珺弛視角）
    自動鉛筆掉在地上的聲音像一顆墜落的星星。楊朵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時，我聞到她身上過濃的草莓香精味，這讓我想起上周打翻的試劑。餘光裏，詩妍的雛菊發卡在第三排的位置閃了一下。
    "能幫我接點熱水嗎？"楊朵的指甲陷進我的皮膚。我數著鉛筆盒裏歪斜的文具：三支hb鉛筆、兩支彩色圓珠筆、一把十五厘米的鋼尺——全部偏離原位。
    "我去幫你接！"詩妍的聲音像突然打開的窗戶。她今天換了新的淺藍色橡皮筋，發尾卷曲的弧度比昨天大。
    當楊朵趴在桌上呻吟時，我的筆記本自動翻到第37頁。那裏用四種顏色標注著她的生理周期：詩妍的日期旁邊畫著三朵雛菊，代表疼痛等級。上個月8號，她疼得把自動鉛筆芯按斷七次，還差點暈過去，這個月的今天，似乎……也是她的生理期……
    "要不要止痛藥？"翊堯當時翻遍所有口袋，掏出的阿爾卑斯糖還帶著體溫。我握著從醫務室要來的布洛芬，在走廊轉了三圈也沒敢進去——她身邊已經圍著太多人。
    現在楊朵的手心在出汗，黏膩的觸感讓我想起實驗室的甘油。而詩妍接水的背影讓我胃部抽搐，就像上次看到她獨自搬全班的作業本和練習冊時一樣。
    "原來我們的"社交距離測量儀"也會關心人啊！"憬珩的圓規在桌上劃出第28道刻痕。這個月他每次說這句話時，都會偷看詩妍的反應。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們不知道我抽屜裏放著：
    詩妍喜歡的玫瑰香濕巾
    她常用牌子的暖寶寶
    畫了半個月都沒送出去的玫瑰草圖
    楊朵突然靠過來時，我條件反射地計算角度——她的發絲與我的肩膀呈120度夾角，而上次詩妍暈倒時，與地麵的夾角是60度。
    "上個月我疼得趴在桌上時，你可連看都沒看我一眼。"詩妍的保溫杯在桌上震出0.5厘米的水紋，她似乎心情不大好，她不知道那天我：
    記錄了教室溫度
    調整了窗戶
    翊堯突然拋來的籃球在空中旋轉了幾圈。我接住時聞到橡膠味裏混著詩妍的洗發水香——他剛才故意蹭過她的馬尾。
    "你明明有潔癖的。"詩妍指著楊朵在我袖口留下的粉印。她不會發現我昨晚用顯微鏡觀察過她掉落的頭發，發梢分叉率比上學期增加了17。
    當全班起哄時，我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
    詩妍左手小指沾到的藍色墨水和上周四相同）
    她保溫杯上新貼的貓咪貼紙覆蓋了翊堯畫的表情包）
    她耳垂因為情緒波動泛起的淡粉顏色比昨天深了15）
    楊朵突然鬆開手時，我的腕表顯示接觸時長8分23秒。這比詩妍上次幫我撿橡皮時的0.7秒長了713倍。
    "我隻是不擅長..."我的聲帶振動頻率異常。藏在書包夾層的雛菊標本突然變得很重，那是用她去年掉在走廊的頭發綁成的。
    當憬珩亮出手機照片時，畫麵裏缺失的1小時42分鍾其實是：
    跑去三條街外的藥店買特定品牌止痛藥
    在醫務室門口計算最佳出現時機
    最終把藥塞給路過的班主任
    現在詩妍翻著我的筆記本，那些雛菊旁邊的數字其實是：
    83：她疼痛時願意接受幫助的概率
    62：我成功開口的幾率
    0：在翊堯和憬珩在場時的有效介入率
    她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七種光，其中第三種藍光波長與去年下雨天借給她的傘布完全相同。
    放學鈴響起時，我記錄到：
    詩妍收拾書包的速度比平時慢1.8倍
    她摸發卡的次數增加
    看向我方向的餘光偏移量達到峰值，但卻充滿了疏離。
    翊堯甩校服的動作揚起一陣風，帶來詩妍洗發水殘留的玫瑰香。這讓我想起上周偷偷調整值日表，讓她避開生理期擦窗台的危險動作。
    當憬珩彎腰撿橡皮時，我看見他口袋裏露出半張紙條——上麵是我模仿他字跡寫的"珺弛其實很擔心你"。
    現在教室裏隻剩下我的呼吸聲和：
    詩妍桌上遺留的橡皮屑
    她忘記帶走的草稿本
    飄在陽光裏的兩根頭發
    我把道歉紙條夾進她課本時，指腹測到的紙張厚度剛好能承受所有寫不出的心事。
    窗外的雛菊開了，在風裏搖晃的角度，精確複刻她發卡墜落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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