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的鈴聲還沒完全消散，翊堯已經單肩挎著書包衝到了詩妍桌前。他今天又沒完成語文作業，校服袖口沾著藍墨水，像打翻了一小片天空。
    "班長大人~"他故意拖長音調，手指在詩妍攤開的課本上跳舞，"劉老師讓我跟你借筆記。"陽光透過他亂糟糟的劉海，在課本上投下晃動的光斑。
    詩妍頭也不抬地合上書本："先把上周借的《朝花夕拾》還我。"她的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梢掃過翊堯的手背。
    "啊！那個啊..."翊堯抓耳撓腮的樣子活像隻偷桃的猴子，"被我家狗啃了...不過我可以賠你新的！"他突然湊近，帶著汗味的呼吸撲在詩妍耳邊，"順便請吃冰淇淋？"
    教室後門傳來誇張的咳嗽聲。憬珩倚在門框上，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掛著，手裏轉著籃球："某些人又在用零食賄賂班幹部？"籃球在他指尖旋轉，像顆聽話的星球。
    "要你管！"翊堯轉身就要去搶球，卻踩到自己散開的鞋帶，整個人撲在了講台上。粉筆灰騰空而起，在陽光裏形成一小片朦朧的霧。
    詩妍歎了口氣，從筆袋裏掏出創可貼："手。"翊堯訕笑著伸出擦破皮的手掌，掌心還粘著半片梧桐葉的殘骸。他的指甲縫裏藏著泥土，像是剛在哪個花壇裏打過滾。
    "活該。"憬珩把籃球精準地拋到翊堯懷裏，"走不走？再磨蹭小賣部的綠舌頭要賣完了。"他說話時總喜歡微微揚起下巴，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線，那是校籃球隊主力特有的驕傲。
    校門口的梧桐樹下，賣冰淇淋的老伯正在給冰櫃除霜。翊堯像陣風似的刮到冰櫃前，鼻尖幾乎貼上玻璃："我要綠舌頭！要最綠的那根！"
    "就知道你要這個。"憬珩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紙幣，"老板，給我香芋的，不要花生。"他轉頭對詩妍眨眨眼，"上次某人的花生過敏差點把醫務室哭淹了。"
    詩妍正要說謝謝，突然發現珺弛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三步之外。他抱著英語詞典，安靜得像棵含羞草。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沈珺弛也來一支？"詩妍走過去，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珺弛搖搖頭，詞典卻"啪"地掉在地上，書頁間飄出幾張單詞卡。
    翊堯一個箭步衝過來："哇！這卡片..."他撿起一張畫著草莓的卡片，上麵工整地寫著"straberry"。"珺弛你什麽時候這麽少女心了？"
    詩妍瞪了翊堯一眼，蹲下來幫忙撿卡片。她的指尖碰到一張畫著鉛筆的卡片——那是她去年丟的那支自動鉛筆。
    "原來在這裏啊。"詩妍輕聲說。珺弛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憬珩咬著冰淇淋走過來，順手把香芋味的塞給珺弛："吃吧，知道你隻敢要最便宜的鹽水冰。"他的語氣懶洋洋的，眼神卻溫和得像融化的奶油。
    四個人沿著河堤慢慢走，翊堯的綠舌頭已經開始融化，滴在他的白球鞋上，像奇怪的抽象畫。"喂，你們說..."他突然跳到堤壩欄杆上，張開雙臂保持平衡，"畢業後還會這樣一起吃冰嗎？"
    "小心摔下去喂魚！"憬珩作勢要推他，手指卻在碰到翊堯衣角的瞬間改為拽住。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金邊，喉結隨著吞咽冰淇淋的動作上下滾動。
    詩妍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麵，突然說："翊堯你欠我十七支鉛筆，憬珩欠我二十三包紙巾，我都記著呢。"她的裙擺被風吹起小小的弧度，像朵不肯降落的花。
    "哇！這麽記仇！"翊堯從欄杆上跳下來，綠舌頭指向天空，"那我要用哈根達斯還債！"
    "先把《朝花夕拾》賠了再說。"詩妍伸手去搶他的冰淇淋，翊堯敏捷地後仰，卻不料憬珩突然從背後偷襲。三個人的影子在夕陽下糾纏成一團，驚飛了草叢裏的麻雀。
    珺弛站在三步之外，小口小口地咬著香芋冰淇淋。詩妍突然掙脫打鬧，跑到他麵前："幫我拿一下。"她把發圈塞到珺弛手裏，轉身加入追逐戰。珺弛呆立在原地，掌心躺著還帶著體溫的發圈，像捧著一顆小小的心髒。
    當暮色開始浸染雲層時，四個人躺在河堤的斜坡上。翊堯的校服鋪在地上，沾滿了草屑和冰淇淋漬。憬珩枕著手臂，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詩妍重新紮好馬尾，發梢還帶著奔跑後的潮氣。
    "下個月的畢業典禮..."憬珩突然開口，又停住了。遠處似乎傳來火車的汽笛聲，驚起一片白鷺。
    翊堯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我要在紀念冊上畫滿綠舌頭！"他的眼角有點紅，但笑容依然明亮得像正午的太陽。
    詩妍偷偷看了眼珺弛。他正望著天空，香芋冰淇淋融化在指尖也渾然不覺。在沒人看見的角度，詩妍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像蜻蜓點過水麵那麽輕。
    回家的路燈次第亮起，四個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翊堯突然倒退著走路，大聲背誦今天詩妍說過的詩："長風破浪會有時..."
    "直掛雲帆濟滄海。"憬珩自然地接上，順手把空冰淇淋盒投進垃圾桶。完美的拋物線，就像他在球場上的三分球。
    詩妍走在中間，左邊是蹦蹦跳跳的翊堯，右邊是沉默的珺弛。她突然想起抽屜裏那本記滿瑣事的筆記本，今天又要添上新的一頁了。
    在分岔路口，翊堯突然轉身，倒退著跑遠："明天我要吃雙倍綠舌頭的！"他的聲音在晚風裏破碎又重組，像一首跑調的歌。
    憬珩揮揮手，籃球在他指尖旋轉："誰最後到校誰請客。"說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楊。
    詩妍轉向珺弛："我送你到門口？"暮色中，她看見珺弛輕輕點頭，睫毛在臉上投下蝴蝶般的陰影。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慢慢重疊。
    這個夏天才剛剛開始，而有些故事，永遠不會有結局。
    喜歡詩妍的時間請大家收藏：()詩妍的時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