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門的鎏金大門在正午陽光下灼灼生輝，門楣上盤踞的龍鳳浮雕張牙舞爪，鎏金的鱗片在光線折射下流轉著血色的暗芒，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下來撕碎闖入者的咽喉。
    申早倚在邁巴赫車身旁，一襲墨綠色真絲旗袍將曲線勾勒得恰到好處。改良的立領設計露出她纖細的頸線，袖口金線繡著的纏枝紋隨著她指尖的輕撫微微顫動。
    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她半張臉，卻在鏡框邊緣泄露出一絲不安分的黑霧，正順著鎏金鏡架蜿蜒遊走——她看似嫻靜端方地站著，實則袖中的指尖正在貪婪地攫取整條街巷湧來的衰氣。
    那些常人看不見的黑色細流從下水道口、從乞丐的破碗底、從賭徒輸光後丟棄的彩票中滲出，如百川歸海般湧入她的經脈。
    暖流瞬間衝刷過四肢百骸，讓她睫毛輕輕一顫——這具身體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連指甲都泛起了珍珠般的光澤。
    充盈的能量同時將纏繞在衰神身上的陰鬱一掃而空。
    小四和小八帶著六名林家保鏢呈扇形散開，他們的站位看似隨意，實則封鎖了所有可能突襲的角度。
    其中兩人時不時摸向耳中的隱形通訊器，另外四人則將手虛按在後腰——那裏藏著上了膛的格洛克。
    林亦風的白西裝在陽光下幾乎刺眼，修身剪裁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衣擺隨著他轉身的動作劃出淩厲的弧度。他單手插兜的姿態慵懶又危險，像隻假寐的豹子，而緊扣申早腕骨的那隻手卻暴露出真實的掌控欲——骨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禁錮什麽隨時會消散的幻影。
    “記住，”他忽然傾身，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釘。溫熱的吐息裹挾著龍舌蘭的凜冽，在兩人咫尺之距間氤氳出曖昧的霧氣，“一步都不準離開我的身邊。”
    申早試圖抽手的動作換來更凶狠的鉗製。
    她仰頭瞪視時，墨鏡滑落鼻梁，露出一雙淬著寒星的眼睛。
    而林亦風垂眸看她的眼神讓她呼吸一滯——那漆黑的瞳孔深處翻湧著太多東西：有熔岩般灼熱的執念，有冰層下暗湧的憂懼，還有某種近乎絕望的占有欲，像是守財奴死死攥住最後一枚金幣。
    ——這男人，怕我飛了不成？！
    兩人站在永樂門投下的陰影交界處，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申早周身繚繞的黑霧與林亦風袖口反射的鎏金光暈交織，如同霧中藏刃遇上了火裏淬鋼，在這紙醉金迷的修羅場上演著無聲的角力。
    遠處傳來迎賓鍾聲的餘韻，驚飛了簷角棲息的鴿子。振翅聲中，林亦風忽然勾起唇角，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相信我，我能保護你。”
    “林少！”一道洪亮的嗓音穿透厚重的雕花玻璃門，“什麽風把你這麽早吹來了？”
    他們昨天淩晨才分開，一早就說又要來見自己！這不睡不了三個鍾的人頂著熊貓眼就來了！
    鎏金門框內，洪天麟高大的身影逐漸清晰。他身著藏青色雙排扣西裝，真絲麵料在頂燈照射下泛著深海般的暗紋。濃眉下那雙含著血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掛著精心丈量過的弧度，卻在視線觸及申早的瞬間，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瞬。
    “洪少。”林亦風喉間溢出一聲輕笑，肩頸線條肉眼可見地鬆弛下來，瞬間完成了從獵豹到紈絝的完美蛻變。
    他指尖隨意撥弄著襯衫袖口的黑曜石紐扣，“昨夜牌局未盡興，今天特地帶未婚妻再來討教。”
    他忽然攬過申早的腰肢，力道恰到好處地讓她踉蹌半步跌進懷中。這個看似親昵的動作實則封鎖了她所有退路，掌心緊貼的腰側正是藏匿銀針的位置。
    “羅美曦。”林亦風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個名字，如同展示拍賣會上最珍貴的藏品，“我的未婚妻。”
    空氣驟然凝滯。
    水晶吊燈折射的光斑在三人之間跳動，洪天麟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翡翠扳指內側——申早注意到那上麵刻著與煙盒如出一轍的詭異符文。
    “哈哈，我說咧……”洪天麟忽然朗笑出聲，眼尾擠出三道刀刻般的紋路，“百聞不如一見，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申早微微頷首。“洪少過譽了。”
    她嗓音裏摻了三分蜜糖，指尖卻在林亦風掌心無意識地摩挲起來。
    在這裏，她完全感應不到馬天啟鐮刀上的氣息。
    現在，隻巴望林亦風能有幾分薄麵說動眼前的人。
    洪天麟突然向前逼近半步，古龍水裹挾著雪茄的苦澀撲麵而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昨日林少在賭廳那般失態，原來……”
    尾音曖昧地消散在空氣裏。
    申早垂眸掩去眼中寒光。
    昨日喬裝改扮與馬天啟手挽手與今日華服加身的羅小姐，在洪天麟眼中想必正上演著荒誕的蒙太奇吧。
    她狀似親昵地拍了拍林亦風的手臂，故意讓指尖的玫瑰鑽戒展露——這是今早林亦風再次親手為她戴上的主權宣誓，此刻正好佐證身份，說明關係利害。
    林亦風突然握住她的手指，回應她的親昵。
    “洪少，有件事不得不提。”林亦風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叩水晶茶幾，指節與玻璃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昨晚洪二小姐‘請’走了我未婚妻的保鏢和私人醫生。”
    他唇角掛著笑，眼底卻凝著寒冰，“不知他們哪裏冒犯了洪二小姐，今日我特意攜未婚妻登門致歉。”
    洪天麟臉上完美的笑容出現一絲裂紋，像名貴的瓷器突然迸開一道細縫。
    他抬手示意侍者倒茶，紫砂壺嘴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眼中閃過的精光：“林少言重了。隻是娜娜的脾氣……”
    他無奈地攤手，腕間百達翡麗折射出一道冷光，“我這個做哥哥的，也經常勸不住。”
    奢華的歐式接待廳內，水晶吊燈將光線折射成無數碎片，灑在深紅色的地毯上。申早的視線掃過四周——至少六個持槍保鏢隱在暗處，還有更多她暫時看不到的威脅。
    “林亦風。”
    一道慵懶如貓卻鋒利似刃的女聲切斷了緊繃的空氣。
    所有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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