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啟無聲退出實驗室。
    狹窄的更衣室內，白大褂在他身後飄落，像褪去一層虛偽的人皮。
    天花板上的冷光在他身後熄滅的瞬間，死神凜冽的氣息從每個毛孔滲出，腳下的影子突然扭曲成無數掙紮的手。
    門外，金屬走廊的監控紅燈規律閃爍。
    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瞳孔裏映出整個11區的立體藍圖。
    此刻，他要做的不是毀滅，他需要的是更多的情報——足夠讓這座吃人工廠從地基開始崩塌的情報。
    他要親手把洪娜等人的眼皮縫在那些培養艙上，讓他們看清自己造了什麽孽。
    11區的防守從內到外密不透風。
    巡邏隊腳步聲在金屬走廊規律回響，每五分鍾交叉一次。
    毒蛛複眼般的攝像頭在轉動，五分鍾後會掃過這個死角。
    他透過鋼化玻璃看見：
    左邊第三艙室，十六歲少年的腦電波正被納米絲抽離；
    那是他的靈魂，正被抽離，被禁錮，可作為死神的他卻不能強行幹涉。
    右側vip室，枯槁的手指在少年肌肉標本上流連，如同撫摸新買的跑車；
    明明看得見所有靈魂的鎖鏈，卻斬不斷活人打造的鐐銬。
    馬天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指節發白。
    他還沒有衰神的靈魂“淨蝕“技能。
    可笑。可笑。
    堂堂死神，竟然奈何不了活人！
    而活人，正在被所謂的“永生”欺騙而不自知。
    死神第一次嚐到無能為力的滋味。
    多諷刺啊？
    不過是一場精包裝的謀殺，卻有那麽多人趨之如騖。
    那些老朽的軀殼即便塞進再鮮活的意識，終究會像腐爛的水果般潰爛——
    但這不妨礙洪娜用鍍金的謊言，收割一個又一個絕望富豪的財富。
    都是人類永不知足的欲望作祟！
    馬天啟冷笑一聲。
    還想把他——死亡具象化的存在，獻給翁卡那個老僵屍當容器？
    洪娜的膽子，倒是比她的智商大得多！
    鐮刀黑霧翻湧，冥火閃動，又被他生生壓回。
    現在殺了她太便宜——他要讓整個rebirth計劃在絕望中崩塌，要挖出她背後所有靠山，要那些躲在幕後的食人魔一起陪葬。
    他又想起申早的側臉。
    她，此刻現在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消失而擔心？
    得加快動作了。
    隻有她衰神的力量與死亡共鳴，才能將這片罪惡之地徹底湮滅。
    他忽然很想看看，到那時，洪娜臉上的表情。
    那一定會是……比地獄更精彩的風景。
    炙熱的陽光刺破海霧，將“海神號”鏽跡斑斑的船舷照得發亮。
    馬天啟的黑色風衣凝結的寒霜在金屬甲板上留下細碎的冰晶痕跡。
    遊輪靜得詭異。
    船身周圍漂浮著一層油膜，在陽光下泛著彩虹色的光暈——這艘船至少停泊了半個月。
    馬天啟的指尖輕撫過欄杆，鏽屑簌簌落下。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手腕上的荊棘紋身又感到一陣隱隱發燙。
    ——就是在這裏。
    ——那個雨夜，他掙脫束縛帶，撞破舷窗躍入漆黑的海麵。
    船艙內部，消毒水的氣味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黴菌與海腥味混合的腐朽氣息。
    馬天啟在昏暗走廊裏幾乎隱形，鞋子踩在金屬地麵上沒有一絲聲響。
    b3層的實驗室門虛掩著，鎖芯有被暴力破壞的痕跡。
    推門而入的瞬間，記憶又如潮水般湧來——
    但此刻，這裏空蕩得像個被掏空的貝殼。
    儀器被搬空，連一根電線都沒留下。隻有牆角幾處暗褐色的汙漬，像是有人匆忙擦拭過血跡。馬天啟蹲下身，指尖輕觸地麵，冥火在皮膚下流轉。
    午後，洪娜終於出現在碼頭。
    她的墨鏡遮住半張臉，高跟鞋踩在棧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五個保鏢緊隨其後，中間兩人抬著個銀色醫療箱——箱體印著“生物危害”標誌，鎖扣處貼著rebirth項目的封條。
    馬天啟的死神工衣在陽光下化作透明，他如幽靈般飄上快艇。
    當引擎轟鳴響起時，他的指尖輕觸船尾欄杆，冥火在金屬表麵烙下無形的追蹤印記。
    快艇劃破海麵，朝緬城方向疾馳而去。
    馬天啟站在船尾，海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若隱若現的塑料鐮刀。
    他要繼續跟蹤洪娜，見識一下她背後的貴人。
    馬天啟隱在永樂門的暗處，看著洪娜恭敬地等待那位傳說中的骷髏僧佛爺——東南陸第一邪僧，白爺的仆人。
    白爺。
    這個名字在緬城是禁忌，也是神話。有人說五十年前，他曾揮手間擋下差點墜落在緬城的核彈，救了一城人命；
    也有人說他三百年前就已存在，歲月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跡。
    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而想見他的人，都得先過佛爺這一關。
    傳說佛爺五歲便侍奉白爺，如今七十歲了，仍畢恭畢敬地稱他一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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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佛爺枯瘦的手指掀開紫檀木盒，一尊玉觀音在燈光下流轉著詭譎的瑩光。
    洪娜的呼吸微微一滯，伸手欲接——
    馬天啟的死神係統突然發出尖銳警報：
    【神性汙染超標！】
    【緊急避險模式啟動！】
    他的視野驟然扭曲，數據流瘋狂閃爍，瀕臨崩潰。
    他記得昨天晚上出現這種情形，卻沒有這般強烈。
    ——電梯。必須進電梯。
    他幾乎是狼狽地撞進最近的電梯。
    也許是電梯封閉狹窄的空間阻隔了那尊玉佛的威壓。
    金屬門合上的刹那，係統的紊亂緩緩平息下來。
    果然。
    冷汗浸透後背，他確定又確認——那玉觀音內蘊含的力量，絕非人間之力。
    幸好，佛爺的座駕上並沒有壓製他的東西。
    佛爺離開永樂門後，去了一趟後巷。而那時，馬天啟就在他的車上跟係統死磕，要求升級調整。
    他要悄然尾隨這個人物。
    碼頭，夜霧彌漫。
    五名精心挑選的年輕女子在佛爺的一番調教下，終於被觀音堂的弟子領著送上快艇，駛向公海。
    他無聲無息地跟了上去，死神的能力讓他如影隨形。
    然而，登上那艘豪華遊艇的瞬間——
    係統再次出現崩潰狀態，不斷報警：
    【?神性汙染超標】
    【對方身份：遠古邪神】
    月光泳池邊，那個美得妖冶的男人白曳慵懶地倚靠著，指尖輕輕一勾，五名女子的生命便如薄霧般被抽離，她們的軀體在刹那間枯萎，而他的唇角卻噙著饜足的笑。
    馬天啟強忍著係統的劇痛，試圖記錄這一切罪證。
    可下一秒——
    白曳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他的位置。
    “死神？”他輕笑，嗓音低沉如深淵回響，“誰準你窺探我的領域？”
    隨手一揮。
    【警告！係統遭受入侵……】
    【錯誤！錯誤！】
    馬天啟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無形之力狠狠擊飛，墜入冰冷的海水。
    墮神的力量如鎖鏈般纏繞著他，係統徹底崩潰，意識在深海黑暗中一點點渙散。
    最後的視野裏，他看見白曳站在遊艇甲板上，指尖把玩著一縷從他身上剝離的——死神能量。
    而後，黑暗徹底降臨。
    他墜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
    或者說，那是一段……
    他消失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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