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黑暗。
    窒息。
    馬天啟的意識在無盡的海水中沉浮，肺部像被鐵鉗緊緊箍住，每一次掙紮都讓鹹澀的海水灌入鼻腔。
    月光透過二十米深的海麵，在他逐漸模糊的視野中碎成千萬片銀箔。
    “體溫32.1c，心率18，血氧飽和度42……”
    恍惚間，他聽見自己作為醫生的本能仍在冷靜地報出生命體征。右手腕上那個荊棘纏繞的“r”字紋身在海水浸泡下灼燒般刺痛，仿佛有生命般向皮下鑽去。
    “諸神黃昏……”洪娜的聲音在記憶深處回響，“你逃不掉的……”
    突然，一道幽藍的光穿透黑暗。馬天啟渙散的瞳孔中，浮現出一串跳動的數據流：
    【檢測到瀕死生命體】
    【意識強度符合標準】
    【冥府公務員速成班1.0測試版係統啟動中……】
    海水瞬間凝固。
    馬天啟發現自己懸浮在絕對的黑暗中，四肢像被無形的絲線吊起。麵前浮現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羽毛筆自動在上麵書寫著繁複的條款：
    “實習死神rb09號入職協議。”
    “這他媽是什麽……”他想說話，卻發現聲帶已經凍結。
    【歡迎實習死神rb09號上崗】
    【冥府係統的宗旨是：讓死亡更高效，讓投胎更便捷！】
    機械音直接在他顱腔內響起，
    【當前發布新手任務：1】
    【完成進度：0100】
    羊皮紙突然燃燒起來，灰燼重組成一柄半透明的塑料鐮刀，刀柄上歪歪扭扭刻著“新手禮包”四個字。
    馬天啟想笑，卻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在溶解——他的肉體像蠟像般在海水中融化，露出內部幽藍的骨骼。
    【初級死神技能加載中……】
    ◆靈魂透視殘缺版）
    ◆基礎收割術
    ◆冥火操控每日限用3次）
    劇痛突然襲來。
    馬天啟看見自己的右手腕炸開一團血霧，荊棘紋身化作實體纏繞上臂骨，刺入骨髓的尖刺上掛著細小的銘牌：rb09。
    “rebirth……”係統突然發出電流雜音：
    【警告！檢測到Ω級汙染源！】
    馬天啟的視野驟然被血色淹沒。
    記憶碎片如鋒利的玻璃渣在腦內翻攪：
    冰棺內壁凝結的霜花、試管中沸騰的幽藍液體、手術台上被綁住的一副男性軀體，一張他完全陌生的麵孔……
    最後定格在一台巨型離心機上——透明艙體裏漂浮的，赫然是縮小版的他自己。
    【緊急協議啟動】
    係統的聲音突然變得人性化，帶著幾分無奈，
    【鑒於宿主與rebirth項目深度綁定，特開啟特別條款……】
    新的羊皮紙在虛空中展開，末尾用血寫著：“當百魂收割完成之日，即是諸神黃昏真相揭曉之時。”
    馬天啟還想細看，突然被一股巨力拽出虛空。
    鹹澀的海水重新灌入肺部，他掙紮著浮向水麵，右手卻不受控製地舉起——那柄可笑的塑料鐮刀自動揮下，將一條途經的虎鯊靈魂整齊剖成兩半。
    【任務進度：1100】
    係統歡快地宣布，
    【獎勵：記憶碎片x1】
    鯊魚的屍體緩緩下沉，馬天啟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看見海岸線的輪廓在月光下蜿蜒。
    他的白大褂像水母般在海麵漂浮，口袋裏滑出的醫師證上，“南山醫院內科副主任“的字跡正在被海水暈開。
    ......
    “先生？先生！”
    馬天啟猛地睜開眼，夕陽將沙灘染成血色。
    蹲在他麵前的漁夫正驚恐後退——這個被衝上岸的男人瞳孔呈現詭異的琥珀色，豎立的瞳仁像冷血動物般收縮。
    “我這是……”馬天啟撐起身子，突然僵住。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不是在醫院嗎？
    他的白大褂濕漉漉的，右手腕上赫然多了一道紋身“r”。
    更詭異的是，漁夫頭頂漂浮著半透明的數字：72肝癌晚期）。
    “見你漂在海上，我就救了你！”
    “現在，您、您沒事吧？”漁夫的聲音在顫抖，“要叫救護車嗎？”
    馬天啟本能地伸手想搭脈，卻在觸及對方皮膚的瞬間，看見漁夫的靈魂從天靈蓋飄出——那是個被癌細胞啃噬得千瘡百孔的虛影。
    塑料鐮刀突然在掌心具現。
    他嚇了一跳！
    “這是什麽……”
    馬天啟驚懼中本能地想扔掉，可是那鐮刀像粘在手上怎麽甩也甩不掉。
    漁夫：“……”
    ——這怕不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吧？！他拚命甩手幹嘛？
    就在這時，馬天啟的腦海中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可收割靈魂：林阿土72歲）】
    【死亡倒計時：11天3小時】
    【是否立即收割？】
    “不！“馬天啟猛地縮回手，“不不不——”
    漁夫被他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得跌坐在沙灘上。
    ——果然是精神病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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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馬天啟腦海中的聲音卻停不下來。
    【新手提示】
    係統慢悠悠地說，
    【過早收割會扣功德值哦~】
    馬天啟跌跌撞撞地走向岸邊公路，身後的漁夫還在嘟囔，“瘋子、瘋子。”
    路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櫥窗倒影中的自己：銀絲眼鏡架在鼻梁上，鏡片後是一雙惶恐不安的琥珀色眸子，白大褂口袋裏露出一角醫師證。
    身上的物件居然沒有被海水衝走。
    但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海邊村莊。他壓根不記得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
    【記憶碎片載入中】
    係統的聲音突然嚴肅，
    【宿主曾為rebirthΩ項目核心研究員，名字馬天啟。當前記憶被人工刪除19】
    馬天啟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破碎的畫麵閃過：手術台上掙紮的實驗體、冰棺裏沉睡的少女、周先良導師被血染紅的白大褂……
    “周教授……”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死神係統突然爆出刺耳警報：
    【警告！檢測到rebirth相關關鍵詞！】
    【記憶封鎖加強！】
    【新任務發布：72小時內收割10個自然死亡靈魂】
    【獎勵：記憶恢複劑x1】
    夜幕徹底降臨。
    馬天啟站在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街頭，塑料鐮刀在袖中無聲旋轉。遠處醫院的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暈開，紅十字像未愈合的傷口。
    他摸了摸白大褂內側口袋，觸到一張被海水泡皺的照片：南山醫院全體醫護合影上，周先良教授站在他身後，慈祥的手搭在他肩上。
    照片背麵用紅筆寫著一行日期，卻是兩年前的一日。後麵跟著兩個字：失蹤
    【當前任務進度：1100】
    係統愉快地播報，
    【溫馨提示：自然死亡靈魂多出現在醫院、養老院、十字路口……】
    馬天啟推了推眼鏡，琥珀色的豎瞳在鏡片後微微發光。
    急診室的自動門在他麵前滑開，消毒水味撲麵而來。
    實習死神上崗的第一夜，就這樣夢遊一般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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