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來，現場瞬間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哥舒臨看著眼前似乎並沒有在開玩笑的人，瞬間皺起了眉頭
    “不行，你不算武力，後方也不能缺少一位指揮”
    “我會用我的異能為所有人開路，和你剛在後線，用你的謀略給更多人謀出走向回家的生路”
    “不！哥舒臨！”
    “我從來就不是什麽隻想在後方做指揮的人！”
    “我同樣可以用手中的劍，為我所珍視的一切謀出一條生路！”
    “……”
    情緒陡然激動起來，墨無念隻覺得頭炸裂般的疼痛，這個無可挽回的事實，已經讓他逐漸喪失了理智
    “如果將軍不信的話……那與我一戰吧”
    “不必留手”
    “……”
    一股濃烈的殺意在這片狹小的空間彌漫，連哥舒臨都沒忍住向後退了一步，但當他意識到是眼前人發出時，內心卻又多了一份悲哀
    “何必呢？莫無念以你的才智完全可以成為下一位總參謀長”
    “為什麽非執著於跟我赴死？”
    “……將軍，還記得軍中的傳言嗎？”
    “？”
    墨無念似乎有些恍惚，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些傳聞，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傳聞
    “雖然很多傳聞並不可靠，但他們說的沒錯——”
    “我是為你而來”
    “也是為你的生而活”
    “……”
    此話一出，現場沒有人再開口。而墨無念也終於直麵了自己的內心——
    他也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罷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似乎聽到了雨落下的聲音，也聽到了一聲歎息
    “那便拿起你的劍，與我一戰吧”
    “就當是……”
    “為我而戰”
    ————
    站在荒地，四周空無一人。唯有那來自遠方交錯的雨聲，依稀回蕩在四周
    他似乎又聽到了耳畔那數之不盡的哭喊聲……他數次的絕望……一次又一次的重來
    眼前的人……本應該他最■的人
    “哐——”
    第一劍，他和他初次交鋒，對方的力度沒有他預料中的那麽大，想必是收了力氣，但很可惜，他並不需要對方的憐憫——
    第二劍，他將對方的刀壓了回去，假意攻擊對方的下盤，但實則他的劍鋒已經轉向了對方的脖頸——
    在那刀光逼近那個人脆弱的喉嚨時，他的心中卻多了一分興奮……以及解脫
    第三劍，他的意圖被對方看穿，用刀擋了下來，反擊的力度終於與他預料中的相當，而在喘息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那個人錯愕的目光——
    他想他剛剛大致也是瘋了
    接連交手了十幾個回合，墨無念幾乎是步步後退，完全處於了劣勢狀態。畢竟共鳴能力也是在發揮作用，能夠防住進攻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在旁人看來對方明顯已經是強攻之弩，差一個破綻就可以結束這場鬧劇
    而哥舒臨在那個人真的試圖殺死自己的時候，就放棄了自己的最後一絲仁慈，全程壓製著對方。他的攻勢已然遠，殺死那群怪物時別無二樣
    “……還不認輸嗎？我們並不是真的敵人”
    “……”
    又是一刀，兩個人被彼此之間的武器所彈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墨無念依然隻是冷眼看著對方，而哥舒臨內心也多了幾分無奈，但對方沒有收手的打算，他也隻能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抬刀，紫色的火焰在刀刃亮起。瞬間，強烈的窒息感彌漫了全場，讓對方躍起刀刃在空中發出刺耳的聲音，目標直指對方的頭顱
    而墨無念沒有躲閃，也來不及躲閃。看著這個熟悉的招式，露出了一個癲狂的笑
    “將軍……”
    “你已經對我用過這招不下百次了”
    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這一場戰爭，也比所有人都知道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麽——
    他也比對方自己……
    更了解他
    直接抬手從左側擋住了轉換了方向的刀刃，轉身，任由刀口劃過自己的肩膀，然後在那個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突破了火焰的封鎖，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醒目的血光
    兩人落地，墨無念平靜的收回了長劍，轉過頭看著人，握著武器，但明顯驚魂未定的哥舒臨隻是勾唇一笑
    “將軍，你大意了”
    “但也輸了”
    “……”
    哥舒臨沒有接話，隻是機械的抬手在自己的脖頸處抹過，當出現在視線時，那刺目的紅色瞬間占據了瞳孔——
    他剛剛，差點被一劍封喉
    很顯然，如果是生死之戰的話，他剛剛已經死了
    那個人即使在經曆了那麽慘烈的戰役之後……依然有著不輸於他的能力
    “……莫無念”
    “我允許你與我一同前往”
    “但後方的指揮，你想好要交給誰了嗎？”
    “……”
    對於這個問題，墨無念隻是愣了愣，但殘缺的記憶已經給出了答案了
    “交給忌炎吧”
    “他會成為一個出色的指揮……”
    “以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就像當初在雨幕裏的那樣，他會成功蛻變成為一位出色的將軍，帶領所有人邁向明天——
    而不是像他隻能留在過去，注視著一切發生
    ——————
    他又踏上了這片土地，幾十次的輪回，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這裏
    那些慘死在這裏的人……那享受著這片土地上的哀嚎……以及無數個倒在這裏的自己……
    那一切的根源，他終於將要直麵
    他恨啊……恨透了這一切，恨透了這個讓他為之輪回了幾十次的存在
    恨透了……
    他痛苦的源泉
    ……
    “結束了嗎？”
    “……”
    洞穴裏，墨無念持劍站在一邊，鮮血早已浸滿了全身，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然站立在原地，不曾倒下
    意識依然清新，但是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機能已經嚴重下降，很難再進行有效的反擊
    目光緊緊鎖著前麵那白色中帶著些許猩紅的背影，比起擔心自己，他更擔心對方
    此刻，在他們兩人麵前，是跪地不起的無妄者
    在剛剛，他們已經連續打過了對方的兩個形態。根據他的判斷，即使沒有他的存在哥舒臨也能應付下來
    而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說讓他現在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即便在沒有自己，對方也能應付的情況下，既然是發生了後麵的事情……
    他不知道後麵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才導致的那個結局
    但他沒有開口說出這句話，畢竟，長久的折磨已經讓他的精神無時無刻不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更不知道這副偽裝的冷靜還能維持多久，他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不斷跳動，自己的靈魂在痛苦的哀嚎——
    該結束了
    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還沒有來到終局
    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一股格外混亂的頻率瞬間在他們的四周彌漫開來，尖銳的叫聲響起，他看著那隻背生雙翅的怪物再次躍向了空中，刹那之間對方以自己的身體掀起了無盡的黑光，摧毀著周邊的一切
    他躲不掉，也逃不走
    但他看到了比那黑光更先靠近他的……
    是那道白色的身影
    “……”
    他的內心在這一刻平淡了下來，但在想通的一瞬間，便隻剩下了無盡的痛苦：
    他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這個注定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他改變的機會
    又要重來了嗎？
    但他沒有能力啊！他救不下他啊！
    他什麽也做不到啊！！！
    為什麽他每一次都隻能像隻見不得光的蟲子死在灰暗的角落？
    為什麽他每一次都隻能目送著他所珍視的一切消散在世界？
    為什麽這個世界給予了他從來的機會，卻從不交付他改變一切的能力？
    為什麽啊！！！
    【……】
    【我已交付你世界的權能】
    【藏身於極致的恨意，萌芽於絕望的瞬間】
    【誕生——打破宿命輪回的利刃】
    “……”
    一抹紅光於眼中綻放，那靈魂中蘊含的一切如同盛開的曼陀羅花綻放
    他回憶中的一切痛苦與情緒，如同破碎的玻璃豁開了他偽裝的麵目
    在他握住那把利刃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了那被他一直忽略的情緒是什麽——
    是恨啊
    他早就恨透了這個世界
    ……
    但可惜，他已經將他的恨意嵌入了這把劍中，已經再難分辨自己的愛與恨了
    在拔劍的瞬間，世界再次定格，他的雙眼倒映出了世界的本質，也顯露出了暫停的時間
    由他靈魂匯聚而成的利刃握在他的手中，哀嚎著貫穿了這個世界的過去與未來
    帶著他的所有恨與不甘由此降世
    他握劍，他抬手，他揮下——就此終結這個無解的循環
    那麽貫穿蒼穹的紅光是他最後的發泄
    至此，空間斷裂，世間再無莫無念
    讓他與他的恨，葬於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