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肩踏上鋪滿厄瓜多爾藍玫瑰的聖壇通道。陽光透過哥特式玻璃彩窗傾瀉而下，能看見懸浮攝影機已經組成銀河般的陣列，將我們籠罩在一片流動的光暈中。水晶吊燈折射出的光斑在許靖凡的禮服上流轉，為他鍍上一層神性般的輪廓光。
    “記住。”他突然靠近，指尖在我掌心畫出一道灼熱的軌跡，聲音輕得像羽毛掃過耳膜，“就算地獄的業火燃到腳下，”尾音突然轉為氣音，溫熱的唇擦過我耳尖，“我也會為你鋪一條生路……”
    話音未落，他又驟然退開半步，琥珀色的眼瞳在教堂的彩窗光影下閃爍，對我俏皮地眨了眨眼：“以後可以叫你小席嗎？”
    “可以啊。”我麵上平靜，心裏卻忍不住腹誹：前麵搞得那麽深沉，結果就這？一個稱呼而已，整這麽多花活。
    教堂大門洞開的瞬間，他凝視著我，眸光深邃如暗湧的海，低聲補完後半句：“……我的小席先生。”
    或許是管風琴的轟鳴太過震撼，又或許是心跳聲過於喧囂，我竟沒能聽清他說了什麽，隻能疑惑地回望他。
    他低笑一聲，再次俯身靠近，沉木的香氣混著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等會兒經過第三排座位時……”他喉間溢出一聲促狹的輕笑，“你會看到大伯的領帶突然變成熒光粉。”
    禮樂聲驟然高昂，如潮水般席卷整個穹頂。當我們並肩邁出第一步時，整座玻璃教堂仿佛被神明的手指輕輕撥動，數百萬納米級智能玻璃同時調整折射率，將我們走過的紅毯幻化成流動的星河，碎光如銀河傾瀉，在腳下蜿蜒鋪展。
    無數花瓣從天而降，將教堂變成的一座靜謐的花海。賓客們的驚歎聲如浪湧般漫過來，而我的餘光卻精準鎖定了大伯一家。
    他們擠在角落，像一群被迫擠進華麗劇場的局外人。大伯母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丈夫的手臂，臉上的粉底也蓋不住扭曲的嫉妒；而大伯本人，那張油膩的臉漲得通紅，眼中閃爍著貪婪與不甘。隻有他們的小兒子微微睜大了眼睛，當一片玫瑰花瓣輕盈落在他掌心時，他仰起臉，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純粹的笑容——像是陰溝裏突然綻開的一朵小白花，脆弱卻幹淨。
    然而沒過多久，大伯的表情就轉變成為驚恐，臉上的肥肉劇烈顫抖著，手中的鍍金請柬“啪嗒”掉在地上，渾濁的瞳孔緊縮成針尖，死死盯著我，仿佛看見了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顯然他認出了我是誰。
    唇角微揚，心底湧起一陣冰冷的暢快：很好，就是要讓他清楚地知道，今天到底是誰在審判他！
    “請新人雙方交換信物。”牧師的聲音在花海中蕩漾開來。
    許靖凡執起我的左手，陽光穿透教堂的玻璃穹頂，將那枚藍鑽婚戒映照得如同極地冰川深處迸發的冷焰。當戒圈緩緩推入無名指根部時，寶石突然迸發出妖異的藍光——這是星際聯邦最高級別的離子共振，唯有靈魂波長100契合的伴侶才能喚醒。
    輪到我時，指尖探入禮服內袋取出一個絨布盒。許靖凡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陰影。
    他大概以為會看到他提前精心準備好的另一枚藍鑽戒指，畢竟這位世家公子連婚禮用的餐巾都指定要用特級絲綢，怎麽會允許自己婚禮上最重要的婚戒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可惜他要失望了。
    盒子裏靜靜躺著一枚啞光金屬素圈，內壁刻著精細到近乎執拗的卡通圖案：一朵蓬鬆的雲，雲下是艘正鼓起風帆的小木船。
    這是我在前幾天失眠的深夜裏，就著床頭一盞微弱的燈光，用粒子雕刻筆一點點打磨出來的。再怎麽說婚禮還是得要有點心意，雖然這場盛大的儀式本就起源於一個精心設計的騙局。
    “耐磨的新型鈦鋼材質。”我輕聲解釋，指尖擦過他掌心時感受到明顯的顫抖，“雲是我，帆船是......”話未說完，突然被他攥住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在皮膚上烙下指痕。
    以為他是太驚訝了，我沒多想，直接將那枚樸素的圓環推進他的左手無名指。
    金屬滑過指節，許靖凡的喉結劇烈滾動，向來遊刃有餘的貴公子竟失了語。他珍重地用指尖撫過戒圈，腦海中不斷回想起那兩個可愛幼稚的小圖案，身體裏蔓延出一種甜蜜的情愫將他的心拋入了雲端，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像夢一般。
    當牧師宣布“新郎可以親吻新郎”時，他再也壓抑不住翻湧的情緒，擁抱住麵前的人，此刻的這個吻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熱，帶著近乎獻祭的感覺，像是要把彼此的靈魂都烙進骨髓。
    一陣裹挾著玫瑰香氣的微風拂過，掀起漫天紛飛的花瓣雨。恍惚間，唇齒交纏處傳來鹹澀的濕意，睜開眼睛便看見“好感度99”在眼前一晃而過。
    心中啞然：沒想到這位見慣了奢侈品的世家公子，竟為個不值錢的手工戒指紅了眼眶。
    又忍不住腹誹：都這樣了，怎麽這該死的係統還能卡在99？
    漫天的玫瑰花瓣雨中，賓客們紛紛起立鼓掌，為這對新人送上最真摯的祝福。晶瑩的智能彩帶在空中交織成銀河，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沉醉的姨母笑——除了大伯夫婦。他們像兩尊僵硬的石像杵在席間，臉色灰敗得如同被抽幹了血液。
    “砰！”突兀的玻璃碎裂聲被喜慶的聲浪掩蓋住。
    賓客席內一位金色卷發的男人生生捏碎了香檳杯，玻璃碴深深紮進掌心，鮮血順著他的指縫蜿蜒而下，在雪白桌布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去處理傷口，目光死死盯著我們擁吻的身影，眼中翻湧著的情緒是比血更濃稠的猩紅。
    暮色漸沉，智能燈帶正隨著日落漸次亮起，將整片玫瑰從染成流動的星河。香檳塔折射的碎光在眾人的瞳孔裏流淌，舞會已然開始。
    許靖凡修長的指尖狀似無意地撫過我右手無名指上的機甲指環，金屬表麵泛起一層暗黑色的微光。“你大伯看你的眼神，”他的聲音裹挾著香檳的氣泡，輕飄飄地落進我耳中，“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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