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什麽東西劈裏啪啦砸在擋風玻璃上，舒念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雨刷器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冰球。
    好家夥，流星雨沒下，下冰雹雨了。
    不能再等租車行的老板了，她拿著手機準備給唐棠打電話讓她現在就過來，目光落在微信頁麵上，心裏一咯噔。
    剛剛給唐棠發的消息沒發出去。
    沒信號了。
    她當機立斷把手機開了超級省電，收起來，然後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的縫隙爬到後排去。
    如果冰雹把前擋風玻璃砸碎了，她不僅要被飛來的碎玻璃炸傷，還要迎接鋪天蓋地的冰雹雨，十有八九是要跟明天的太陽說拜拜了。
    後排相比前麵要安全一點。
    她縮在後排座椅和前排靠背之間的縫隙裏，做了最壞的打算，減小受傷麵積。
    門窗緊閉，如果這個雨一直下不停，就算車玻璃沒有被打碎，她也會被悶死的。
    希望雨早點停吧。
    風聲裹著雨聲，黑夜像要吞人的野獸，在不斷的哀嚎嘶吼。
    車廂裏卻異常的安靜，安靜得她聽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裏咚咚咚一聲又一聲，像在擂鼓。
    手心裏是潮濕的，是她的汗。
    沒有人會不畏懼死亡的。
    隱隱好像有一束燈光打過來，舒念以為是自己回光返照。
    那道光越來越亮，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頭來。
    邁巴赫自雨中而來，車輪碾壓過泥濘的山路，大燈的光線劃破黑夜，像一柄長劍刺破了猛獸的喉嚨。
    車門打開，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攜著風雨而來。
    那一瞬間，舒念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遠古的神仙。
    沈宴宸是撐著傘過來的，看到孤零零停在路邊的車那一瞬間，傘也丟了，直奔過來拍著駕駛座的窗門。
    冰雹砸在他的頭上，舒念嚇得不輕，趕緊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對著自己這邊的玻璃猛拍。
    沈宴宸看到她了，繞過車身到她這邊來。
    他在說什麽舒念聽不清，她在手機上打了字，加粗字體，調高亮度，屏幕緊貼著車窗玻璃。
    沈宴宸看到了，他沒回話，彎腰很快就找了一塊大石頭，對著舒念比了個手勢。
    舒念會意，縮到座椅上。
    沈宴宸的石頭對準副駕的窗玻璃就砸。
    舒念渾身都在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害怕的。
    她剛剛明明跟他說的是車壞了，讓他先回去，保護好自己再想辦法來救她，可他根本不聽。
    他要是被冰雹砸死了怎麽辦？
    副駕“嘩”的一聲巨響，車玻璃碎了。
    沈宴宸焦急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混著嘈雜的雨聲，“舒舒，你沒事吧？”
    “我沒事，沈宴宸，你快回去，等雨停了再過來！”
    “你爬到前麵來，舒舒，我拉你出來。別害怕。”
    舒念把頭伸過去，手電筒的光照亮了沈宴宸被雨淋濕的臉，這個如高嶺之花的男人，臉上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狼狽。
    舒念喉頭哽咽，她沒有遲疑，順著爬過來的路爬回去。
    沈宴宸的手從副駕窗洞裏伸過來，手機電筒的光不甚明亮，舒念好像看到了血。
    他緊緊拽住她，那隻手很有力量，拽住她的一瞬間，她感覺身體飄了起來。
    外麵的雨好像小了很多。
    他把她從車窗裏裏麵拉出去。
    舒念身上穿的是今天中午回去換的羽絨服，長款，像條被子。
    此刻冰雹打在羽絨服上劈啪作響，她甚至隔著輕薄的羽絨都能感覺到冰雹砸在身上的力度。
    沈晏宸把她打橫抱起來，下巴抵在她頭頂為她遮住了迎麵而來的風雨，大步往邁巴赫走去。
    車內寬大的空間，觸手可及的溫暖。
    “舒舒，你有沒有受傷？”
    沈晏宸上車，蹲在她旁邊，探身過來拉著她的手檢查。
    忽然，麵前的小小身子朝他撲過來。
    沈晏宸沒反應過來，嬌軟的身體就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裏，她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聲音哽咽：
    “沈晏宸。”
    沈晏宸心都快要被她哭碎了，手掌撫上她的頭頂，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
    “舒舒，對不起，我來晚了。”
    舒念頭埋進他的脖子裏，滾燙的淚沾濕了他的脖子，那淚帶著鹹鹹的味道，一路滾進了他的心裏。
    “對不起，舒舒。”沈宴宸抱緊了她。
    舒念哭了一陣，也哭累了，從沈晏宸懷裏抬起頭來。
    沈晏宸心疼的抹她眼角的淚，眉心緊蹙著：“今晚嚇到了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舒念搖頭，“沒有受傷，有一點點嚇到。”
    車裏燈光暖黃，此刻她找到了溫暖的港灣，貪婪的汲取了短暫的溫暖。
    沈宴宸捧著她的臉擦眼淚，“對不起，我過來的時候有點著急，把車撞了，來得有點晚了。”
    舒念瞪大眼睛，“把車撞了？那你受傷了嗎？”
    他的眼睛在車內燈光映照下泛著暖而潤的光：“沒有，舒舒，別擔心。”
    “你看你，睜著眼睛說瞎話。”
    舒念把他的眼鏡取下來，一邊鏡片已經碎了，還好碎得還是完整的，沒有碎渣子紮在眼睛上。
    他的臉上好像也有傷，但因為光不是很亮，她看不清楚傷在哪裏。
    想到剛剛伸進來的那隻帶血的手，舒念又拉起他的手。
    修長手指上染了些血跡，血是從手背上流出來的。
    舒念擔心有玻璃渣，沒敢亂碰。
    車裏隻有他倆，她伸手在他麵前：“把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
    沈晏宸倒是沒強，乖乖把車鑰匙給她，“慢一點。”
    外麵的冰雹已經停了，落下來的都是些毛毛細雨。
    舒念帶上羽絨服的帽子，繞去了駕駛位。
    係好安全帶一扭頭，沈晏宸已經坐上副駕，還拉了安全帶給自己係上。
    舒念啟動車子，慢慢往後，退到上一個調頭點，然後調頭。
    車燈下的雨連成幕，嘩啦啦的。
    沈晏宸在副駕上打電話，聲音混著涼濕的雨氣，有凜冽的寒意，“謝南，查一下那家租車行。”
    車速明顯變快了，掛了電話，他側頭看舒念。
    她開得很認真，小臉緊繃著，精致的下頜線被繃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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