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裹著鐵鏽味鑽進廢棄工廠的破窗，蘇瑤縮在管道後方的陰影裏，指尖無意識地摳進生了鏽的鐵皮。她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遠處傳來的零星槍聲——那是陸霆的保鏢團隊在清理外圍的哨兵。
    “蘇小姐，目標人物已進入b區。”耳麥裏傳來林峰壓低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他帶著三個手下，隨身物品裏有便攜式信號幹擾器。”
    蘇瑤順著管道縫隙望去，昏黃的應急燈下，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正站在中央。他的側臉被陰影遮住大半，但蘇瑤還是認出了那枚別在領口的翡翠袖扣——和三天前在醫院見過的李辰胸針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那是……”她的聲音發顫。
    “李辰。”陸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金屬般的冷硬，“仁心醫療基金會的實際控製人，你父親的‘主治醫生’。”
    蘇瑤猛地轉頭，卻撞進陸霆懷裏。他的西裝浸透了夜露，涼意透過襯衫滲進皮膚，卻讓她莫名安心。她這才發現，他腰間的配槍已經上膛，戰術匕首在掌心轉了個花，刀刃折射著冷光。
    “行動。”陸霆低喝一聲，保鏢們如獵豹般從各個角落竄出。蘇瑤被林峰護在身後，看著他們用戰術手勢包抄過去。李辰似乎早有防備，猛地扯過身邊的人質——是個穿病號服的老人——抵在牆上。
    “別過來！”李辰的聲音帶著癲狂，“否則我殺了他！”
    蘇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清了那老人的臉——是父親的主治醫生陳伯，那個總把“蘇小姐要堅強”掛在嘴邊的溫和老人。
    “李辰，你瘋了？”陸霆的聲音沉了沉，“你以為用他當人質就能逃？”
    “逃？”李辰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淒厲，“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蘇明遠的女兒，陸霆的女朋友……你們以為自己是獵人？不，你們是獵物！”
    他的手指緩緩扣向腰間的遙控器。蘇瑤看見他手腕內側有青黑色的蛇形紋身，和那天在珠寶展上李辰脖頸處的圖案一模一樣。
    “砰——”
    槍聲撕裂夜空。不是來自陸霆的團隊，而是李辰帶來的手下。蘇瑤的耳麥裏傳來慘叫聲，林峰的怒吼穿透電流：“老陳！掩護蘇小姐！”
    混亂中，蘇瑤被林峰拽著狂奔。他們躲進廢棄的車間，透過破碎的玻璃窗，她看見李辰正將遙控器貼在陳伯胸口。老人痛苦地蜷縮著，嘴裏溢出鮮血。
    “倒計時十秒。”李辰舉起遙控器，臉上的笑容扭曲，“第一顆炸彈，在你們現在藏身的車間——”
    “小心！”
    林峰猛地將蘇瑤撲倒在地。幾乎在同一瞬間，車間頂棚的通風管道轟然炸裂，鐵屑和碎石如暴雨般砸下。蘇瑤的額頭磕在水泥地上，鮮血模糊了視線。她聽見林峰悶哼一聲，後背傳來溫熱的液體——他替她擋住了飛濺的鐵片。
    “林隊！”蘇瑤掙紮著爬起來，卻被林峰反手按在地上。
    “別動！”他的聲音帶著血沫，“他們在通風口裝了熱成像，暴露位置了！”
    話音未落，車間四周的陰影裏竄出七八個黑衣人，端著改裝過的霰彈槍。陸霆的怒吼從通訊器裏傳來：“蘇瑤！往東南角的消防梯跑！林峰，帶她走！”
    “陸總！”林峰的聲音突然哽咽，“老陳還在他們手裏！”
    “我讓阿凱去救！”陸霆的聲音帶著決絕，“你們的任務是保護蘇瑤！聽清楚沒有？”
    蘇瑤望著林峰染血的後背，喉嚨發緊。這個總愛在她加班時送熱咖啡的保鏢，此刻正用身體為她築起屏障。她想起上周在公司茶水間，他偷偷往她的保溫杯裏塞了薑茶，說“山裏涼，驅寒”；想起昨天出發前，他把她的急救包檢查了三遍，連創可貼都按顏色分類放好。
    “走！”林峰拽起她的手腕，拖著她往消防梯跑。身後傳來密集的槍聲，子彈擦著他們的頭皮飛過。蘇瑤能聽見子彈擊中金屬管道的脆響，能聽見保鏢們的呐喊，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那聲音裏混雜著恐懼，更混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到了！”林峰踹開消防梯的鐵門，將她推進狹窄的通道。通道裏彌漫著黴味，牆壁上布滿青苔。蘇瑤扶著牆往上爬，能感覺到林峰的血滴在台階上，暈開暗紅的花。
    “林隊，你……”
    “閉嘴！”林峰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保存體力，上麵還有二十級台階。”
    他的手指滾燙，燙得蘇瑤眼眶發酸。她這才發現，他的作戰服已經被鮮血浸透，左肩處有個碗口大的血洞，還在不斷往外湧血。
    “你受傷了！”
    “小傷。”林峰扯出個笑，汗水順著下巴滴在她手背上，“當年在特種部隊，我挨過三刀都沒倒。這點傷……”他的話突然頓住，身體晃了晃。
    蘇瑤這才注意到，他的戰術靴裏滲出了黑紅色的血——那是被碎彈片劃破了大動脈。
    “林峰！”她尖叫著扶住他，卻見他突然抬頭，目光死死盯著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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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
    一枚飛刀破空而來，帶著尖銳的哨音。林峰的身體比她反應更快，猛地將她推開。飛刀擦著她的耳際釘進牆麵，刀尖還在微微顫動。
    “林隊！”蘇瑤撲過去抱住他，眼淚砸在他染血的作戰服上，“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擋？”
    林峰的手撫上她的後頸，指腹輕輕擦去她的淚水。他的眼神逐漸渙散，卻依然帶著溫柔：“蘇小姐，你該……該活成最耀眼的樣子。”
    “不！你不能死！”她顫抖著去捂他的傷口，鮮血卻從指縫裏不斷湧出，“林峰！林峰！”
    通道上方傳來腳步聲。蘇瑤抬頭，看見陸霆舉著槍衝下來，身後跟著幾個保鏢。他的西裝被劃破了幾道口子，臉上沾著血汙，卻依然目光如炬。
    “林峰！”陸霆跪在他們麵前，顫抖著去摸他的頸動脈，“撐住，救援直升機三分鍾後到。”
    林峰的嘴角扯出個笑，聲音輕得像歎息：“陸總……蘇小姐就拜托你了。”
    “你閉嘴！”陸霆的聲音帶著哭腔，“你他媽的答應過要陪我去冰島看極光的！”
    蘇瑤這才想起，上個月陸霆喝醉時，曾拉著林峰說要去冰島。當時林峰笑著說“陸總，我這輩子最遠就去過漠河”，陸霆拍著他肩膀說“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
    此刻，林峰的眼睛緩緩閉上。他的手從蘇瑤後頸滑落，最後一句話輕得像一片羽毛：“保護好……蘇小姐。”
    “林峰——！”
    蘇瑤的哭聲撞在潮濕的牆壁上，驚起幾隻蝙蝠。陸霆將她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肩膀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他的眼淚落在自己發間，溫熱得燙人。
    “我會殺了他。”陸霆的聲音低沉而狠戾，“李辰，還有他背後的所有人。我讓你活下來，蘇瑤。我讓你親眼看著他們下地獄。”
    救援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時，蘇瑤終於看清了李辰的臉。他站在工廠頂樓，舉著遙控器冷笑，身後的保鏢正將陳伯拖向通風口。
    “陸霆！”她掙紮著要下去，“陳伯還在他們手裏！”
    陸霆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冷得像冰：“阿凱已經去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活著離開這裏。”
    直升機降落在工廠外的空地上時，蘇瑤被抱上機艙的瞬間，看見李辰轉身衝進黑暗。陸霆的槍響了，子彈擦著他的後背飛過，卻沒能阻止他消失在夜色裏。
    “追！”陸霆對著通訊器吼道，然後將蘇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首先，你要活下來。”
    醫院的走廊裏，消毒水的氣味刺得人睜不開眼。蘇瑤守在急救室門口，手裏攥著林峰染血的作戰服。陸霆靠在她身側，肩膀上纏著紗布——他在追擊李辰時被流彈劃傷了胳膊。
    “他怎麽樣了？”蘇瑤的聲音發顫。
    “手術很成功。”護士推著治療車經過，看了他們一眼，“子彈擦過大動脈，失血過多，但搶救及時。”
    蘇瑤的眼淚終於決堤。她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裏，肩膀劇烈地顫抖。陸霆蹲下來，將她摟進懷裏，下巴蹭著她的發頂：“哭吧，瑤瑤。哭出來就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摘下口罩，表情嚴肅：“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需要轉到icu觀察。另外，他後背的彈片取出來了，裏麵有……”
    “有什麽？”陸霆的聲音發緊。
    “有追蹤器。”醫生皺眉，“很小型的，應該是敵人植入的。我們已經取出來了，但需要排查他體內是否還有其他裝置。”
    蘇瑤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林峰後背那灘黑紅色的血，想起李辰臨走前的冷笑，想起父親病曆本上那個與醫療基金會相同的編號。
    “蘇小姐。”陸霆握住她的手，“我讓陳教授過來。”
    陳教授走進病房時，蘇瑤正握著林峰的手。他的手指依然冰涼，卻比之前溫暖了許多。陳教授檢查了他的瞳孔，又看了眼監護儀上的數據，輕輕歎了口氣：“陸先生，蘇小姐，有些事，我覺得你們該知道。”
    “什麽事？”陸霆的聲音沉了沉。
    “李辰背後的勢力，遠不止仁心醫療基金會。”陳教授調出平板電腦，上麵是一張複雜的資金流向圖，“三年前，蘇明遠的器官移植手術記錄顯示，供體心髒來自一個叫‘明遠生物’的公司。而這家公司的實際控製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蘇瑤蒼白的臉：“是蘇明遠自己。”
    蘇瑤如遭雷擊。她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想起十二歲那年醫院走廊的白布，想起昨夜在工廠裏李辰說的“你父親的女兒”。
    “他……他賣了自己的心髒？”她聲音發顫。
    “不。”陳教授搖頭，“是賣了別人的心髒。根據我們的調查，明遠生物表麵上是製藥公司，實際上是跨國器官販賣網絡的樞紐。他們通過非法手段獲取健康心髒，高價賣給需要移植的富豪。”
    “那我父親……”
    “他是中間人。”陳教授說，“他用自己醫生的身份做掩護，聯係供體和受體。三年前，他給你捐贈的心髒，來自一個十七歲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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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辰。”陸霆突然開口。
    陳教授點頭：“沒錯。李辰的母親是明遠生物的清潔工，發現了這個秘密。李辰為了給母親報仇，接近蘇明遠，成為他的‘養子’。但他不知道，蘇明遠早就發現了他的意圖，故意將他培養成棋子。”
    蘇瑤的眼前一片模糊。她想起李辰在珠寶展上的溫柔，想起他在工廠裏舉著遙控器的癲狂，想起他說“你父親的女兒”——原來，他不是恨她，是恨這個被謊言包裹的世界。
    “那淩軒……”
    “他的傷勢很重，但沒有生命危險。”陸霆打斷她，握住她的手，“陳教授，後續的治療方案？”
    “需要轉到重症監護室，觀察48小時。”陳教授說，“另外，他體內的追蹤器已經被取出，但敵人可能還會有其他手段。”
    蘇瑤站起身，走到窗邊。夜色已經退去，晨光透過玻璃灑在地麵，像一片破碎的血海。她想起林峰擋刀時的笑容，想起他說“保護好蘇小姐”，想起他染血的後背和那枚銀色的追蹤器。
    “我要去看他。”她轉身對陸霆說。
    陸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陪你。”
    icu的玻璃窗外，林峰安靜地躺著。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呼吸卻平穩了許多。蘇瑤將額頭抵在玻璃上，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想起第一次見林峰時，他站在陸霆身後，表情嚴肅得像塊石頭；想起他總在她加班時送熱咖啡，杯壁上還貼著便利貼“小心燙”；想起他在山區伏擊戰中護著她跑，後背的血浸透了作戰服。
    “他會沒事的。”陸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答應過要陪你去看極光，所以他不會死。”
    蘇瑤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晨光中，她看見林峰的手指動了動，似乎在回應她的目光。她猛地推開玻璃門，衝到床邊握住他的手：“林峰！你醒了？”
    林峰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她時扯出個笑：“蘇小姐……醒了？”
    “你感覺怎麽樣？”蘇瑤哽咽著問。
    “疼。”他咧嘴笑，“但陸總說……我要活下來。”
    陸霆站在床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醫生說你很堅強。”
    林峰的目光轉向陸霆，眼神裏帶著信任：“陸總……蘇小姐就拜托你了。”
    “放心。”陸霆點頭，“我會讓她活成最耀眼的樣子。”
    蘇瑤望著兩人交疊的影子，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瑤瑤，要相信愛。”此刻，她終於明白，所謂愛，不是風花雪月的浪漫，而是有人願意為你擋刀，有人願意為你涉險，有人願意用生命守護你的光芒。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明亮，照在林峰染血的作戰服上，照在陸霆緊握的拳頭上，也照在蘇瑤泛紅的眼眶裏。她知道，這場與黑暗的戰爭才剛剛開始，但隻要他們並肩而行，就一定能等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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