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瓷磚地麵倒映著水晶吊燈璀璨卻冰冷的光芒，將蘇家這座位於城市之巔的豪宅渲染得如同一個華麗的冰窖。空氣中彌漫的不是香氛，而是壓抑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剛剛爆發過的怒氣殘留下的硝煙味。
    “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蘇震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精準地刺入淩軒的耳膜，甚至震得他心底發麻。這位蘇氏集團的掌舵人，平日裏總是以一副運籌帷幄、不動如山的形象示人，但此刻，他那張緊繃的臉龐上，每一道皺紋都仿佛凝聚著火山即將噴發前的能量。他濃密的眉毛下，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鎖定著淩軒，不帶一絲溫度，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找出他隱藏的所有“無能”與“疏忽”。他那身剪裁合體的意大利手工定製西裝，在這樣的目光映襯下，也仿佛染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
    在蘇家這間足以容納數十人舉辦奢華宴會的客廳裏，此刻卻隻有他們三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霓虹閃爍，車流如織，喧囂繁華隔著厚厚的玻璃，顯得遙遠而不真切。壁爐裏的火焰早已熄滅，隻餘下灰燼的冷寂。牆壁上掛著價值連城的現代藝術畫作，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機與活力，淪為這場壓抑對峙的冰冷背景板。空氣中那股無形的壓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每一個細微的聲響——比如水晶吊燈偶爾因氣流擾動發出的輕微叮咚，或是沙發皮質摩擦的細微聲響——都被無限放大，敲擊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自從那個如同晴天霹靂般奪走了他掌上明珠的消息傳來後，蘇震便一直將自己關在這間象征著權力與財富的客廳裏。他拒絕參加任何社交活動，推掉了所有會議，整日裏隻是沉默地抽煙，或是對著女兒空蕩蕩的房間發呆。他的妻子李若蘭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也無計可施。而今天，當淩軒再次出現在蘇家大宅門口，以一種“我剛剛從外地趕回來，關於瑤瑤的事情，我有一些進展”的姿態時，積蓄已久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發的出口。
    蘇震猛地從真皮沙發上站起身，動作之大，甚至讓沙發的坐墊都發出了一聲悶響。他沒有選擇依舊坐在那張象征著主人位置的沙發上，而是走到客廳中央，離淩軒隻有不到三步的距離站定。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淩軒，眼神裏的失望、憤怒、焦慮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複雜光芒。他那保養得宜的手指，此刻正微微顫抖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麵對蘇震這雷霆萬鈞般的質問，淩軒的臉色瞬間變得比蘇家的波斯地毯還要陰沉。他站在原地，沒有後退，也沒有試圖辯解，隻是挺直了脊梁，迎向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目光。他的拳頭不自覺地在身側握緊，指關節也泛起了青白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蘇震身上散發出的怒火，那是一種身為父親，眼睜睜看著女兒陷入未知險境，卻感覺自己珍視的一切都失去了保護時的絕望怒火。
    “我已經盡我所能了，蘇瑤的離開是個意外。”淩軒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這聲音是他極力克製後的結果，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來。他的目光沒有躲閃，盡管蘇震的眼神銳利得像要刺穿人心，但他知道，此刻的退縮和慌亂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他必須保持冷靜，至少表麵上要如此。“意外”這個詞，他自己都不相信。從蘇瑤失蹤的那一刻起，他就隱隱覺得事情絕非偶然那麽簡單，但所有的線索在最初都指向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綁架，或者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脫逃。他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去追蹤，去排查，但線索如同指間的流水，越是緊握，流失得越快。
    “意外？”蘇震冷笑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嘲諷和毫不掩飾的憤怒。“我看是你根本不夠重視！”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淩軒，我蘇震看人一向很準！當年若不是看你小子有幾分膽識，又對我女兒真心實意，我怎麽可能把瑤瑤交給你？我甚至不惜動用關係，給你鋪路！我以為你夠可靠，夠有能力，能給我女兒一生的幸福！可現在呢？她人呢？！她在外麵受了委屈，遇到了危險，你告訴我，這就是你所謂的‘盡你所能’？這就是你對她的‘真心實意’？！”
    隨著蘇震的質問，他的情緒徹底爆發開來。他猛地一揮手，麵前的紅木茶幾發出一聲悶響，上麵擺放的精美果盤和茶具雖然沒有被直接碰到，但也跟著晃動了一下，其中一顆晶瑩剔透的車厘子骨碌碌滾到了地毯上，滾落在淩軒的腳邊。
    一旁的蘇母，李若蘭，一直緊張地站在丈夫身後不遠處。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家居服，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看到丈夫情緒如此激動，她再也無法袖手旁觀，急忙幾步上前，拉住了蘇震的手臂。她的手有些微涼，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震哥，別生氣，淩軒也不是故意的。瑤瑤……瑤瑤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李若蘭的勸解並沒有讓蘇震的情緒平複下來，反而像是火上澆油。他猛地甩開妻子的手，動作有些粗暴，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妻子擔憂的臉龐，但很快又被對淩軒的怒火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指著淩軒的鼻子，手指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語氣更加嚴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告訴你，淩軒！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警告你！如果瑤瑤有個三長兩短，我蘇震絕對不會放過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讓你給我的瑤瑤償命！”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這不僅僅是對淩軒的威脅，更是他內心深處恐懼和憤怒的宣泄。他將女兒的安危，將整個家庭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淩軒身上，而現實卻給了他最沉重的打擊。
    淩軒站在原地，承受著這幾乎要將他壓垮的壓力。蘇震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像重錘一樣敲擊在他的心上。他心中的怒火也在升騰——對趙天明的怒火，對幕後黑手的怒火，甚至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但他知道，此刻的爭辯毫無意義。蘇震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解釋，不是一個保證，甚至不是一個道歉。他需要的是女兒平安歸來。
    他緩緩抬起頭，迎向蘇震幾乎要噴火的目光。他的眼神依舊冰冷，但深處卻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和決絕。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吸進了肺腑深處，帶著一股冰冷的涼意，讓他混亂的思緒稍微冷靜了一些。他壓下喉嚨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辯解，壓下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用一種近乎嘶啞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找到蘇瑤，保護她，直到她安全回來。”
    這誓言，他說得異常艱難，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承諾，而是一個沉重的枷鎖，一個他將用一切去踐行的目標。他知道，這不僅僅是為了蘇震的期望，更是為了他自己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以及……那份他自己都不願輕易承認的情愫。
    “你最好說到做到！”蘇震冷哼一聲，那聲音裏充滿了濃重的不信任和懷疑。他深深地看了淩軒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憤怒，有失望，或許還有一絲隱藏極深的、不為人知的期盼。然後，他猛地轉過身，不再看淩軒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會讓他忍不住將心中的怒火徹底傾瀉出來。他邁開沉重的步伐，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砸在淩軒的心上。他沒有走向大門，而是走向了通往二樓書房的樓梯，背影挺得筆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蕭索和孤寂。
    李若蘭看著丈夫決絕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她轉向淩軒，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和同情。她輕輕走到淩軒麵前，距離他一步之遙停下，沒有再看他，隻是低聲說道：“淩軒，震哥也是擔心瑤瑤，他……他說話急了點，你別往心裏去。他這幾天，幾乎沒有合眼……”
    淩軒微微頷首，表示理解。他知道蘇震的心情，那種失去女兒的恐懼和擔憂，足以將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逼瘋。他甚至能想象到，蘇震在無數個深夜裏，是如何獨自一人麵對空曠的房間，默默承受著煎熬。他沒有資格去責怪蘇震的失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承諾。
    “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淩軒的聲音雖然依舊低沉，但與之前相比，其中明顯多了一絲柔和，仿佛是為了安撫李若蘭的情緒一般。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蘇瑤對於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她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找到她的。”
    李若蘭聽著淩軒的話，喃喃自語道：“你能這麽想就好，能這麽想就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顯然是被淩軒的話語所感動。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淩軒的手臂，這個動作既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從他身上尋求一絲心理上的慰藉。
    然而，淩軒卻在李若蘭的手即將碰到自己手臂時，稍稍側身，避開了她的觸碰。這個動作非常細微，幾乎難以察覺，但李若蘭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刻意疏離。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尷尬地收了回來。
    淩軒自然也注意到了李若蘭的反應，他心中有些愧疚，但他知道，在事情還沒有得到解決之前，任何過於親密的舉動都可能會給雙方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於是，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伯母，您也累了，先坐會兒吧。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說完，他微微躬身，向李若蘭表示歉意，然後轉身離去。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快步離開了這間讓他倍感壓抑的豪華客廳。每一步走出蘇家大門，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沉重的責任感和緊迫感。
    外麵的夜風格外涼爽，吹散了些許室內的壓抑，卻吹不散淩軒心頭的陰霾。他鑽進自己的黑色轎車，司機早已等候多時。車門關上的瞬間，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仿佛將他囚禁在了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世界裏。
    “去公司。”淩軒的聲音透過藍牙耳機傳來，冰冷而幹脆，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他緊閉雙眼，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柔軟的椅背上，仿佛想要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然而，盡管他極力想要讓自己的思緒平靜，蘇瑤那燦爛的笑容卻如同一束強烈的陽光，硬生生地穿透了他緊閉的眼簾，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那個總是充滿活力、笑容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陽的女孩，怎麽可能會遭遇不測呢？
    不，他絕對不相信！蘇瑤一定還活著，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等待著他去拯救。這個念頭在淩軒的心中愈發堅定，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驅散了他心頭的陰霾。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開始在腦海中迅速梳理著所有與蘇瑤失蹤相關的線索。蘇瑤失蹤前的行蹤，最後一次與她的通話記錄，監控錄像裏那個模糊的身影，助手們反饋回來的各種信息……這些線索如同一堆雜亂無章的線頭，交織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無從下手。
    但是，淩軒並沒有被這團亂麻嚇倒。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集中精力，就像剝洋蔥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線索一層層剝開，仔細分析每一個細節，試圖從中找到那個被隱藏在迷霧最深處的真相。
    “張助理，”他對著耳機說道，聲音恢複了平日裏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幫我接技術部老王。另外，把我辦公桌上關於‘星辰計劃’的所有文件都拿來。還有，幫我查一下，最近半個月，所有與趙氏集團有資金往來，並且購買了特定型號信號幹擾設備的公司或個人的名單。”
    “是，淩總。”耳機裏傳來張助理幹練而迅速的回應。
    掛斷通訊，淩軒睜開眼睛，窗外的流光溢彩映入眼簾，卻無法驅散他眼中的寒意。他知道，這件事遠比表麵看起來要複雜得多。蘇瑤的失蹤，很可能與商業競爭有關，甚至可能牽扯到某些見不得光的交易。而趙天明，這個名字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
    趙天明，趙氏集團的董事長，蘇瑤所在公司的最大競爭對手——風華科技的掌舵人。兩人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明爭暗鬥持續了數年。趙天明一直視蘇瑤的父親蘇震為眼中釘，因為蘇震在幾年前曾巧妙地阻止了趙天明一次重要的商業擴張計劃。雖然表麵上兩家公司在一些項目上還有合作，但暗地裏早已是劍拔弩張，水火不容。
    至於蘇瑤……她雖然隻是蘇震的女兒，一個看似不參與家族生意的藝術家，但她聰明、敏銳，偶爾也會接觸到一些蘇震商業上的朋友。趙天明會不會是將蘇瑤當作了某種籌碼，或者……是一個意外的障礙，想要除掉而後快？
    淩軒的眉頭越皺越緊。他隱隱覺得，自己可能觸碰到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漩渦。
    “淩總，老王已經在線上等您了。”張助理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接進來。”
    很快，一個蒼老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淩總，您找我？”
    “王工，”淩軒開門見山，“蘇瑤小姐失蹤的事情，我需要你動用一切技術手段，全力追查。重點排查她最後出現地點附近的所有監控，以及她可能使用的通訊設備，包括她可能丟棄或隱藏的備用設備。另外，我要知道，她失蹤前，有沒有登錄過什麽特殊的，或者我們不了解的網絡平台？有沒有進行過加密通訊？”
    電話那頭的老王沉默了幾秒鍾，顯然是在高速運轉他那台“人形計算機”。“淩總，初步排查結果出來了。蘇小姐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城西的一個舊工業區，那裏監控覆蓋有死角，而且似乎有人為破壞的痕跡。她的私人手機信號在那個區域最後出現後，就徹底消失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強行掐斷了信號源。我們懷疑是專業的信號屏蔽設備，範圍不大，但精度很高。至於加密通訊……蘇小姐行事一向謹慎，她個人常用的幾個加密通訊渠道都沒有異常登錄記錄。但是……”
    “但是什麽？”淩軒追問。
    “但是我們發現，大約在她失蹤前一天，她名下的一輛不起眼的備用轎車，曾經去過城南的一個廢棄物流倉庫區。那裏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帶，魚龍混雜。我們嚐試追蹤那輛車的後續，但它在進入倉庫區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我們在倉庫區的邊緣地帶檢測到過一次非常短暫的信號波動，非常微弱，而且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加密協議，我們的設備一時無法破解。我懷疑，那輛車可能被掉包了，或者……蘇小姐在那裏留下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或者……接觸了什麽人。”
    廢棄物流倉庫區……從未見過的加密協議……
    淩軒的心猛地一沉。這聽起來越來越像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蘇瑤很可能是在那裏被帶走的。而那個神秘的信號源，或許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王工，那個加密協議，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破解！調用公司最頂尖的力量，不計成本！”淩軒的語氣不容置疑。“另外，查一下那輛備用轎車的車主和登記信息，看看最後一次保養或者維修記錄，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還有，派人去那個廢棄倉庫區實地勘察，注意安全，不要打草驚蛇。”
    “明白，淩總。我會全力以赴。”
    掛斷與老王的通話，淩軒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是我。”他的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和威嚴。
    “淩總？您怎麽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驚訝的聲音，正是他最信任的助手之一，負責情報收集和外圍事務的張峰。
    “張峰，立刻給我準備一份資料。”淩軒語速極快地說道，“關於趙氏集團，特別是趙天明本人，近期的所有動向。包括但不限於：他名下的所有產業財務狀況，近期與其他公司的重大合作或收購項目，他最近一個月內的行程安排，特別是與蘇氏集團業務有交叉點的部分。還有，查一下他手下有哪些特別的人，擅長處理‘髒活’的那種，越詳細越好。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趙天明的一切弱點和他可能采取的行動模式。”
    電話那頭的張峰雖然不明所以，但多年的默契讓他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收到，淩總！保證在三小時內，將初步資料匯總到您郵箱。”
    “很好。”淩軒掛斷電話，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噠噠聲。他在思考，在權衡。現在的情況非常棘手，蘇瑤下落不明，綁架者的身份和目的不明，而最大的嫌疑人趙天明，又是一個極其狡猾和危險的人物。
    直接報警？淩軒猶豫了一下。以他和蘇家的關係，以及他自身的能量，報警並非不可能。但是，這樣做有幾個弊端。首先，警方介入需要走程序，可能會打草驚蛇，讓綁匪狗急跳牆，傷害蘇瑤。其次，目前所有的證據都隻是間接的，甚至無法構成完整的綁架案立案標準畢竟蘇瑤是成年人）。最關鍵的是，他隱隱覺得，這件事背後牽扯的勢力可能不簡單，警方介入未必能起到最好的效果，甚至可能將事情複雜化。他需要更快，更直接的方式。
    “看來，隻能先禮後兵，甚至……不擇手段了。”淩軒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為了蘇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時針已經指向了深夜。城市漸漸安靜下來，但淩軒知道，屬於他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去趙氏集團。”他對司機吩咐道。
    黑色的轎車再次啟動，如同一道離弦之箭，匯入了依舊流光溢彩的城市主幹道，朝著市中心那座象征著財富與權力的摩天大樓駛去。那裏，將是他與趙天明的第一次正麵交鋒。
    車輛平穩地行駛在高架橋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淩軒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但大腦卻在高速運轉。他一遍遍地回放著與蘇震對話的每一個細節，試圖從中找出一些被忽略的信息。蘇震提到“意外”時那諷刺的語氣，他拍案而起時的憤怒，以及最後那句沉重的警告……這一切都像是在提醒淩軒，他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他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他和蘇瑤最近幾次的聊天記錄。他們的最後一次聯係，是蘇瑤給他發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她在一個畫展上專注寫生的側影，背景是抽象的色彩和光影。她寫道：“淩軒，看我今天的作品，有沒有進步？等我忙完這陣子，請你吃大餐！”
    看著照片上蘇瑤那恬靜而滿足的笑容，淩軒的心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一陣尖銳的疼痛感瞬間蔓延至全身。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她了？他有多久沒有關心過她除了“保護者”身份之外的感受了？
    他一直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強大，能夠為她和蘇家掃清一切障礙，就能給她幸福。但他現在才意識到，有時候，最大的威脅並非來自外部的明槍暗箭，而是那種突如其來的、無法預料的無常。他甚至不知道，蘇瑤在失蹤前，是否對他有過一絲一毫的抱怨，或者……傾訴？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自責感席卷了他。如果蘇瑤真的出了什麽事，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上方彈出一個加密通訊請求。是老王發來的。淩軒立刻點開。
    “淩總，緊急通報！剛剛成功破解了部分廢棄倉庫區檢測到的異常加密信號！內容很短，但非常關鍵！”
    淩軒的心跳瞬間加速，他屏住呼吸，等待著下文。
    “信號內容翻譯過來是：‘貨物已到手，按計劃轉移至b點。速處理掉尾巴。’”
    “貨物已到手……”淩軒重複著這幾個字，眼中寒光一閃。這裏的“貨物”，幾乎可以肯定就是蘇瑤！“處理掉尾巴”——這又是什麽意思？是指處理掉參與綁架的次要人物？還是……指處理掉蘇瑤這個“燙手山芋”？
    這個消息讓淩軒的神經瞬間繃緊到了極致。他立刻回複：“b點具體位置？能否定位？”
    幾秒鍾後，老王的回複傳來：“正在追蹤信號源的移動路徑，對方非常狡猾，使用了多重跳轉節點。初步判斷，b點可能在城東的臨江碼頭區域，那裏有幾個廢棄的碼頭倉庫，管理混亂，是絕佳的藏匿點。但是信號源移動速度很快，可能在十五分鍾內就會脫離我們的追蹤範圍！”
    十五分鍾！時間緊迫到了極點！
    淩軒猛地睜開眼睛，顧不上身邊的司機，直接抓起車載電話：“掉頭！去城東臨江碼頭！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張峰，目標可能轉移至臨江碼頭，立刻調動我們的人手，封鎖碼頭所有出口，準備行動！”
    “是！淩總！”司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猛踩油門，轎車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迅速變道，朝著城東方向疾馳而去。
    車廂內再次陷入了緊張的沉默。淩軒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夜景，心中卻是一片波濤洶湧。蘇瑤就在那個碼頭！他被綁架了！而幕後黑手，極有可能就是趙天明！
    他拿出另一個加密電話，撥通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起，傳來一個恭敬而略帶沙啞的聲音：“老板？”
    “阿彪，”淩軒的聲音冰冷而銳利，“立刻帶上你的人，去臨江碼頭！速度要快！目標人物可能在碼頭倉庫區，具體位置不明，但肯定與趙天明有關！記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我要活捉綁匪，救回蘇瑤！如果……如果蘇瑤有任何閃失……”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意，足以讓電話那頭的阿彪渾身一顫。
    “是！老板！您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保證完成任務！”阿彪的聲音充滿了殺氣和決絕。他是淩軒麾下最神秘、最強大的力量之一，一個令對手聞風喪膽的存在。
    掛斷電話，淩軒稍微鬆了口氣。有阿彪出手，救回蘇瑤的希望又大了幾分。但他知道，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趙天明既然敢動手，就一定有所準備。那個所謂的“b點”，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他再次看向手機屏幕，老王發來的追蹤地圖上，那個代表著異常信號的小紅點，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臨江碼頭的方向移動。
    時間，不多了。
    車輛在夜色中穿梭，距離城東臨江碼頭越來越近。淩軒的心情卻愈發沉重。他知道，自己必須分秒必爭。他拿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著，再次聯係張峰。
    “張峰，碼頭周圍的情況如何？有沒有我們的人？”
    “淩總，我已經啟動了最高級別的應急預案。碼頭外圍三個主要出入口，以及內部的幾個關鍵節點，都已經安排了我們的人，偽裝成保安、清潔工、甚至流浪漢。暗哨也已經部署到位。同時，我已經協調了交管部門，對碼頭周邊的主要道路實施了臨時的交通管製，名義上是例行檢查，應該能暫時封鎖住趙天明可能的撤離路線。”
    “很好。”淩軒稍微安心了一些，“但是，不要驚動任何人，保持隱蔽。尤其是我們的人，切記不可暴露身份。趙天明這個人，疑心極重，一旦發現異常，很可能會立刻撕票。”
    “明白，淩總。我們的人都是老手，會處理好的。”
    “另外，幫我查一下，趙天明今晚有沒有什麽公開的活動？或者他最常去的幾個私人會所？”
    “正在查。初步結果顯示，趙天明今晚聲稱身體不適，取消了所有應酬，回到了他在半山腰的私人別墅。但是……”張峰的語氣有些猶豫，“我們的人在他別墅附近發現了異常情況。有至少五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在半小時前進入了別墅區域，停留時間很短，像是運送什麽東西，或者……什麽人。”
    “沒有牌照的黑色轎車？”淩軒的眉頭鎖得更緊了。“能查到是什麽人下車嗎？”
    “距離太遠，光線也很暗，無法看清人臉。但根據身形和動作判斷，人數不少，而且行動很專業，像是保鏢或者……雇傭兵。”
    淩軒的心猛地一沉。趙天明把他的人也調到了別墅？是想做什麽？難道他預料到了自己會來找他？還是說，這隻是一個巧合？
    “趙天明的別墅周圍，有我們的人嗎？”
    “有，淩總。部署在距離別墅外圍五百米左右的隱蔽位置，可以監控到別墅的主要出入口和部分區域。沒有發現他有離開別墅的跡象。”
    “很好。繼續監控，保持警惕。有任何異常，立刻向我匯報。”淩軒掛斷電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
    趙天明在別墅，而“貨物”蘇瑤）正在被轉移到碼頭。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有什麽聯係？難道碼頭隻是個幌子？真正的交易或者計劃，是在趙天明的別墅裏進行？或者，這是一個聲東擊西的把戲？
    無數的可能性在淩軒的腦海中閃過，每一個都讓他心驚肉跳。他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精心布置的迷宮，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就在這時，他的車已經駛入了臨江碼頭的外圍區域。遠遠望去，可以看到巨大的起重機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夜色中，旁邊是堆積如山的集裝箱，以及幾棟破敗不堪的舊式碼頭倉庫。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海水的鹹腥味和鐵鏽的氣息。四周很安靜，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海浪拍打岸堤的聲音，以及風吹過高大貨架發出的嗚咽聲。
    這種寂靜，反而比喧囂更讓人感到不安。
    車輛在距離碼頭入口還有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這裏已經被淩軒提前安排的人手用幾輛不起眼的麵包車封鎖了。張峰親自帶著幾個人等在那裏，神色凝重。
    “淩總。”張峰快步迎了上來，低聲匯報，“情況有變。我們剛剛收到前方偵察人員的消息，就在五分鍾前，那個異常信號源突然消失了！就在b點，也就是三號碼頭倉庫內部！”
    “消失了？”淩軒瞳孔一縮，“怎麽消失的？”
    “不清楚。信號中斷得很突然，就像是被強行掐斷了一樣。我們的人嚐試靠近三號碼頭倉庫，但遭到了不明身份武裝人員的攔截！對方火力很猛，裝備精良，不像是一般的綁匪。我們的偵察人員暫時撤退了，沒有發生大規模交火，但已經確認，倉庫內部肯定有人，而且戒備森嚴！”
    淩軒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信號突然消失，意味著蘇瑤很可能就在那個倉庫裏，但同時，也意味著綁匪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而趙天明……他現在在半山腰的別墅裏，這一切，難道他真的不知情？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他設下的一個局？
    “阿彪的人到了嗎？”淩軒沉聲問道。
    “已經在外圍部署好了，隨時可以行動。”張峰答道，“另外，交管部門那邊也配合我們，暫時封鎖了碼頭周邊的所有道路，趙天明如果想從碼頭撤離，或者從別墅派人增援，都會非常困難。”
    “很好。”淩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立刻聯係阿彪，告訴他，目標就在三號碼頭倉庫！準備強攻！記住，我的要求是，第一，救人！不惜一切代價救出蘇瑤！第二，活捉綁匪頭目！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第三，控製住整個碼頭，封鎖現場，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
    “是！淩總！”張峰立刻通過對講機傳達命令。
    淩軒抬頭望向遠處那幾棟黑漆漆的倉庫，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裏麵發生的一切。蘇瑤……等我！一定要等我！
    他不再猶豫，對司機說道：“去趙氏集團！”
    雖然趙天明本人不在公司，但他的辦公室，他的一切痕跡，或許都能找到一些線索。而且，他要讓趙天明知道，他已經找上門來了！
    黑色的轎車再次啟動，朝著市中心那座燈火輝煌的摩天大樓疾馳而去。那裏，將是另一場風暴的中心。
    夜色中的趙氏集團總部大樓，依舊燈火通明。作為這座城市商業帝國的象征之一，它即使在深夜也散發著強大的氣場。旋轉門優雅地轉動著，偶爾有晚歸的員工匆匆進出，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淩軒的車悄無聲息地滑入地下停車場，避開了正門的主入口。他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帶著兩名最信任的保鏢，從員工通道乘坐專屬電梯，直達頂層——趙天明的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這一層非常安靜，與樓下大廳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腳步聲。牆壁是深色的胡桃木，裝飾著價值不菲的現代藝術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雪茄味道，混合著高級香薰的氣息，營造出一種低調而奢華的氛圍。
    淩軒站在趙天明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前，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冰冷，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他沒有立刻敲門，而是示意保鏢退後，自己則俯身，湊近門縫，仔細傾聽著裏麵的動靜。
    裏麵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趙天明不在？還是……他在裏麵，隻是故意保持著沉默？
    淩軒直起身，抬起手，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敲響了那扇象征著權力與秘密的大門。
    咚！咚！咚！
    敲門聲在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
    裏麵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淩軒眉頭微皺，再次敲門，這次力度更大了一些。
    咚！咚咚！
    幾秒鍾後，門內終於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在移動。接著，是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意味，朝著門口走來。
    然後，是門鎖內部轉動的聲音。
    “進來。”一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正是趙天明的聲音。這個聲音，淩軒並不陌生，他們之前在商業場合有過數次交鋒，每一次都是劍拔弩張，言語間充滿了火藥味。
    淩軒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辦公室內的景象映入眼簾。
    這是一個極其寬敞的房間，幾乎占據了樓層的一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與蘇家客廳的視角截然不同，這裏看到的是更宏觀、更冷峻的城市輪廓。
    趙天明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裏夾著一支剛剛點燃的雪茄。猩紅的火光明滅不定，煙霧繚繞上升，在他身後形成一道朦朧的屏障。他沒有回頭，似乎在欣賞著窗外的夜景，又或者是在思考著什麽。
    辦公室內的陳設簡潔而富有品味。一張巨大的黑曜石辦公桌，線條硬朗，上麵除了電腦和幾份文件外，空無一物。牆壁上掛著幾幅抽象派的油畫，色彩大膽而富有衝擊力。一套真皮沙發和茶幾擺在房間中央，看起來很久沒有人坐過了。整個房間的氣氛，和他本人一樣，透著一股冷硬、強勢和不易接近的味道。
    淩軒站在門口，沒有動。他靜靜地看著趙天明的背影，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約持續了十幾秒鍾。這種沉默，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人感到壓抑。
    終於，趙天明緩緩轉過身來。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衫的領口隨意地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他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混合著精明、傲慢和一絲玩味的光芒。他甚至還對著淩軒微微點了點頭，仿佛隻是在迎接一個普通的訪客。
    “淩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趙天明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他甚至沒有問問淩軒是怎麽進來的。
    “趙總，好雅興。”淩軒的聲音依舊冰冷，他邁步走進辦公室，隨手關上了身後的門。“看來，趙總對我蘇家的事情，並不怎麽關心？”
    趙天明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身體向後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姿態閑適，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氣場。他吐出一口煙圈，看著淩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淩總這話說的，好像蘇瑤失蹤，對我有什麽好處一樣？蘇家和趙氏雖然談不上什麽世交，但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麵惹了什麽麻煩，或者……被人綁架了，這跟我趙天明有什麽關係？”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蘇瑤的失蹤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新聞。
    淩軒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一步一步地朝著辦公桌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趙天明的心髒上。“趙總真是說得輕巧。據我所知，蘇瑤失蹤前，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城西的舊工業區，而她名下的一輛備用車輛，曾經去過城南的廢棄物流倉庫區。”
    趙天明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哦？是嗎？”他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淩總還查得這麽清楚？看來淩總的能量，果然名不虛傳啊。不過，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舊工業區，廢棄倉庫區，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天天都有事情發生，難道件件都要算到我的頭上？”
    “或許吧。”淩軒停下腳步，站在辦公桌前，與趙天明隔著寬大的桌麵遙遙相對。他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雪茄味道，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是錯覺嗎？
    “淩總今天深夜造訪，就是為了跟我討論這些街頭巷尾的傳聞？”趙天明端起桌上的一個水晶煙灰缸，彈了彈煙灰，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挑釁。“如果沒什麽別的事，淩總請回吧。我很忙。”
    “我當然不是來跟你討論傳聞的，趙總。”淩軒的語氣陡然轉冷，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鋒，直刺趙天明的內心。“我是來問你，蘇瑤在哪裏？！”
    他猛地將一張照片拍在桌子上。
    照片上，正是蘇瑤在畫展上寫生的側影，笑容明媚。
    趙天明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鍾，然後抬起頭，看著淩軒，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淩總這是什麽意思？向我炫耀你的……未婚妻很漂亮？”
    “未婚妻”三個字，像是一根針，狠狠刺痛了淩軒。他和蘇瑤之間，確實有婚約在身，這是蘇家和淩家默認的事實。但這三個字從趙天明嘴裏說出來，卻帶著一種侮辱和挑釁的意味。
    “趙天明！”淩軒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有些顫抖，但他強行壓了下去。“收起你那套虛偽的把戲！我知道，蘇瑤的失蹤，跟你脫不了幹係！城西舊工業區，城南廢棄倉庫區，這兩個地方，都有人看到過你的車，甚至是你本人！還有，你剛剛收到消息，說‘貨物已到手’，這個‘貨物’，指的是誰，你我心知肚明！”
    趙天明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陰鷙。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離開了桌麵，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下方，像是在審視一件有趣的物品。
    “淩總，看來你不僅能量大，想象力也挺豐富。”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蘇瑤的失蹤跟我有關？就憑你那所謂的‘消息’？這種來路不明的小道消息，也能拿來指控我趙天明？”
    “證據？”淩軒冷笑一聲，“趙天明，你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敢來找你，自然有足夠的把握。我勸你，現在就把蘇瑤交出來，我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否則……”
    “否則怎麽樣？”趙天明打斷了他，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和嘲諷。“淩總想怎麽樣？報警？還是動用你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我告訴你，淩軒，你現在是在我的地盤上！這座大樓，這座城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無聲無息地消失！蘇瑤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保證，你淩家，還有你那些所謂的背景，都會被我連根拔起！”
    他的話語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和狂妄，顯然已經不打算再偽裝下去。
    淩軒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知道，和趙天明這種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隻有強硬的態度，才能逼他露出破綻。
    “趙天明，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淩軒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地獄，“蘇瑤在哪裏？告訴我！否則，我現在就去把你在城東碼頭的那批‘貨物’端掉！到時候，你猜猜看，是警方先找到你犯罪的把柄，還是我把你的‘傑作’公之於眾，讓整個商界都看看，你趙天明究竟是怎樣一個衣冠禽獸！”
    他故意提到了“碼頭”和“傑作”，觀察著趙天明的反應。
    果然，聽到“碼頭”兩個字時，趙天明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雖然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但那瞬間的驚愕並沒有逃過淩軒的眼睛。
    “看來，我的猜測沒有錯。”淩軒心中冷笑。
    “淩軒，你敢！”趙天明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煙灰缸都跳了起來。“你敢動我在碼頭的人試試！我保證，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我敢不敢，試過才知道。”淩軒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眼神如同兩簇燃燒的火焰。“趙天明，我再說一遍，蘇瑤在哪裏？！”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整個空間。
    就在這時，趙天明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趙天明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冷靜，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趙天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眼神也越來越陰沉。他的手指緊緊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知道了。”他沉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壓抑的怒火。“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先穩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消息。”
    掛斷電話，趙天明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到了之前的冰冷和傲慢，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和……忌憚。
    淩軒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這一閃而過的情緒變化。看來，碼頭那邊，確實是出了問題。而且，對方似乎不是他完全能掌控的。
    這是一個機會！
    “趙天明，看來，你的‘貨物’不太聽話啊。”淩軒故意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完全掌控局麵？”
    趙天明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看向淩軒：“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淩軒攤了攤手，“隻是提醒你，趙總，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立刻告訴我蘇瑤的下落，並且保證她的安全。我可以考慮既往不咎，甚至……幫你處理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第二呢？”趙天明冷冷地問道。
    “第二，”淩軒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會讓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他拿出手機，作勢要撥打電話。
    “等等！”趙天明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淩軒的動作停了下來，挑了挑眉，看著他。
    趙天明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他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最終，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靠在了椅背上，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歎息。
    “看來，淩總今天是鐵了心要跟我撕破臉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無奈的惱怒。“好吧，我告訴你，蘇瑤……確實在我手上。”
    淩軒的心猛地一緊，但臉上卻沒有絲毫放鬆。“她在哪？”
    “城東，臨江碼頭，三號碼頭倉庫。”趙天明幾乎是咬著牙說道，眼中充滿了怨毒。“但是，淩軒，我警告你，你最好別耍花樣！那裏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保證，你永遠別想再見到蘇瑤活著！”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淩軒冷笑。
    “信不信由你！”趙天明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淩軒，聲音冰冷地說道，“我已經派人過去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救人吧！不過，我勸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說完，他不再理會淩軒，徑直朝著辦公室門口走去。
    “趙天明！”淩軒在他身後冷冷地喝道。
    趙天明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蘇瑤少了一根汗毛，”淩軒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我保證，我會讓你和你整個趙氏集團，為她陪葬！”
    趙天明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他緩緩轉過身，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怨毒和猙獰的笑容：“淩軒，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拉開門，快步離開了辦公室，仿佛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趕。
    淩軒站在原地，看著趙天明消失的背影，眼神冰冷。
    雖然趙天明承認了蘇瑤在他手上，並且透露了地點，但這番話，更像是一種挑釁和威脅。他越是這樣說，淩軒就越覺得事情不簡單。
    趙天明剛才接的那個電話，到底是什麽內容？碼頭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峰的電話。
    “張峰，碼頭那邊怎麽樣了？阿彪的人動手了嗎？”
    “淩總，剛剛收到碼頭外圍偵察員的緊急報告！”張峰的聲音急促而緊張，“就在五分鍾前，三號碼頭倉庫突然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火光衝天！爆炸聲非常大，連市區都能隱約聽到！”
    爆炸？！
    淩軒的心髒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傷亡情況如何？蘇瑤呢？！”
    “還不知道！爆炸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們的偵察員距離較遠，被氣浪推得有些分散，正在重新集結！火勢很大，濃煙滾滾，暫時無法靠近！另外……我們在外圍部署的暗哨，剛剛發現……發現趙天明的人馬，正在朝著碼頭入口方向大規模集結！看樣子，他們好像……要撤退！”
    撤退？！
    趙天明竟然在這個時候撤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淩軒的大腦一片空白。
    趙天明剛才那番話，難道是一個圈套？引誘他去碼頭，然後自己引爆倉庫，殺人滅口，順便嫁禍給他？！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淩軒的腦海，讓他不寒而栗。
    “立刻通知阿彪，停止一切行動！原地待命！密切監視碼頭內外的一切動向！特別是趙天明的人！絕不能讓他們輕易離開！”淩軒的聲音因為急怒而變得有些嘶啞。
    “是！淩總！”
    掛斷電話，淩軒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捂住了臉。
    煙味，血腥味，爆炸，撤退……
    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可怕的可能：蘇瑤……很可能已經在剛才那場爆炸中……
    不！不會的！
    淩軒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瘋狂的殺意。
    絕不可能！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趙天明！你敢動她一根汗毛，我必將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著辦公室門口走去。他現在必須立刻趕往碼頭！無論蘇瑤是生是死，他都要親眼去確認！他都要把那個喪心病狂的趙天明，碎屍萬段！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淩軒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經過處理的、嘶啞低沉的聲音：
    “淩先生嗎？”
    “你是誰？”淩軒警惕地問道。
    “嗬嗬……我是誰不重要。”那個聲音帶著一絲戲謔的意味，“重要的是，我知道蘇小姐在哪裏。而且，我還知道，你想救她。”
    淩軒的心跳瞬間加速：“你到底想怎麽樣？”
    “很簡單。”那個聲音說道，“半小時後，在城西的廢棄鍾樓，頂樓。一個人來。記住，不要耍花樣，也不要帶任何保鏢。否則……你就永遠別想知道蘇小姐的下落了。”
    說完，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淩軒握著手機，站在原地，眉頭緊鎖。
    這個神秘的電話……是誰打來的？是敵是友？
    他說他知道蘇瑤的下落……這是真的，還是另一個陷阱？
    城西的廢棄鍾樓……那裏偏僻荒涼，是另一個絕佳的藏匿點。
    去，還是不去？
    去了，可能會陷入更大的危險，甚至落入對方精心布置的圈套。
    不去……他就可能永遠失去蘇瑤！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淩軒的目光掃過辦公室牆上的時鍾，時針已經指向了淩晨兩點。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要去！
    無論這是龍潭還是虎穴，他都必須去闖一闖！
    為了蘇瑤，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張峰的電話。
    “張峰，碼頭那邊，繼續監控，等我消息。另外，給我準備一輛最快的車，加滿油，確保性能萬無一失。半小時後，我要趕往城西廢棄鍾樓。”
    “淩總！這太危險了！對方明顯是設下了圈套！”張峰急忙勸阻。
    “我知道。”淩軒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這是唯一的線索。就算是陷阱，我也要闖進去看看！你留守總部，隨時保持聯係。”
    說完，他不再給張峰勸阻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然後，他邁開腳步，朝著電梯走去。他的身影，在空曠寂靜的走廊裏，顯得異常孤獨，卻又異常決絕。
    一場更加凶險的較量，即將在城西的廢棄鍾樓展開。而蘇瑤的命運，依然如同風中殘燭，懸而未決。淩軒知道，他即將麵對的，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嚴峻的考驗。但他別無選擇，唯有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