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淩軒誤會更深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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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一團被打翻的濃稠墨汁,迅速蔓延開來,將整個繁華都市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原本璀璨奪目的霓虹燈光,此刻也像是被這黑暗吞噬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幾盞孤零零的路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勉強播撒出一些慘淡的光暈。
冷風呼嘯著席卷而過,卷起地麵上那些微不足道的塵埃,它們在空中打著旋兒,像是被遺棄的孩子,發出一聲聲無人在意的小小歎息。淩軒靜靜地站在這片冰冷的光影交錯之中,他那高大的身影在空曠的街頭顯得格外寂寥。
他剛剛目送著蘇瑤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一輛毫不起眼的出租車後座裏,那輛車就像一條靈活的魚兒,迅速地匯入了滾滾車流之中,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它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空氣中還彌漫著晚宴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可這會兒他隻覺得胃裏像有隻小老鼠在搗亂。他抬手拽了拽那件昂貴的羊絨大衣領口,想擋住那無孔不入的寒意,可心口的失落感還是冷冰冰的。今晚本來是他計劃好向蘇瑤解釋清楚、修複兩人關係的重要一步呢,誰知道居然變成了一場更嚴重的“災難”。
他和蘇瑤之間的誤會,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啦。最初的“裂痕”,是因為一次他被公司的緊急事務纏住,沒能赴約周末的約會。那天,蘇瑤一個人在他們常去的咖啡館等到關門,那失望的小眼神喲。而淩軒呢,當時正被一場突然降臨的商業危機弄得暈頭轉向,連給她解釋的電話都沒來得及打。等他好不容易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天都黑透了,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到蘇瑤家樓下,結果隻看到緊閉的窗戶和黑漆漆的一片。蘇瑤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隔著窗戶就丟過來一句“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然後就沒下文了。
從那以後,曾經如膠似漆的兩個人之間,仿佛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蘇瑤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噓寒問暖,她的回複總是簡潔而客氣,甚至帶著刻意的疏離。淩軒幾次三番想要約她出來好好談談,都被她以工作忙碌或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他心中焦慮萬分,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精心嗬護的感情一點點冷卻、變質。
而今晚的這場慈善晚宴,本是他精心策劃的“破冰”行動。他特意以主辦方的身份邀請蘇瑤作為特邀嘉賓出席,希望能借此機會重拾往日的溫情。晚宴上,他看到蘇瑤換上了一襲優雅的銀灰色長裙,襯得她肌膚勝雪,氣質清冷,美得讓人心顫。那一刻,他心中湧起久違的悸動,幾乎就要不顧一切地上前擁抱她。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一擊。他注意到,一位穿著定製黑色西裝、氣質儒雅的年輕男子,似乎對蘇瑤格外關注。那人與蘇瑤相談甚歡,時而低聲說笑,時而舉杯共飲,眼神交匯間流露出的默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曖昧,像一根根細密的針,紮在淩軒的心上。他認出那人,是商界一位頗有名氣的新貴,似乎姓張,但具體背景他並不清楚。他看到張姓男子主動為蘇瑤擋酒,看到蘇瑤在聽到他講的某個笑話時笑靨如花,那笑容,曾經隻屬於他一個人。
一種莫名的酸澀和不安開始在淩軒心底蔓延。他強壓下心頭的不快,端著酒杯,故作鎮定地周旋於賓客之間,目光卻始終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蘇瑤和張姓男子的身影。他看到他們並肩走出宴會廳,似乎在討論著什麽,張姓男子臉上帶著自信而迷人的微笑,蘇瑤則微微側著頭,認真傾聽,眉宇間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色彩。這幅景象,像一把鈍刀,在他心上反複切割。
他幾乎是立刻做出了決定,不顧助理小陳在一旁的提醒,快步跟了上去。他要問清楚,那到底是誰?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夜風更冷了,淩軒裹緊了大衣,心中卻燃起了一股無名火。他跟蹤著那兩人上了一輛停在酒店側門的黑色加長林肯。車牌號很特別,是連號的。他沒有貿然上前,隻是記下了車牌,心中盤算著。難道蘇瑤真的……背叛了他?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緊緊纏繞著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就在這時,小陳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手裏捧著的,正是蘇瑤遺落在宴會廳座位上的手機。淩軒接過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仿佛也帶著灼人的溫度。他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解鎖了屏幕——那是他曾經設置過的,為了方便在她遇到麻煩時能第一時間聯係上她。
屏幕亮起,最上方便是未讀消息的提示。發件人是一個陌生的頭像,一個簡單的字母“z”。淩軒的心猛地一沉,點開了對話框。
聊天記錄不算長,但每一條信息,每一個表情,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淩軒的心上。
z: [一張午夜時分的城市天際線照片,配文] 有些城市,白天和黑夜,是兩張截然不同的臉。[時間:昨晚2347]
蘇瑤: [回複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是啊,夜晚總是藏著更多故事。
z: [發送了一段輕柔的鋼琴曲] 聽聽這個,或許能讓你放鬆些。最近壓力大嗎?[時間:0012]
蘇瑤: [語音,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很輕柔] 還好,謝謝你,張駿。
張駿!
淩軒的目光死死定格在那個名字上。雖然多年未見,雖然聲音和氣質都有所改變,但這個名字,他永遠不會忘記。張駿,蘇瑤的大學初戀男友,那個曾經占據了她整個青春年華,最後卻因為出國深造而和平分手的男人。當年,蘇瑤為此傷心了很久,這也是淩軒能順利走到她身邊的原因之一。他一直以為,那段感情早已被時間衝淡,成為塵封的往事。
可是現在,他們竟然重逢了?看這聊天記錄的親昵程度,哪裏像是普通朋友?
淩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強迫自己繼續往下看。
z: [發送了一張藝術展的照片,是蘇瑤曾經說過很喜歡的一位畫家的作品] 看到這個展覽信息,突然想起你。有時間一起去看看嗎?[時間:0105]
蘇瑤: [回複] 最近行程有點滿,可能要過段時間。
z: [發了一個“ok”的手勢] 沒關係,我可以等。對了,上次你說你喜歡的那款限量版香水,我托朋友買到了,下次見麵給你。[時間:0118]
蘇瑤: [語音,語氣帶著明顯的驚訝和一絲猶豫] 張駿,你還記得……這個太麻煩了吧。
z: [回複] 不麻煩。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覺得麻煩。[後麵跟了一個溫柔的笑臉表情]
淩軒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一點點凝固。那些話語,那些細節,那種熟稔的語氣,還有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心和……愛意,都清晰地傳遞過來。蘇瑤的反應,不再是過去麵對他時的冷淡和抗拒,而是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複雜情緒,甚至……有一絲動搖?
他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回了過去。他想起了大學校園裏,那個穿著白裙子、笑容幹淨的女孩,和陽光下的少年張駿並肩走在一起的樣子;想起了蘇瑤偶爾提起張駿時,眼中閃爍的憧憬和羞澀;想起了當年那個雨天,蘇瑤哭著告訴他,張駿要去國外,他們可能不會再見了……
那時候的他,默默守在蘇瑤身邊,給她安慰,陪她度過最失意的時光。他以為,他的陪伴和守護,最終贏得了她的心。可現在看來,那段記憶,或許並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牢不可破。張駿的重新出現,像是一把鑰匙,輕易就打開了蘇瑤心中那扇塵封已久的門。
他繼續往下翻,聊天記錄停留在今天下午。
z: [發送了一張飛機降落的照片] 我到了。晚上有安排嗎?[時間:1530]
蘇瑤: [回複] 有點事,可能會晚點。
z: [發了一個“期待”的表情] 好,等你。
後麵,再無下文。
淩軒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今晚的晚宴,蘇瑤是刻意赴約的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張駿會來?他們所謂的“偶遇”,根本就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重逢?他看到的那些“交談甚歡”,那些“欣賞”的眼神,難道都是真的?
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和屈辱感席卷了他。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蘇瑤唯一的依靠,是那個能夠給她幸福的人。他為了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心血,犧牲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她難道都看不到嗎?難道他這麽多年的堅持和守護,在張駿重新出現的那一刻,就變得一文不值了嗎?
他想起自己為了這次晚宴,精心安排了一切,甚至推掉了重要的跨國會議;想起他在晚宴上頻頻舉杯,與各色人等虛與委蛇,隻為守護在她身邊,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想起他看到她和張駿相談甚歡時,強壓下的醋意和努力維持的微笑……而現在看來,這一切都顯得那麽可笑,那麽諷刺!
他像一個跳梁小醜,在她麵前賣力地表演著深情,而她,卻早已和舊愛暗度陳倉。
“嗬……嗬嗬……”淩軒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冷笑,胸口劇烈起伏,幾乎要喘不過氣。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一直試圖彌補的“誤會”,原來隻是一個幌子,一個他自欺欺人的借口。真正的裂痕,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醜陋得多。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手指懸在撥號鍵上,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收了回來。他現在隻想親眼去質問她,讓她給自己一個解釋!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撕開這層虛偽的麵紗!
清晨的陽光,本應是溫暖而充滿希望的,但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蘇瑤臉上的時候,卻隻讓她感到一陣刺目的疼痛。宿醉的頭痛讓她忍不住蹙緊了眉頭,昨晚的一切,像一場混亂而真實的夢境。
她記得自己在晚宴上遇到了張駿,那個多年未見的身影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張駿的變化很大,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但眉宇間那份熟悉的溫和與儒雅,卻讓她心頭微動。他們聊了很多,關於過去,關於現在,關於這些年的經曆。張駿對她表現出的關心和體貼,讓她有些招架不住,也讓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淩軒。
是的,淩軒。在她心裏,淩軒始終占據著一個特殊的位置。即使兩人關係降到冰點,即使他屢次讓她感到失望,甚至在那天晚上因為工作爽約讓她獨自在咖啡館等到深夜,她心中對他的那份牽掛和愛意,也從未完全消失。隻是,那些累積的傷害和委屈,像一層厚厚的冰殼,將她的心牢牢包裹起來,讓她不敢再輕易靠近。
昨晚和張駿的重逢,讓她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發現自己對淩軒,有太多的不滿和怨懟,而這些情緒,在麵對張駿時,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她甚至有些可笑地想,如果當初沒有淩軒的出現,她和張駿會不會有不同的結局?
然而,這些紛亂的思緒,在她看到掉落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時,瞬間被驚醒。手機屏幕是黑的,但旁邊赫然放著一部……屬於淩軒的手機?不,不對,這是她自己的手機!她明明記得昨晚走得太急,好像把手機落在了宴會廳……
她疑惑地拿起手機,解鎖屏幕。下一秒,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淩軒剛剛發來的一條信息,隻有簡短的一句話,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她的心髒:
“蘇瑤,你的表演真是精彩。”
緊接著,是幾張截圖,正是她和張駿的部分聊天記錄!雖然不是全部,但那些曖昧的文字,那張藝術展的照片,那句“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覺得麻煩”,足以構成致命的誤會!
“不……不是這樣的……”蘇瑤喃喃自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慌忙想要解釋,想要辯駁,但手指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時,臥室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淩軒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臉色陰沉得可怕,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她淩遲處死。他手裏拿著的,正是她昨晚遺落的另一部手機——她有兩部手機,一部常用,一部用來處理一些不太方便的工作。
“淩軒,你怎麽來了?”蘇瑤下意識地想要掩蓋手機屏幕上的內容,但已經來不及了。淩軒的目光掃過她慌亂的臉,最終定格在她手中的手機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怎麽來了?”淩軒冷笑一聲,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瑤的心尖上,“蘇瑤,我還想問你,你昨晚到底在做什麽?演得一手好戲啊!”
他將另一部手機用力摔在床上,屏幕朝下,但蘇瑤已經看到了鎖屏界麵——那是她和張駿在宴會廳門口一起上車的模糊合影,背景燈火輝煌,兩人的姿態看起來確實十分親密。
“解釋!”淩軒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處,低沉而沙啞,其中蘊含的憤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壓抑到了極致。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蘇瑤,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那是一種被背叛後的絕望和痛苦,讓他的聲音都變得有些扭曲。
蘇瑤完全被淩軒的氣勢所震懾,她的大腦像是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一片空白。她隻能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曾經與她親密無間的男人,如今卻變得如此陌生。
淩軒的眼中充滿了失望、憤怒和痛苦,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將蘇瑤的內心灼燒得生疼。他的目光像無數根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進蘇瑤的眼睛裏,讓她幾乎無法承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隨時都可能奪眶而出。
“淩軒,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蘇瑤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一些,可內心的恐懼卻讓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淩軒,希望他能冷靜下來聽她解釋。然而,淩軒卻像是被她的觸碰激怒了一般,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讓蘇瑤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看到的是什麽樣?”淩軒猛地後退一步,眼神冰冷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看到的是你和他相談甚歡,看到的是你上了他的車,看到的是你們那些‘舊情複燃’的聊天記錄!蘇瑤,我算什麽?我算你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個備胎嗎?!”
“我沒有!”蘇瑤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我和張駿隻是……隻是碰巧遇到了,聊了幾句而已!他是我大學同學,很多年沒見了!”
“同學?”淩軒嗤笑一聲,語氣充滿了嘲諷,“同學會聊到這麽晚?同學會一起上車離開?同學會讓他送你那麽貴重的香水?蘇瑤,你覺得我會信嗎?!”
“那香水……”蘇瑤語塞,她根本不知道張駿送香水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已經在聊天記錄裏說了出來。
“怎麽?被我說中了?”淩軒步步緊逼,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蘇瑤,我真是看錯你了!我以為你至少會對我坦誠,沒想到你也會騙我!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哈!一個傻子?一個可以隨意欺騙和利用的工具?!”
“我沒有騙你!淩軒,我真的沒有!”蘇瑤拚命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和張駿真的沒什麽!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相信你?”淩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愴,“我為什麽要相信你?你給過我相信你的理由嗎?!從你一次次拒絕我,一次次對我冷淡開始,我就沒有再真正相信過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許……也許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一場錯誤!”
“錯誤?”蘇瑤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他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將她的心剜得千瘡百孔。“在你眼裏,我們的感情就是一場錯誤嗎?淩軒,你太過分了!”
“過分的人是誰?”淩軒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些許顫抖,他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曾經熟悉無比的女子,看著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最後一絲不舍也在瞬間被憤怒和失望所淹沒。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那如潮水般洶湧的情緒,但聲音卻依舊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栗:“蘇瑤,我們相識多年,我一直以為我們彼此相知,可如今看來,這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天真罷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從今往後,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蘇瑤的聲音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淩軒,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深深地嵌進那布料之中。
“淩軒,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她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奔湧而出,“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嗎?你真的要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誤會,就這樣輕易地放棄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嗎?!”
淩軒凝視著她的眼睛,那裏麵充斥著無盡的痛苦和哀求,仿佛能將他淹沒。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攥住,劇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勇敢地邁出那一步,走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麽在乎她,告訴她他願意相信她,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然而,那些聊天記錄和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卻如惡魔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這些記憶就像深深烙印在他心頭的傷疤,每一次觸碰都會帶來刺骨的疼痛。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心軟,就會再次被傷害得體無完膚。他更害怕的是,這份感情可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質變,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挽回。
終於,淩軒艱難地閉上了眼睛,他用盡全力逼迫自己狠下心來。“夠了,蘇瑤。”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痛苦,“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說完這句話後,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緩緩地轉過身去,仿佛每一個動作都需要巨大的勇氣支撐。他的步伐堅定而決絕,沒有絲毫的猶豫,就這樣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她的公寓。
他的背影在她的視線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公寓的大門處。而她,卻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心中的苦澀和無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甚至沒有給她任何挽留的機會,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將她一個人,連同那些曾經美好的回憶、破碎的夢以及那無法言說的心痛,一起無情地關在了門外。
門外的世界此刻顯得格外冷清,隻有那刺骨的寒風在肆意地呼嘯著。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灌入了淩軒的衣領,讓他原本混沌的大腦漸漸清醒了幾分。
他靜靜地站在蘇瑤公寓樓下的花壇邊,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顫抖著將它點燃,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煙霧瞬間充滿了他的口腔和鼻腔,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那股強烈的刺激讓他的眼淚差點就流了出來,但他還是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和失控過,仿佛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手中的香煙在風中忽明忽暗,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飄忽不定。
手機屏幕上,還殘留著蘇瑤那張蒼白而絕望的臉,還有她眼中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痛苦。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在用鈍刀割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麽傷人,知道“到此為止”這四個字有多麽殘忍。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
信任,一旦崩塌,想要重建,其難度簡直超乎想象。他的腦海裏,那些聊天記錄像電影一樣不斷地循環播放著,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刺痛著他的內心。而蘇瑤和張駿並肩離開的畫麵,更是如同夢魘一般,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
他的理智在告訴他,也許事情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糟糕。也許蘇瑤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也許這一切都隻是一個誤會。然而,情感上的巨大落差和被背叛的刺痛,卻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緊緊地困住,讓他無法掙脫,也無法理智地思考。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他們曾經在一起的時光。從最初的相識,到後來的相知相愛,他們一起走過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他還記得她第一次為他做飯時手忙腳亂的樣子,那時候的她雖然有些笨拙,但卻充滿了對他的愛意;他還記得她在他生病時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溫暖的關懷仿佛還縈繞在他的身旁;他還記得他們在深夜裏相擁而眠的甜蜜,那時候的他們是如此的親密無間;他還記得她在他事業受挫時給予的鼓勵和支持,那堅定的話語至今仍在他的耳邊回響……
然而,如今這些美好的回憶,卻像一把把鋒利的碎片,無情地割裂著他那殘存的理智。每一個回憶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進他的心裏,讓他痛不欲生。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幸運兒,能夠擁有蘇瑤的愛。他努力工作,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以為這就是愛她的全部方式。卻忽略了,感情需要的不僅僅是物質,更是理解、溝通和信任。他自詡了解蘇瑤,卻從未真正走進她的內心世界。當誤會產生時,他沒有選擇耐心溝通,而是用冷漠和疏離去回應;當她試圖解釋時,他卻被嫉妒和不安全感蒙蔽了雙眼。
他恨自己的猜忌,恨自己的衝動,更恨那個讓他產生不安全感的張駿。如果沒有張駿的出現,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這個念頭讓他更加煩躁。
“嘟嘟嘟——”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小陳發來的信息:“淩總,車已經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淩軒看了一眼手機,將煙蒂狠狠地踩滅在花壇裏。他不能再待在這裏了。這座城市,承載了他們太多的回憶,每一處風景,似乎都映照著他們曾經的甜蜜和如今的傷痛。他需要離開,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也需要時間,來平複內心的波濤洶湧。
他坐進了車裏,沒有看後視鏡裏那棟熟悉的公寓樓一眼,隻是吩咐司機:“去機場。”
“是,淩總。請問您訂的是哪趟航班?去哪裏?”司機小心翼翼地問道。
淩軒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的腦海中像電影一樣不斷閃過各種地名。巴黎,那是一個充滿浪漫與藝術氣息的城市,街頭巷尾都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和悠揚的小提琴聲;紐約,那是一個充滿機遇與挑戰的地方,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讓人感到興奮與緊張;或者去一個無人認識他的小城,那裏沒有喧囂與壓力,隻有寧靜與安逸。
然而,這些地方都不是他真正想要去的。他需要的不是一個新的環境,而是一種徹底的逃離。逃離這座城市,逃離這段讓他心力交瘁的感情,逃離那個讓他心碎的女人。
最終,他像是放棄了思考一般,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隨便。”
車子平穩地駛向機場,窗外的街景如幻燈片一般飛速倒退。高樓大廈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屬的光芒,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仿佛都在追逐著什麽。曾經,這一切都讓他覺得繁華而充滿活力,但此刻,這些景象卻顯得格外冰冷和陌生。
他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想要讓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但無論他怎麽努力,蘇瑤那張淚流滿麵的臉總是不合時宜地闖入他的腦海。她的淚水,她的痛苦,她的絕望,都像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刺痛著他的心。
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比這冬日的寒風更甚。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愛人,更是他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關於愛情和未來的美好憧憬。他像一個迷失在濃霧中的旅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也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蘇瑤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任由眼淚洶湧而出,浸濕了昂貴的羊絨地毯。
淩軒最後的話語,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不斷回響。
“我們都需要冷靜。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對我們都好。”
“夠了,蘇瑤。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以為我們了解彼此。但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鑿子,鑿穿了她的心防,將她僅存的那點希冀徹底粉碎。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肩膀卻抑製不住地顫抖。巨大的悲傷和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她和他之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
她想起了他們最初的相遇,那是在大學的一場學術講座上,他是台上侃侃而談的學長,她是台下仰望他的小學妹。他身上那種自信從容、睿智幽默的氣質,深深吸引了她。後來,在她最失戀、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出現在她身邊,默默陪伴,細心安慰。是他的溫柔和堅持,一點點融化了她的冰冷和防備,讓她相信,愛情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一起經曆了畢業季的迷茫,一起打拚事業,一起規劃未來。他總是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和依靠。她以為,他們會像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局一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現實卻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
是她的錯嗎?是她不夠信任他嗎?還是她不夠好?
她想起淩軒今晚在晚宴上的臉色,想起他緊鎖的眉頭和冰冷的目光。原來,他早就察覺到了什麽嗎?原來,他一直都活在不安和懷疑之中?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或者說,選擇了忽視。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隻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不甘中,卻沒有真正去體會他的感受?
張駿的出現,像一個導火索,點燃了兩人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那些被忽略的細節,那些未曾化解的誤會,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摧毀了他們之間脆弱的信任。
可是,她和張駿,真的有錯嗎?他們隻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同學,聊了幾句,分享了一些近況,這難道也是一種罪過嗎?為什麽淩軒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就輕易地判了他們死刑?
“淩軒……”她哽咽著念出這個名字,心中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茫然。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淩軒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依舊是那句冰冷的“到此為止”。之後,再無回應。無論她發多少條信息,打多少通電話,都石沉大海。
他真的走了。離開這座城市了。
這個認知,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她。她蜷縮在地上,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發出壓抑而痛苦的嗚咽。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明媚,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暈,卻驅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淚流幹,嗓子沙啞,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感覺自己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手機屏幕上,是她自己那張蒼白憔悴的臉。她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自己了?有多久,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淩軒身上,放在了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上了?
也許,淩軒說得對。也許,他們真的需要冷靜一下。
隻是,這份冷靜,代價未免太大了。是以他們多年的感情,是以她破碎的心為代價。
未來的路,該怎麽走?她不知道。是該放手,徹底告別這段錯誤的感情,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還是該堅持下去,努力挽回,哪怕希望渺茫?
這個問題,像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在她的心頭,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無助。
她拿起手機,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給淩軒發去了一條信息,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淩軒,保重。”
發送成功後,她將手機扔到了一邊,仿佛那是一個滾燙的山芋。她走進浴室,打開熱水,任憑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自己的身體,試圖洗去那些屈辱和痛苦的印記。
鏡子裏,映出一張紅腫的眼睛和憔悴的麵容。這張臉,既熟悉,又陌生。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了。
哭過,痛過,接下來,該怎麽辦?
蘇瑤站在霧氣彌漫的浴室裏,久久沒有動彈。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在房間裏投下長長的影子,拉長了她孤單的身影,也似乎預示著,這個冬天,還很長。
而遠在千裏之外的某個機場,剛剛踏上異國土地的淩軒,獨自一人站在陌生的街頭,看著眼前完全不同的景象,心中卻是一片更加深邃的茫然和空洞。他逃離了那個充滿傷痛的城市,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心中的那份失落和疼痛,並沒有因為距離而減少分毫,反而像藤蔓一樣,纏繞得更緊。
這場始於誤會的風暴,將原本緊密相依的兩個人,推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也留下了一段尚未明朗的未來,和無數懸而未決的疑問。寒風依舊凜冽,夜色或許會再次降臨,而他們之間的故事,又將如何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