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朱雀大街的告示牆在狂風中吱呀作響，新貼的黃紙被掀起邊角，墨跡未幹的“雍寧帝殞命極北，三皇子承天命繼位！”在暮色裏泛著刺目的白光。街角茶樓的竹簾被掀起，說書人驚堂木重重一拍：“各位看官！那千機閣的冰刃淬著千年寒毒，直直貫穿陛下心口......”唾沫星子飛濺在茶客們緊繃的臉上，有人失手將茶盞摔得粉碎，清脆聲響混著人群倒抽冷氣的聲音，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寒鴉。幾個頭戴鬥笠的人混在人流中，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朱砂傳單塞進百姓袖中。粗糲的紙張上血字猙獰：“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不可無後！雍寧至今未立後、無子嗣，江山將傾！”卦攤前，白發老道搖著銅鈴念念有詞：“紫微黯淡，帝星隕落！陛下征戰七載無所出，分明是逆天而行遭了天譴！”圍觀百姓竊竊私語，有人偷偷摸出懷裏供奉的灶王爺畫像，神色惶惶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三皇子雍霖斜倚在臨時搭建的龍椅上，鎏金扶手上還沾著未擦淨的燭淚。他把玩著偽造的遺詔，突然將詔書狠狠摔在蟠龍紋案幾上，震得香爐裏的香灰簌簌落在明黃龍袍上：“雍寧已死，這天下遲早是我的！”周澤弓著背湊近，袖中滑出一卷泛黃的《星象誌》：“殿下，前朝太史早有預言‘帝王無嗣，乃天地失衡之兆’。如今市井傳言，都說陛下......”他壓低聲音，“都說陛下沉迷丹藥方術，虧虛根本，這才招致天罰！”
    “雕蟲小技！”雍霖抓起玉璽重重砸下，印泥在偽造的詔書上暈開血色，“去宗人府挑個最近才出生的孩子，再讓穩婆們放出風聲——就說本殿下夢中見金龍入懷，不日便有子嗣誕生。另外，派人散布消息，說雍寧後宮空虛卻遲遲不立後，分明是心中有鬼，不敢麵對不能生育的事實！”他眼中閃過陰鷙，嘴角勾起一抹獰笑。
    極北極寒之地的寒風卷著雪粒撲進軍帳，牛皮帳篷被吹得獵獵作響。陳雨荷攥著密報的指尖已經發白，羊皮紙上“陛下因丹藥傷身，血脈難續”的謠言刺得她眼眶發燙。耳畔仿佛響起兒時雍寧的誓言：“等我登上皇位，便立你為後，與你共賞萬裏山河。”阿莉兒突然踹翻石墩，彎刀出鞘的寒光映亮她眼底血絲：“這群醃臢東西！敢往皇帝身上潑髒水，我現在就帶人殺回京城！”
    “且慢。”蘇婉兒按住她的手腕，算珠碰撞聲急促如鼓點，檀木算盤在石桌上震出細微的嗡鳴。她盯著麵前的卦象，臉色愈發蒼白：“他們敢散布謠言，定是在京城布下天羅地網。看這卦象......三皇子不僅要偽造皇嗣，還準備將‘陛下身染隱疾’的傳聞坐實！更糟糕的是，我們現在回京，沿途肯定布滿埋伏。從漠北到京城的必經之路，至少有三處峽穀易守難攻，叛軍極有可能在那裏設下滾木礌石和伏兵，能不能順利回京還是個未知數。”
    阿莉兒焦急地來回踱步，刀柄上的獸頭紋硌得掌心生疼：“那怎麽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叛軍擁立三皇子登基啊！”帳內陷入死寂，唯有寒風呼嘯聲灌進帳角的縫隙。
    思忖良久，蘇婉兒猶猶豫豫地小聲說：“白姐姐，你們藥王穀不是有能讓人假死的藥嘛，不如將計就計，我們讓皇帝假死......”話未說完，陳雨荷臉色驟變，手中的密報飄落在地：“那怎麽行！敢咒皇帝死，那可是......”阿莉兒更是直接抽出彎刀，刀柄撞在石桌上發出悶響。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雍寧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石桌，發出沉穩的“篤篤”聲。他目光掃過帳中眾人，漆黑的眼眸裏翻湧著冷冽的光：“我看能行。我假死，你們護棺槨回去，叛軍得知消息必然放鬆警惕。如此一來，既能引蛇出洞，又能減少回京路上的阻礙。”
    陳雨荷猛地抬頭，眼中泛起淚光：“陛下，此計太過凶險......”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雍寧打斷她的話，轉頭對帳外喊道：“來人！”一名侍衛迅速掀簾而入，單膝跪地。雍寧俯身在他耳邊低聲交代：“即刻挑選二十名精銳夜隼衛，扮成流民潛入京城。告訴陳國公，讓他按兵不動，等待朕的信號。再去通知趙勇將軍，讓他暗中集結軍隊，做好裏應外合的準備。”
    白伊伊已經打開雕花藥箱，玉手在瓶瓶罐罐間翻飛。她取出一個古樸的青瓷瓶，瓶身上纏繞的金線藥草紋在燭光下泛著神秘的光：“這是‘七日還魂散’，服用後脈搏呼吸盡無，與真死無異。但需以極陽之血為引，且必須在七日內用特定解藥喚醒，否則......”她看向雍寧，眼中滿是擔憂。
    雍寧伸手接過瓷瓶，瓶身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立刻配製解藥，越多越好。此次回京，必定是一場惡戰。”他握緊狼首刀，刀鞘上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三皇子既然想用子嗣之事做文章，那朕便將計就計，讓他看看，誰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帳外風雪呼嘯，卻掩蓋不住他話語中噴薄而出的殺意與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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