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輝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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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寒意悄然攀上皇城的飛簷,但乾元宮後一處精巧的暖閣庭院內,卻被結界溫柔地籠住,隔絕了外界的蕭瑟。陽光透過琉璃穹頂,濾下暖融的金輝,灑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麵,也灑在庭院中央那棵巨大的、依舊枝葉繁茂的“四季常青”靈植上。這裏沒有肅殺的龍影衛,沒有繁雜的政務奏章,隻有屬於皇帝、皇後與四個孩子的,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寧靜時光。
    雍寧帝褪去了威嚴的帝袍,隻著一身玄色暗繡龍紋的常服,斜倚在一張鋪著雪白狐裘的寬大躺椅上。他手中難得沒有握著朱筆,而是捧著一卷閑書,目光卻時不時飄向庭院中的熱鬧。威嚴的帝王,此刻眉宇間隻剩下溫和的鬆弛。
    皇後陳雨荷坐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繡架前。繡繃上繃著的不是山河社稷,而是一幅充滿童趣的《靈獸鬧春圖》。她指尖撚著瑩潤的夜光草絲線,針法嫻熟而輕快,繡針穿梭間,一隻憨態可掬的布偶虎雛形漸顯。翎昭就依偎在她腿邊的小凳上,小手捏著一根特製的短針,正專注地在母親分給她的一小塊素絹上,笨拙地繡著一朵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太陽花。夜光草絲線在她手中偶爾會不聽話地泛起微光,引來她懊惱又可愛的嘟囔。陳雨荷隻是溫柔地笑著,偶爾低聲指點一兩句,手指拂過女兒柔軟的發頂,眼中滿是寵溺的星光。
    庭院另一側,則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張巨大的、鋪著柔軟獸皮的地毯上,承星正和一隻通體雪白、唯有尾巴尖兒帶著一撮金毛的小狐狸滾作一團。這小家夥是白伊伊藥圃裏的“常客”,因沾染了濃鬱藥香和靈氣,頗具靈性。此刻,它正被承星指尖牽引的一縷微弱卻純淨的星輝逗引著,興奮地上躥下跳,發出“嚶嚶”的叫聲。承星小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快樂,咯咯的笑聲清脆悅耳。他不再刻意追求力量,隻是本能地感受著與生命共鳴的喜悅。白伊伊坐在不遠處的藤椅上,捧著一卷藥經,目光柔和地看著徒弟與靈狐嬉戲,手邊的小幾上,溫著一壺散發著安神暖香的藥茶。
    最引人注目的,是暖閣角落那片被特意開辟出的“工坊區”。這裏沒有震耳的敲打,隻有精密器械運作時極細微的“嗡嗡”聲和“哢噠”輕響。翎蝶盤膝坐在地毯上,麵前懸浮著展開成防禦姿態的“千翎”核心球體。無數細密的暗金色翎羽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她指尖流淌的微弱械力引導下,進行著精妙絕倫的位移、組合與拆解演練。她神情專注,眼神銳利如鷹隼,卻又帶著一種沉浸於創造中的寧靜。她的師父阿莉兒,同樣卸下了戰鬥時的冷硬,隻著一身舒適的西域風格便裝,慵懶地靠在一張鋪著厚墊的矮榻上。她並未指導,隻是靜靜地看著弟子操控那令人歎為觀止的翎羽之舞,手中把玩著一個精巧的、由無數微小齒輪構成的鏤空金球,嘴角噙著一絲難得的、放鬆的微笑。陽光透過琉璃,在她深邃的五官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承乾沒有參與嬉鬧或手工。他安靜地坐在靠近暖閣窗邊的位置,膝上攤著婉嬪留下的那麵古樸星算珠盤。但他並未推演國運危機,而是將幾枚溫潤如玉的、代表親人的特殊星辰石(陳雨荷贈予的禮物)輕輕置於盤麵特定的星位。指尖撥動,星盤上流轉的並非晦澀的軌跡,而是模擬著家人此刻的位置與氣息,構成一幅溫馨的、動態的“家星圖”。偶爾,他會抬眸,目光溫柔地掃過嬉鬧的弟弟、專注的妹妹、還有沉浸在各自世界裏的父母和翎蝶,唇邊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那盞懸浮在身側矮幾上的青銅心燈,燈焰平穩柔和,散發著寧靜的暖意,映照著他年輕卻已顯沉穩的側臉。
    暮色與星輝
    當夕陽的金輝染上琉璃穹頂,為庭院鍍上一層溫暖瑰麗的色彩時,暖閣內的氛圍也達到了。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在庭院中央鋪開一張巨大的、繡著纏枝蓮紋的厚地毯,擺上了矮幾。並非奢華宮宴,而是充滿了家常氣息的溫馨晚膳皇後親手調製的幾樣拿手小菜,伊妃藥膳坊送來的滋養湯羹,幾碟精致可愛的點心,還有阿莉兒特意命人準備的、帶著異域風情的烤羊排和香甜的果釀。
    一家人圍坐在地毯上,沒有繁複的禮儀。承星抱著他的小雪狐(小家夥被允許一同用餐,麵前擺著一小碟特製的靈獸肉糜),小臉上還沾著點心屑。翎昭獻寶似的將繡好的、雖然歪歪扭扭但充滿了童真的“太陽花”素絹送給父皇母後,引得帝後連聲誇讚。翎蝶收起了“千翎”,難得地沒有談論機械,而是興致勃勃地和阿莉兒討論著某種西域果釀的獨特風味。承乾則用星算珠盤,模擬出幾顆小小的、拖著光尾的“流星”,在餐桌上方緩緩劃過,引得承星和翎昭陣陣歡呼。
    “乾兒,”雍寧帝飲了一口溫熱的果釀,目光掃過四個孩子,語氣是難得的溫和與鄭重,“前番種種,你們做得很好,遠超朕與你們母後的期望。”
    陳雨荷含笑點頭,眼中有欣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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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皇帝話鋒微轉,卻並無嚴厲,“生於帝王家,天賦既為恩賜,亦為責任。避無可避。”
    他看向承星和翎昭“星兒,昭兒,你們的天賦,注定無法永遠藏於父母羽翼之下。是時候,該學著去認識、去掌控這份力量了。伊妃和皇後會為你們啟蒙。”
    承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摸了摸吃飽了正在他腿上打盹的小狐狸。翎昭則握緊了小拳頭,大眼睛裏閃爍著好奇和一絲小小的決心。
    他又看向承乾和翎蝶“乾兒,蝶兒,你們的道路已然鋪開。星算浩瀚,機巧無雙,未來的風浪,需要你們有更堅實的肩膀去承擔。觀星閣的典籍、西域的秘庫、乃至…宮外的世界,或許都該向你們敞開一角了。”
    承乾放下酒杯,星眸沉靜“兒臣明白。定不負父皇母後所期。”
    翎蝶眼神銳利依舊,卻多了份沉穩“師父的庫藏,我早就想好好翻一遍了。宮外…能見識更多厲害的機關術嗎?” 阿莉兒聞言,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
    夜色漸濃,琉璃穹頂外的真實天幕上,星辰次第點亮。雍寧帝心念微動,輕輕揮手。
    霎時間,暖閣庭院的結界頂端,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露出了真實的、綴滿鑽石般星辰的夜空!清冷的星光與庭院內溫暖的燈光交融,如夢似幻。
    “哇!”孩子們齊齊抬頭,發出驚歎。
    承乾微微一笑,指尖在星算珠盤上輕輕一拂。幾縷極其精純柔和的星輝,如同被馴服的螢火,自天穹被接引而下,輕盈地飄落在庭院之中。它們或點綴在靈植的葉片上,或縈繞在眾人身側,或調皮地落在承星懷裏小狐狸的鼻尖,帶來絲絲涼意和純淨的星力氣息,將整個庭院映照得如同童話之境。
    陳雨荷依偎在雍寧帝身側,看著星光下孩子們歡笑的臉龐,看著承星追逐著飄落的星輝,看著翎昭靠在姐姐翎蝶身上昏昏欲睡,看著承乾沉穩地維持著這片小小的星輝樂園。她握緊了皇帝的手,眼中是滿滿的幸福與安寧。
    “真好…”她輕聲呢喃。
    雍寧帝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地望向星空,又落回庭院中他最珍視的瑰寶身上。
    “是啊,真好。”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無限的溫柔,“但守護這份‘好’,需要力量,也需要智慧。孩子們…該學著長大了。”
    星輝如紗,暖意融融。這一夜的乾元暖閣,沒有權謀傾軋,沒有血煞危機,隻有最純粹的親情溫暖和最溫柔的星光見證。這是風暴眼中短暫的寧靜,也是積蓄力量、迎接未來的序曲。當晨曦再次降臨,屬於大雍皇室年輕一代的、更廣闊也更具挑戰的天地,將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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