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斬夢證道:當陸歸塵的劍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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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歸塵的劍在顫抖。
    鏽跡如花綻放,每一瓣都是他斬落的“永恒”——仙帝哀嚎,神王腐朽。
    他踏過三千大千世界的屍骸,
    穿過億萬宇宙的星光殘燼,
    劈開萬古凝固的法則鎖鏈,
    終於——
    在無盡浩瀚的盡頭,
    觸到大道核心
    那一縷最初的微光。
    可這裏沒有真理,沒有混沌,隻有——
    一個孩子。
    三尺染缸裏,缸底沉著發黴的星辰,像被嚼剩的糖渣。
    紮著衝天辮的小丫頭蹲在缸邊,赤腳踩著靛藍色水漬,木棍攪動——星屑如魚躍起。
    小丫頭突然用木棍蘸了星屑糖漿,在缸沿寫下歪扭的字跡。
    "甜淵葬盡癡兒淚"——每個字都在吞噬缸底某個"陸歸塵"倒影的劍光。
    待寫到"痛塚"二字時,她突然抬頭一笑,糖漿化作冰晶簌簌墜落。
    “大哥哥,”
    她抬頭,眼神純淨到殘忍,“你是我夢裏濺出的水花嗎?”
    陸歸塵的劍僵在半空。
    他明白了。
    千萬年廝殺,無數次輪回,自以為淩駕萬古……
    原來隻是她午睡時,指尖的一滴漣漪。
    “就算如此……”
    劍再起,殺意沸騰。
    “我也要斬了你這夢!”
    劍落,天旋地轉。
    陸歸塵的手——竟變成孩童大小,握著滴落星屑的木棍。
    染缸裏,濕透的“他”正爬出,眼中瘋狂不甘。
    丫頭哼起走調的歌謠:
    “天道裂,星辰甜,誰家劍客來舔簷……”
    歌聲中,陸歸塵低頭——
    水中倒映著無數舉劍的“他”,舉劍向天,又化作缸邊孩童。
    每一個,都以為站在大道盡頭。
    每一個,都以為能斬斷輪回。
    直到成為缸邊新的孩童。
    他的劍第一次顫抖,不是因恐懼,而是因荒謬。
    但下一刻,鏽劍突然發出裂帛般的嘶鳴——
    “就算天道是夢…”
    他獰笑著斬向染缸,劍鋒切開星屑水花,
    “…老子也要斬夢證道!”
    缸中倒影瘋狂扭曲,所有“陸歸塵”同時舉劍。
    所有時空的"陸歸塵"同時聽見天道清唱:
    "甜淵葬盡癡兒淚——"聲若兒歌)
    而他們斬出的劍嘯竟自動接上下半句:
    "痛塚埋枯劍底霜!"聲如裂帛)
    缸水沸騰的瞬間,陸歸塵終於讀懂——
    這從來不是兩句詩,而是天道給修士們準備的墓誌銘。
    ……
    蒼穹曆年。
    南離星係.蒼穹界天柱大陸。
    夜幕垂落,巴陰城萬家燈火次第亮起,整座山城如星鬥墜入凡塵。
    幽冥山脈在月光下蜿蜒似龍,十二重城牆的夜明珠連作光帶,與穹頂銀河交相輝映。
    蒼穹界的星軌清晰可辨,九道銀環環抱大陸緩緩輪轉,流星劃過時,在護城大陣濺起七彩漣漪。
    極目處,南離星係的星雲若輕紗漫卷,為天宇披上一層夢幻紫暈。
    更鼓三響,露墜。
    碎珠映星——
    天柱大陸,不過虛空一露。
    陸歸塵的舊布鞋踩過街道,沙粒發出書頁碎裂的輕響。
    褪色的道袍和粗布衣裳絞在一起,像幹涸水溝裏垂死的魚,抖落一身灰燼。
    那些磨破的袖口裏,漏出的不是晨光——
    是雷劈過的星火,每一點都帶著不甘的呐喊。
    這裏的空氣,是天上漏下的濁氣。
    每吸一口,都像吞了碎玻璃。
    陸歸塵站在萬寶樓前,金匾陰影烙在洗白的衣襟上。
    皮下的珠子突然裂開,金線燒進經脈。喉頭泛起七歲那夜的糊糖味——甜得發腥。
    那東西在吃他的記憶。
    指尖按住手臂,繭與靈紋摩擦出碎玉聲。
    突然看見:
    七歲的自己蜷在黴米缸邊,母親指甲掐出的血珠凝成星鬥。
    十七歲的練氣修士,骨頭正發出旱地開裂的脆響。
    丹田裏,那截道骨泛著月光般的寒意。
    “原來最痛的傷,是連修行都消化不了的……”
    "一千靈石首付,三千尾款。"侍者眼皮都沒抬,袖口金線閃著冷光。
    陸歸塵默默掏出油布包。三枚髒兮兮的靈石滾在櫃台上,驚醒了打瞌睡的鑒寶蟲。
    "嘖。"
    侍者捏起一枚對著燈看:
    "第一層是采藥人的血汗..."
    "第二層是挨凍的霜..."
    "最底下還沾著半朵斷腸花?"
    他突然笑了,玉簡照出陸歸塵懷裏三張濕漉漉的往生錢——去年冬天藥圃死的那個短工,腰間就掛著這種紙錢。
    "窮鬼也配買功法?"夜風吹得劍鞘嗚嗚響,像極了陸歸塵全族被屠那天,鐵鏈拖過血泊的聲音。
    陸歸塵把功法殘卷塞進懷裏,心髒在肋骨下撞得生疼。
    拐過第三條巷子時,他踩碎了夜梟的骨頭。
    "哢嚓——"
    牆上的青苔應聲裂開蛛網狀的紋路,像被抽幹的魂靈。
    黑暗裏傳來金屬輕響。
    劍穗上的往生錢開始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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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爪撕開月光,發出琴弦崩斷的聲音。陸歸塵後退半步,磚縫裏的夜露瞬間結冰,映出黑袍袖口——饕餮紋正在吸食殘留的腦漿。
    "你這身藥渣味,連野狗都嫌醃臢。"
    黑袍邪修嗓子跟破鑼似的,劍剛拔三寸,火星子就照見他手指縫裏那條正在蛻皮的紫蜈蚣。
    "鏘!"
    第一擊震得陸歸塵虎口舊傷迸裂,毒血化作百足蜈蚣鑽入經脈。
    邪修臉上的紫紋突然綻開,每道紋路都是張開的螞蟥口器。
    此刻陸歸塵才聽清——
    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原是三百隻蠱蟲在黑袍人骨髓裏爬行的聲響。
    "好一味活藥引。"
    邪修齒縫間垂落的蜈蚣尾,突然炸成漫天銀針。
    "轟——!"
    陸歸塵後背撞碎粉牆,磚石飛濺。裂縫中血靈芝菌絲暴起,如毒蛇般纏上他的手腕——和礦區屍堆上那些吸飽精血的紅傘一模一樣!
    "咳..."摩尼珠突然在胸口炸開滾燙熱流,黴米缸的餿味湧上喉頭。
    但手中的劍卻突然赤紅如烙鐵,一劍橫斬——
    “你們吃人修道…”
    他任由毒血腐蝕臂骨,劍勢不減反增。
    “…我偏要斬道吃天!
    "嗤啦!"毒爪紫紋應聲焦黑,邪修暴退三步。
    機會!
    陸歸塵箭步突刺,劍鋒直取章門穴。
    就在命中刹那——
    "砰!"
    邪修腹部突然炸開,數十條透明蠱蟲噴湧而出!
    陸歸塵指甲縫滲出的黑毒與蠱蟲淩空相撞,竟絞成一道瘋狂旋轉的陰陽魚!
    "啊啊啊!"邪修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雙手掐住自己脖子。
    七竅中冰蠶蠱蟲爆射,在空中化作殘破敕令。更恐怖的是——
    他暴凸的眼球上,紫紋末端正結出無數螢火蟲大小的水泡。
    每個透明水泡裏,都清晰可見一個正在掐脖自盡的小人!
    "死!"
    陸歸塵全力劈落,劍鋒卻在觸及邪修天靈蓋時——
    "哢!"
    斷了!
    斷刃旋轉著插入地麵。邪修獰笑著抬手,卻突然僵住——
    他胸口不知何時插著半截劍尖,而陸歸塵的拳頭正深深陷在他腹部。
    "你..."
    "轟!"
    最後一擊震碎衣衫,露出陸歸塵胸膛上蜈蚣狀的舊傷。
    傷疤正瘋狂吞噬摩尼珠的金線,而飛濺的毒血已在青磚上綻放出一片血色花海......
    陸歸塵癱坐在枯井邊,指間夾著那半塊青銅殘簡。
    月光下,《九轉玉樞訣》氣海篇的經絡圖泛著冷光,可他的目光卻凝在身旁那堆靈石上——
    一萬枚下品靈石壘成矮墳,每一枚都泛著陰慘的瑩綠。
    那是用活人精血溫養出的色澤,至少吞噬了百名修士的性命。
    他忽然覺得手中的毒爪滾燙起來。
    這柄二級中品靈器,價值足以買下十條他的命。
    血槽裏殘留的碎肉,讓他想起七歲那年從指縫間窺見的——母親胸膛綻開的血花,也是這般細碎。
    井水映出一張陌生的臉。
    皺紋已爬上眼角,鬢角隱現霜色。方才那一戰,竟折去他三年陽壽。
    青苔在他掌心下急速枯萎,如同當年枯骨沼澤裏那株噬魂草。
    摩尼珠在皮下輕微震顫,將某種無形的養分化作金紋。
    而井底傳來的"咕咚"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吞咽著濁水......
    他閉上眼。
    七歲的血色黃昏在靈台炸開——
    朱樓焚作赤雪,簷角銅鈴碎成哭嚎。
    母親染血的手將他塞進米缸,血淚墜在眉心,涼得像黃泉邊的露水。
    "歸塵......"
    二字未落,缸外已響起劍鋒剜骨的悶響。
    "咳!"
    三枚血卵從喉間嘔出,在掌心突突跳動。
    卵殼金紋如《往生咒》殘篇,井沿青苔瞬間枯死,像見了閻羅的罪人般蜷縮。
    抬頭時,銀河倒懸成葬劍塚,星辰都是未冷的骨灰。
    夜風掠過新生白發,像孟婆勺沿滴落的忘川水。
    "當啷!"
    毒爪撞上靈石的脆響,和10年前屠殺者的拔劍聲一模一樣。
    陸歸塵膝蓋一軟,差點跪倒。
    井底突然傳來古怪的震動,胸口摩尼珠燙得嚇人。
    這不是聲音,是牙根裏鑽心的酸疼,像有根燒紅的鐵簽順著脊梁骨往腦門上紮——
    活像閻王爺在生死簿上劃他的名字。
    他的"洞府"在螺殼巷最裏頭,其實就是半截妖獸骨頭搭的窩棚。
    整個巴陰城的窮修士都住這種地方。
    雨水把骨頭縫裏的磷火衝下來,在地上淌成綠幽幽的小溪,石板上全是鬼畫符似的痕跡。
    今晚這些鬼火特別鬧騰,在他腳底下聚成半張古怪的圖案,又突然炸開,跟遭了雷劈似的。
    "吱呀——"
    破木門剛響,巷子盡頭就傳來"咯吱咯吱"的刮骨聲。
    有個散修正拿生鏽的刀子剜同伴的靈髓,骨頭渣子濺在土牆上,凍成一朵朵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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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聲混著血腥味飄進來:
    "趙老狗!再偷老子的引氣香,明天就把你琵琶骨穿起來掛門口當風鈴!"
    陸歸塵在袖子裏攥緊斷刀,刀刃上還沾著昨天的血痂。
    三塊下品靈石租來的破屋子,牆角黴斑都長成血色花了。
    陸歸塵舔了舔牙,嘴裏那股甜腥味揮之不去。
    活像含了枚在死人喉嚨裏卡了百年的銅錢,一股子屍臭味。
    蒲團裏漏出來的根本不是棉絮,是上個租客走火入魔時炸裂的經脈,這會兒還在泛著青紫。
    那半截燒剩的蠟燭淚凝成個扭曲人形,跟垂死之人最後見到的鬼影一個德行。
    嘩啦!
    他把染血的狩魔爪扔進陶罐。腐骨藤汁液翻騰間,罐底三十六枚毒牙突然"哢哢"亂顫,在水麵拚出個殘缺的"卍"字——
    跟他娘留給他的平安符上,那個被香火熏得模糊的印記,分毫不差。
    胸口突然火燒似的疼。
    摩尼珠死氣沉沉,可皮下的金紋還在蠕動,提醒著他在井邊折壽的那場廝殺。
    窗外滲進來的瘴氣,把《九轉玉樞訣》殘卷的羊皮紙襯得跟塊人皮似的。
    "咳——!"
    強行運功的瞬間,劇痛從丹田炸開。祖傳功法和殘卷記載的運氣路線相衝,暴走的靈力把經脈撕得生疼,最後化作一口黑血噴在陶罐上。
    血剛落罐,異變突生!
    毒液"咕嘟咕嘟"沸騰起來,沉底的毒牙"鏘"地咬合。
    陸歸塵耳邊炸開邪修臨死前的嚎叫:"你根本不知道......"
    陰風卷過,蠟燭"噗"地滅了。
    陶罐水麵突然浮現一張模糊的人臉——
    正是三年前,被他親手斬殺的包工頭。
    月光在血泊裏扭曲,牆上黴斑不知何時已長成母親斷掌的形狀。
    "咚!"
    隔壁傳來肉體墜地的悶響,接著是癲狂嘶吼:"血煞功成了!老子終於......"
    陸歸塵擦去嘴角血跡——這是本月第四個走火入魔的散修。
    狂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嘩啦"的潑濺聲,像裝水銀的皮囊突然爆開。
    不用看也知道,那散修的經脈正在皮下扭成絞索,如同巷口被陰風抽打的破幡。
    案頭靈石堆泛著妖異光暈。邪修的萬枚靈石綠如腐螢,而他獵殺毒獸換來的灰暗靈石,則像被抽幹精血的骨渣。
    綠光在牆上投出佝僂老者輪廓,轉頭卻化作青煙消散。
    第三十七次推演失敗時,摩尼珠突然"滋滋"作響,滲出朱砂般的血露,在胸口蜿蜒成倒懸的命輪圖騰——與井水倒影裏那張老人麵孔一模一樣。
    十二道刻痕中,已有五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皸裂。
    陸歸塵渾身劇顫。
    這不是疼痛,而是突然明悟:這代表他作為練氣修士中期二百載壽元,如今僅剩六十一年。
    「《九轉玉樞劫經》推演至地級下品,需支付:一百二十二年陽壽,五千下品靈石。」
    摩尼珠吞噬靈石的聲響,像雪落在燒紅的顱骨上。
    陸歸塵衰老的皮膚下,金紋突然自行蠕動成字:
    "■■■■■■■■,痛塚埋枯劍底霜"
    前半句被某種力量抹去,隻剩後半句在肋骨上結霜。
    他咳出的血珠裏,倒映著母親當年被劍氣貫穿時,喉間未吐出的半句詞。
    當命輪開始啃食第一百二十二道年輪時,他忽然聽見自己童年的笑聲——那些聲音正被從光陰長河中扯出,如同撕碎一件血衣。
    "十七歲的軀殼......"
    他盯著腐朽的命輪慘笑,驚醒了牆縫裏以散修死皮為食的屍蟲。
    那些小東西慌不擇路撞進燭淚,"啪"地炸開,像在嘲笑什麽。
    記憶裏浮現散修市集的吆喝——最劣等的"十年延壽丹"也要三萬靈石。
    而懷中這沾滿血腥的一萬枚,此刻竟比陰溝裏的鼠骨還要廉價。
    靈石堆突然無風自旋。
    邪修的五千枚綠靈石被圖騰鯨吞,剩餘五千枚瞬間蒙上灰翳,表麵龜裂如幹涸的河床——這是摩尼珠強行索取的烙印。
    在瘋狂旋轉的命輪倒影中,他清晰看見自己的黑發正從發梢開始褪色。
    當第五道刻痕徹底灰化時,鏡中少年眼角已爬滿深壑,宛如被歲月快進了四十載春秋。
    羊皮卷在血焰中重組,化作刻有九重青銅門的玉簡。
    當《九轉玉樞劫經》符文湧入識海刹那,他的右臂突然失控抓向胸口——皮下金紋已化作實質鎖鏈,將他與摩尼珠永恒捆縛。
    「代價恒定:此後每次推演,支付當前剩餘壽命三分之二,現存靈石半數。」
    ......
    "咚——咚!"
    更夫沙啞的梆子聲穿透石壁時,陸歸塵正盯著銅鏡裏新添的白發。
    右眼瞳孔那圈金環在燭光下泛著冷芒,像是天道烙下的罪印。
    他猛地扯開衣襟,命輪圖騰旁浮現的朱砂小字刺得眼眶生疼:【剩餘壽元:六十一年】。
    "哈...哈哈哈..."
    笑聲突然變成拳頭砸向石牆。
    "哢嚓"骨裂聲在靜夜裏格外清脆,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反而將地級功法攥得更緊。
    這哪是什麽通天秘籍,分明是懸在無間地獄上的一根蛛絲。
    "嗒。"
    一滴血落在《九轉玉樞劫經》封皮上,竟詭異地洇出八個字:
    "向死而生,方見真劫。"
    窗外突然卷起陰風,漫天紙灰如殘蝶亂舞,在暮色中織成一張顫動的網。
    灰燼漸凝,竟浮現出母親臨終的麵容——那些蓄在皺紋裏的未落之淚,那些卡在喉間的未喚之名,此刻都化作塵灰簌簌而下。
    當最後一點星輝被城牆吞沒,他分明聽見命運在耳畔冷笑:
    "小子,你活不過下一個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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