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記憶忽然浮現在了傅一塵的腦海中。
    他記得，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接到了羅素的電話。
    她說，求他救救她，宋招娣要害她。
    可是他說什麽？
    他說：“羅素，你不害人就算好的了，誰能害得了你。”
    “如果有人真想害你，幫我跟那人說聲謝謝，謝她為民除害。”
    那麽尖酸刻薄的話，他到底是怎麽說出來的。
    傅一塵臉色煞白，幾乎不敢去回想。
    賀淮川懶得去看他的表情，現在後悔有什麽用。
    他直接打了110.
    李耀祖激動道：“對，把她抓起來！”
    賀淮川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忽然抬手捂住歲歲的眼睛，然後抬腳把他踢了下去。
    殺人未遂和已遂，量刑可是不一樣的。
    沒多久，警察就來了。
    賀淮川把之前宋招娣推李耀祖的視頻發給他們，說：“她殺人了。”
    宋招娣驚恐道：“不！明明是你把他踢下去的！”
    賀淮川歪頭看著她，“證據呢？”
    宋招娣期待地看向傅一塵。
    可傅一塵沉默著什麽話也沒說。
    警察看著視頻，直接把她帶走了。
    李母聽到動靜趕了過來，對著宋招娣就打了起來。
    然後她也被帶走了。
    周圍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天也微微亮了。
    傅一塵目光閃爍，幾乎不敢去看歲歲的眼睛，他嘴唇顫抖了幾下，才終於發出了聲音，“對不起。”
    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
    他忍不住想起了羅素。
    她打了宋招娣後，他指責她霸淩同學，丟盡了羅家人的臉麵。
    那時候羅素隻看著他，低聲問道：“傅一塵，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打她。”
    是啊，當時但凡他問一句呢。
    可是那個時候的他，早就認定了羅素就是個壞人。
    壞人做壞事，哪裏需要理由。
    他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
    他隻在她受了委屈後，非但沒幫她出頭，還把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歲歲看也沒看他一眼，拉著賀淮川走了。
    走了幾步，她又忽然停了下來，朝賀淮川張開胳膊，“爸爸抱我一下。”
    等賀淮川把她抱起來之後，她又指揮他走到傅一塵麵前，咬著牙，脫掉一隻鞋對著他的臉“啪”地就是狠狠一巴掌。
    “這是替我媽媽打的。”
    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還是強撐著沒掉下來。
    “我媽媽和你認識這麽多年，就算你不喜歡她，你們也算是朋友吧，為什麽就不能多聽她一句話，為什麽你們從來不相信她。”
    歲歲生氣，明明不管是羅書做的事，還是宋招娣做的事，隻要他們多相信媽媽一點，媽媽就不會受那麽多委屈了。
    相信她，就那麽難嗎？
    到底是什麽讓他們認定了媽媽就是壞人呢？
    歲歲不理解。
    傅一塵被她說得一臉羞愧，曾經的一切也都浮上心頭。
    “對不起。”他喃喃道，“可以讓我見見羅素嗎？”
    “不用了。”歲歲冷聲拒絕，“見我媽媽做什麽，跟她說對不起嘛？”
    歲歲“啪”又打了他一巴掌，反問道：“對不起，我打了你，你可以原諒我嗎？”
    傅一塵看著她，被她眼裏的恨意刺得心又是一痛。
    歲歲說：“傷害了就是傷害了，說對不起沒用。”
    說完，歲歲不想再和他說話了，小腦袋埋在賀淮川脖頸間，悶聲道：“爸爸，我們走吧。”
    賀淮川感覺到脖子上滾燙的溫度，咬了咬牙，一腳把傅一塵踹倒。
    眼瞎的東西。
    他抱著歲歲大步離開。
    等傅佳瑩醒來知道這事的時候，急匆匆來找歲歲。
    這種好戲，怎麽不找她啊！
    隻是她沒找到歲歲。
    此時歲歲已經回南城了，她沒急著回家，而是去了陵園，帶著羅素最喜歡的白玫瑰。
    歲歲一邊輕輕擦著她墓碑上的灰，一邊和她說著話。
    “他們想和媽媽說對不起，但是我拒絕了。”
    “我覺得媽媽不會想聽他們說對不起的。”
    “媽媽，我這麽做對不對？”
    羅素自然無法回答她，照片裏她笑靨如花。
    歲歲輕輕摸著她的臉，小臉忍不住湊過去和她貼著，輕輕蹭了蹭。
    “對不起有什麽用，他們都是害死媽媽的凶手。”
    她隻恨，沒有像宋招娣一樣，讓警察也把他們抓起來。
    賀淮川在一旁看著，沒打擾她們。
    隻在心裏默默道，再給他一點時間。
    他會讓傅一塵和羅家付出代價的。
    歲歲靠著羅素的墓碑，不知不覺睡著了。
    墓碑有些涼，她卻睡得很踏實。
    她又夢到羅素了。
    夢見她回到了媽媽高中的時候，那時候所有人都不相信她，避著她，對她指指點點。
    她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了。
    她眼裏的光也沒了。
    她衝過去抱住她，說：“媽媽，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是最好的媽媽。”
    羅素看著她，輕笑一聲，回抱住她，“嗯，隻要歲歲相信我就夠了。”
    沒錯！
    她永遠相信媽媽。
    歲歲還想再親親她，結果脖子一歪，一下子驚醒過來。
    她迷迷糊糊看著麵前的墓碑，愣了下，等意識到這是在做夢後，歲歲眼神有些黯淡。
    她真的好想再見見媽媽，抱抱她。
    這些年，她一定過得很苦。
    她沒再說話，隻靜靜坐在這裏陪著她。
    一直快到傍晚，這才離開。
    就在這時，一朵玫瑰花瓣忽然落在了她的臉上。
    可是這會兒一點風也沒有。
    歲歲愣了下，忽然笑了起來，“媽媽是你嗎？你是不是想親我呀？”
    她有些害羞地捂著臉，但還是大方道：“媽媽你想親就多親幾下吧，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話，就趁我睡著之後悄悄來夢裏親我哦。”
    “反正你以前總這樣。”
    她經常在她睡著的時候偷偷親她。
    家裏的花花第二天都告訴她了。
    但她問媽媽，媽媽不肯承認。
    她還以為是花花為了安慰她才那麽說的。
    但現在她知道了，媽媽也很愛她。
    歲歲抱著羅素的照片親了一口，朝她擺擺手，蹦蹦躂躂地跑到賀淮川跟前，一掃剛才的萎靡。
    “爸爸我們回家吧。”
    她要回家睡覺啦。
    等睡著了，媽媽就會來找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