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張單子外，底下還有兩張車票，目的地是安城。
    羅素曾經去那邊旅遊過，那是個小城，生活節奏很慢，風景又好，很舒適。
    羅素還曾經說過，讓她趕緊和羅屹川離婚，以後她帶著年年，她帶著她的“歲歲”，一起去安城定居。
    如今她的歲歲也有了，她就想帶她去那裏了。
    羅素，她也是想過要和歲歲好好生活的。
    可是偏偏，就在這時候，確診了胰腺癌。
    一種治愈率極低的癌症。
    而她也沒有錢去治病。
    就算有了那二十萬，她也還是放棄了治療，決定把錢留下來給歲歲。
    賀淮川不敢想，她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希望和絕望，就這麽殘酷地擺在她麵前。
    原本憧憬的生活就在眼前了，可是命運從來沒有放過她，硬生生又將她推入深淵。
    而確診的那一晚，她又遇上了羅硯修他們。
    心如死灰，萬念俱滅，在那一刻具象化了。
    她轉身就走，得到的不過就是早就已經不存在的尊嚴而已。
    留下，卻能得到二十萬。
    那一刻，她拋棄了自己，拿到了那二十萬。
    又聯係上曾經背叛過她的好友，讓她的歲歲能夠長大。
    這剩下的94315.8元，是她唯一能留給她的。
    至於為什麽留在這裏，而沒有放在出租屋，可能是怕歲歲太小，守不住這些錢。
    “爸爸。”歲歲看到了那行字，忽然捏住他的衣角，“我媽媽生病了是嗎？”
    “嗯。”賀淮川沒有瞞著她，他蹲下來，和她視線平齊，“你媽媽不是要故意拋下你的，她是沒有辦法了。”
    “她還打算帶你去另一個地方的。”
    他拿出那兩張車票給她看。
    歲歲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眼淚大滴大滴掉了下來。
    原來，她們離幸福，曾經那麽近過。
    歲歲泣不成聲，蹲在地上“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她現在有爸爸，有爺爺奶奶，有好多好多家人，可是媽媽什麽也沒有了。
    她離開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一身的傷病和擔憂。
    江南星忍著心痛，把文件袋裏所有的東西都取了出來。
    裏麵有一張銀行卡，不用查也知道裏麵的餘額和江璟年是一樣的。
    這個傻子，從來都對他們很好，卻忘了對她自己好點。
    最後一件東西，是一封信。
    是留給歲歲的。
    【歲歲，對不起，我不是個稱職的好媽媽，把你帶到這個世上，卻沒好好對你。
    最初知道你的到來的時候，我很迷茫，我曾想過很多次將來見到你，第一句話會說什麽，還想過要給你買什麽東西，我的歲歲，要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
    可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早，在我一無所有毫無準備的時候，你來了。
    我是想過不要你的，因為那個時候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不知道該怎麽照顧你，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隻能生下你。
    曾經我指責過那些沒有條件還隨便生孩子的人，覺得他們什麽都沒有，為什麽要讓孩子來這個世界受苦，如今，我也成了那種人。
    對不起，沒能給你一個好生活。
    也沒有給過你愛。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一個孩子，在我還沒學會怎麽當一個媽媽的時候，你已經悄悄長大了，開始學會照顧我了。
    我很驕傲，我的歲歲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朋友，也很愧疚，因為我，讓你這麽小就承擔了這麽多。
    對不起，是我沒當好一個媽媽。
    或許是時間，讓我忘記了過去的事，也可能是你太好，讓我接受了你的存在，我決定學著去當一個媽媽，媽媽想帶你去一個媽媽很喜歡的地方生活，帶你看我看過的風景。
    我已經買好了車票，也租好了房子，等到了那裏，我打算擺個小攤，賣點小吃，不過我廚藝不好，可能還需要你幫忙。
    等掙到錢，你也該上幼兒園了，女孩子還是要多讀書明理，至少，要有一份養活自己的能力，我也會努力工作，給你買漂亮的小裙子，我的歲歲這麽好看，打扮起來肯定更漂亮……
    隻可惜，我沒有時間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麽叫做報應。
    我曾經竊取了別人的生活十五年，如今，要全部還回去了。
    這是我應得的，隻是我的歲歲啊，你以後怎麽辦。
    我給你找了個新的撫養人，他叫傅燼淵，他不是好人，但他應該會把你養大，最起碼，不會讓你挨餓。
    今天我賺到了二十萬，這錢有些不幹淨，媽媽沒用，掙不到錢。
    希望你以後不要像我一樣，女孩子還是要靠自己，不過我的歲歲那麽聰明，將來肯定比我有出息。
    那些錢，我分出了一半給了年年，那是你哥哥，如果你們將來有機會見麵，幫我告訴他，姑姑愛他。
    歲歲，媽媽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也愛你，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畢竟我做了那麽多傷害你的事。
    對不起，媽媽生了病，控製不住。
    醫生說，我的抑鬱症已經轉成了重度，發作的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傷害你。
    也許我不在了，你能過得更好吧。
    這麽一想，其實我的離開，也是一件好事。
    我就是，有點舍不得你……
    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看到這封信，卻又希望你永遠不要看到，忘了我，大步往前，努力生活吧。
    再見了，我的歲歲。
    ——一個不合格的媽媽】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連賀淮川都有些動容。
    歲歲更是泣不成聲。
    “媽媽，媽媽……”歲歲抱著信，哭得無法自控。
    她不要錢，她要媽媽。
    媽媽從來沒有傷害過她，她那麽善良，傷害的都隻有她自己。
    隻有媽媽在，她才能過得真好。
    “媽媽！”歲歲又喊了一聲，忽然頭一歪哭暈了過去。
    賀淮川趕忙接住她，急匆匆把她帶去白老那裏。
    把完脈後，白老眉頭皺了下，一臉不開心。
    “傷心過度，心脈受損，你幹嘛了，怎麽能讓歲歲難過成這樣。”
    賀淮川沉默著沒說話。
    還是賀老夫人踢了他一腳，他這才把羅素的那封信拿了出來。
    眾人看完，也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賀老夫人更是和殷曼文月抱在一起哭，婆媳三個都淚眼汪汪的。
    她們曾經覺得羅素太自私了，拋下歲歲一個人走了。
    可是知道她的經曆後，隻剩下心疼了。
    要是她能真的自私一點就好了，這樣也許就不會過得這麽苦了。
    歲歲說的沒錯，她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