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空空道人發問，人影並未給出正麵回應，而是衝其反問了一句道。
    “我且問你。”
    “一個人存在的憑證是什麽？”
    “究竟是因為其靈魂，還是因為其肉身？”
    存在的憑證嗎？
    空空道人不假思索道：“那當然是因為靈魂了。”
    “畢竟人的肉身被毀是可以重塑的。”
    “而靈魂一旦消亡，那人可就真的死了，絕無再複活的可能。”
    “嗯”聽見空空道人的回答，人影滿意地點了點頭，並複又追問道：“那我再問你。”
    “已知人的靈魂，都是由記憶和情感所組成的。”
    “那麽靈魂存在的憑證，究竟是因為其中所擁有的記憶，還是因為其中所擁有的情感？”
    人影的第二個問題，算是有了一定的難度。
    然而空空道人還是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他無比肯定道：“我覺得靈魂存在的憑證，應該是其中所擁有的情感。”
    “畢竟人類的記憶，可通過高科技進行備份，甚至可隨時被轉移到存儲設備，以及機器人的體內。”
    “但人類的情感，卻是不可複製和轉移的。”
    空空道人強調道：“別說是高科技了。”
    “就連無所不能的不可名狀生物，亦無法憑空創造，又或是複製出人類的情感。”
    “它們隻能通過折磨人類，來榨取到情緒之力。”
    “毫不誇張地說.人類的情緒，算是宇宙中最最特殊，同時也是最最獨一無二的存在。”
    “哦？”聽見空空道人的回答，人影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之色。
    他提出疑問道。
    “既然你說靈魂存在的憑證，是因為其情感的話。”
    “那如果此時此刻，我將你腦海中的記憶全部清除，然後再將你身邊這位謝深道友的記憶，全部原封不動地複製到你腦海中。”
    “這麽一來，擁有了謝深記憶後的你，還能算是你自己嗎？”
    這.
    空空道人被此問題給問的愣在了原地。
    他糾結許久後道：“被替換了記憶後的我，其所思所想，皆是謝深所思所想。”
    “所以那個我，應該已不能再算是我自己了。”
    人影聞言點了點頭。
    他衝空空道人笑問道。
    “既如此，那麽你現在的答案呢？”
    “靈魂存在的憑證，究竟是因為其中所擁有的記憶，還是因為其中所有擁有的情感？”
    受人影點撥，空空道人目露了然之色。
    他若有所思道：“一個人的靈魂之所以存在，既是因為他所擁有的記憶，亦是因為他的全部情感。”
    “隻有情感和記憶都擁有了，人的靈魂方才能算是完整。”
    “哈哈哈！”聽完空空道人的總結後，人影大笑了一聲後道：“回答的不錯。”
    “人類的靈魂，正是因為有了記憶和情感，所以才會獨一無人。”
    “所以，人是萬萬不能將自身情緒給分離出去的。”
    “一旦分離，則隻剩下了記憶的靈魂，自此隻能算是一具空殼，一具行屍走肉。”
    “其下場，就像你們在天夜大帝的意識海中，所見到的那樣.”
    啊？
    聽人影這麽一說，謝深當即恍然大悟道：“所以前輩的意思是天夜大帝意識海內的那具殘魂，其實就是修煉了太上忘情決，並分離出了自身情感後的，天夜大帝的靈魂？？”
    “不錯！”人影點了點頭道：“你們遇見的那具殘魂，正是剝離了情感後的天夜大帝靈魂。”
    “有著返虛期修為的天夜大帝，在剝離了自身情緒，並吸收了一定量的本源之力後，其壽數早已延長到了五萬載。”
    “所以說”
    “有著如此悠長壽命的天夜大帝，好端端的又怎麽可能會死呢？”
    “他的靈魂，一直都遊蕩在其意識海內，並一直存活到了今天。”
    “至於說他為何會淪落至此”
    人影接著道：“天夜大帝的軀殼，之所以會躺在北冥海域之中，他的靈魂，之所以會漫無目的的遊蕩在意識海中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他修煉了太上忘情決所致。”
    人影既是在感慨，同時亦是在提醒著謝深和空空道人。
    他語氣裏帶著一絲悔恨之意道。
    “那太上忘情決，的確能剝離修士靈魂之中全部情感。”
    “待功法大成後，也的確能讓修行者自身，永遠都不會再被不可名狀生物發現。”
    “但”
    “失去了情感之後的人，那還能算是人嗎？”
    人影舉例道。
    “人之所以餓了後會知道要吃飯，是因為他有著食欲。”
    “人所以會繁衍後代，是因為他有著性欲。”
    “同理。”
    “我們修士之所以想要修行，之所以要追尋大道，是因為我們怕死，又或是向往自由。”
    “這些都是欲望，懂嗎？”
    “是欲望在推著我們人類前進。”
    “欲望，亦或者說是情感，這一特性，是不能被從靈魂之中剝離出去的。”
    “修士一旦失去情感，便等同於失去了做一切事情的動力。”
    “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
    人影最後給出結論道：“總之天夜大帝所修煉的太上忘情決，根本就是一本害人的功法。”
    “此功法絕對絕對觸碰不得！”
    鼻孔山洞內。
    在得知太上忘情決有問題，且剝離自身情感的修行之法，並不是正確的道路後。
    謝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但為此已耗費了近兩千年之久，幾乎將全部的希望，都押注在了此修行之法上的空空道人，卻是當場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或許是因為激動。
    空空道人全身上下都不住地顫抖著，並一臉難以置信道：“這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就是會失去情感麽？”
    “沒了情感，我也依舊是我。”
    “天夜大帝他，絕對是別的某個方麵出了問題，所以才導致自身成了行屍走肉。”
    “對！”
    空空道人語氣裏帶著一絲癲狂道：“天夜大帝會隕落，絕對絕對不是因為修行之法的問題！”
    顯然。
    徒費近兩千年歲月的空空道人，很明顯是有些不能接受，現如今擺在眼前的事實。
    見其疑似有失控的跡象。
    謝深忙在旁勸慰道：“空空道友，你冷靜點。”
    “正所謂大道萬千。”
    “就算剝離情緒之法行不通，也還有別的方法可用不是嗎？？”
    “隻要我們肯花時間，未來總是能找到別的修行法的。”
    “花時間？”空空道人情緒激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夫如今已有九千多歲高齡，就隻還剩下九百多年好活了。”
    “這剩餘壽數，對於普通人而言確實是多到嚇人。”
    “但對於我等合體期修士來說，卻是根本就不夠用。”
    說著。
    空空道人語氣由激動轉為絕望道：“別的不說。”
    “單就修煉那太上忘情決，整個過程就需至少百多年之久。”
    “再加上積攢法則之力，從合體期突破至返虛期，又需至少數百年之久。”
    “然後我還得在突破以後，去花時間尋找能驅除體內黑色霧氣的方法”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空空道人本就是個急性子，暴脾氣。
    此刻麵對如此絕望現實，心中一口氣沒能順出去，整個人直接就變得如癲似狂起來。
    他不再理會站在自己身邊的謝深，易笑，以及那長相與天夜大帝一模一樣的人影。
    他就這麽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一邊小聲絮叨一邊緩緩朝鼻孔山洞外走去。
    謝深擔心空空道人會出事。
    於是便試著叫了一句道：“道友，道友你去哪兒？”
    空空道人沒有回應，隻是一味地繼續往前走。
    謝深複又打算再次呼喊空空道人，卻見那天夜大帝人影出聲阻攔道。
    “別喊他了吧。”
    “空空道人修為比你要高，實力比你要強。”
    “你此刻若再試圖刺激他，小心引火上身，自己最後也討不到好。”
    還真是。
    經天夜大帝這麽一提醒，謝深不敢再發出聲音，隻是就這麽目視著空空道人背影，並任由其離去。
    “唉。”
    待空空道人走遠後，謝深無奈歎道：“隻希望空空道人他，別想不開去拿凡人撒氣就好，更別走上歪門邪路就好。”
    【彩蛋提示：此處承接《凡力》第九卷第496章，未來的空空道人用了些特殊方法，順利突破到了返虛期，但也因此付出了巨大代價。】
    【僅僅隻是個彩蛋，沒看過的，對後續閱讀不會有任何影響。】
    山洞裏。
    一番感慨過後，謝深轉而看向了天夜大帝人影。
    他猜測道：“既然那遊蕩在天夜大帝意識海內的殘魂，是隻剩下了記憶的天夜大帝靈魂。”
    “那麽不出意外，閣下應該就是從天夜大帝靈魂中剝離出來的，獨屬於天夜大帝的情感吧？”
    “是的。”人影點了點頭，並無奈苦笑道：“我正是自天夜大帝靈魂中分離出的情緒。”
    “你知道的。”
    “人都有求生欲嘛。”
    “那麽自然，由天夜大帝情緒幻化而成的我，也同樣有著極強求生欲。”
    “所以當不可名狀之魚，將我吸收進體內後.在極強烈求生欲的驅使下，我直接就鳩占鵲巢，施法奪舍了不可名狀之魚的軀殼，於是，便就有了現如今你所看的我。”
    原來如此。
    謝深聞言好奇道：“那換而言之，身為天夜大帝情緒的你，跟身為天夜大帝記憶的那具殘魂，你們目前都算是還活著咯？”
    “嗯。”天夜大帝人影，似是看出了謝深心中所想。
    他順著謝深的話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讓我試著跟意識海內的那具殘魂融合，待記憶與情感合二為一後，便能讓天夜大帝的靈魂重新恢複自我了.我猜的可對？”
    “啊”謝深聞言忙點了點頭道：“我還真就是這麽想的。”
    “怎麽樣？”
    “你肯試試看嗎？”
    “沒用的”天夜大帝人影搖了搖頭道：“要能試的話，我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嚐試了，又何必要等到現在呢？”
    “修行之路，有進無退，落子無悔。”
    “我情緒跟記憶既已分離，往後便再無重新合二為一，再無反悔的可能。”
    “天夜大帝他早就已經死了。”
    人影一臉釋然道。
    “如今的我，隻不過是一具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而已。”
    “死了便是死了。”
    “不必執著於還要死而複生。”
    見天夜大帝人影如此豁達。
    謝深忍不住讚了一句道：“道友倒是好心態.那空空道人，要能像你這樣拿得起放得下就好了。”
    “嗬。”
    天夜大帝人影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他主動轉移了話題道：“雖說我是在死後，才跟你認識的，但總之相逢就是有緣。”
    “既然緣分一場，我那留在意識海內的殘魂，便做個順水人情送與你了。”
    人影強調道：“那殘魂裏，有著我生前所擁有的全部記憶，包括修行方麵的，包括各種功法。”
    “以及我還活著時，所得到的各種機緣和寶物。”
    “隻要你能製住我那具殘魂，並讀取其中記憶，那麽我剛說的所有的一切，便都無償贈送與你。”
    “不知，道友可有興趣？”
    ！！
    見有著返虛期修為的天夜大帝，一開口便欲要將生前所有的一切，全都無條件贈送。
    謝深當即呼吸急促道：“這”
    “這就全白送給我了？”
    “前輩就不需要我去幫忙做些什麽，以了卻你心中未完成的遺願嗎？”
    “嗬”人影苦笑著回道：“我倒是想啊。”
    “可我的記憶，此刻全在意識海內的那具殘魂之中。”
    “身為情緒化身的我，隻能記住極少數的，憑本能就能記住的事。”
    “所以，連遺願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我，又如何拜托你去完成呢？”
    可惜了。
    既然天夜大帝都這麽說了，謝深便衝其承諾道：“我若是能得道友記憶傳承，並從中得到了好處的話.往後，我必定會盡我所能，去照顧下道友的血脈親族，去照顧道友的後人。”
    “還有道友記憶裏的，那些未完成的事。”
    “但凡是我能辦到的，我也一定盡量去辦。”
    “這也算是我得了好處後，對道友的一些心意吧！”
    “隨你吧。”已失去了近乎全部記憶的天夜大帝，當下無所謂道：“反正我已什麽都不記得了，一切，早就已經都不重要了。”
    考慮天夜大帝的殘魂，有著可媲美合體後期修士的實力。
    而謝深自身，則僅隻有合體初期修為。
    於是他順勢衝天夜大帝人影詢問道。
    “我再向道友請教個事兒啊”
    “就你意識海內的那具殘魂。”
    “你可清楚，那殘魂有沒有什麽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