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沿著消防梯往下走時，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喉間的腥甜反複翻湧，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指尖觸到的血漬裏竟混著細碎的星芒——那是周天星圖在修複他受損的靈脈。
    金貿區的霓虹從破損的玻璃窗漏進來，在他胸前的星圖上投下斑駁光影，像極了歸墟道種裏那些漂浮的混沌碎片。
    轉過三層樓梯轉角，他突然停住。
    左手按在冰涼的金屬扶手上，星圖在掌心泛起微光——五米外的通風管道裏藏著個追蹤符，是天機閣特有的青鸞羽毛紋路。
    玄塵低笑一聲，指尖輕輕一勾，那道符便化作青煙鑽進他眼底。
    係統的提示音比剛才更弱了些，像老式收音機的雜音：【檢測到天機閣二階追蹤術，已吞噬，氣運值+2，當前162。】
    "急什麽。"他對著空氣呢喃，"該找的，我自己會找。"
    老城區廢棄的電子元件廠，是他用混沌悟性掃過三條街後選中的藏身處。
    鏽跡斑斑的鐵門掛著蛛網，推門時發出的吱呀聲驚飛了幾隻夜遊的紙人——那是幽冥界滲透到人間的低階怨靈，見著他胸前的星圖，立刻縮成黑影貼在牆角。
    玄塵踢開腳邊半塊發黴的電路板，在堆滿舊服務器的角落坐下，從西裝內袋摸出張折疊的紙條。
    紙條邊緣還留著柳青的體溫。
    他展開時，指腹擦過她用朱砂寫的小楷，墨跡裏混著淡淡的木樨香——是天機閣弟子常用的清心香，用來掩蓋靈力波動。"玄公子，若雷劫後需要落腳處，西三環路17號閣樓留了鑰匙。"字跡末尾畫了朵歪歪扭扭的火苗，像極了南明離火的紋路。
    玄塵把紙條對著應急燈照了照。
    紙背有層極淡的靈力薄膜，用指甲輕輕一挑便破了，裏麵滾出粒芝麻大小的玉珠。
    他捏著玉珠湊近鼻尖，嗅到了天機閣演算殿特有的檀香——那是用萬年陰沉木和修士本命魂香混製的，隻有核心弟子才能接觸。
    "小丫頭，藏得夠深。"他屈指一彈，玉珠在掌心爆開，化作無數光點鑽進眉心。
    混沌悟性瞬間暴走半秒，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現在不是時候。
    等眼前的星圖重新穩定，他已經看清了玉珠裏的內容：天機閣近三月的演算記錄，最後一頁用紅筆圈著"七月十五，歸墟裂隙"，旁邊批注"清除所有變量"，而"玄塵"兩個字被重重畫了三筆。
    係統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檢測到因果律波動，與宿主關聯度97...】
    玄塵的瞳孔驟縮。
    他扯下脖子上的龜甲掛墜，指尖按在新刻的財神陣紋路上。
    龜甲立刻泛起溫熱，映出他眼底翻湧的星芒——這是他用混沌氣淬煉的本命法器，能暫時屏蔽天機閣的推演。"老東西要借歸墟裂隙的力量清理異己。"他喃喃自語，指節抵著下巴，"七月十五...正好是輪回往生陣最薄弱的時候。"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鳴。
    玄塵突然站起身，星圖在背後展開，將整間倉庫的靈氣都吸了過來。
    他的呼吸逐漸平穩，原本蒼白的臉色泛起病態的潮紅——這是混沌悟性即將再次暴走的前兆。"得去演算殿看看。"他摸出手機，屏幕上蘇婉的消息還沒回，拇指在"發送"鍵上頓了頓，終究還是鎖了屏。"靈釀不急，掀棋盤要緊。"
    天機閣的護山大陣在深夜兩點最薄弱。
    玄塵站在山門外的古鬆後，看著月光下流轉的青金色光網——那是融合了北鬥鎮魔陣和九宮八卦陣的複合陣法。
    他舔了舔嘴角，星圖從指尖溢出，像團活物般纏上光網。
    係統的提示音幾乎聽不見了，隻餘一縷殘音：【解析中...吞噬中...】
    光網突然泛起漣漪。
    玄塵的身影化作星芒滲了進去，落在演算殿後的偏院裏。
    這裏擺著七十二盞長明燈，燈油是修士的本命精血，每盞燈對應一個被天機閣監視的"變量"。
    他掃過燈身的刻字，在最末那盞停住——燈上刻著"玄塵"，燈油隻剩小半，火苗忽明忽暗。
    "原來如此。"他伸手按住燈盞，星圖瞬間包裹住整盞燈。
    燈油裏的因果線瘋狂竄動，像被踩了尾巴的蛇，卻掙不脫星圖的束縛。
    當最後一滴燈油被吞噬時，他聽見演算殿方向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那是天機老人的本命算盤炸了。
    "玩得開心嗎？"玄塵對著虛空笑，指尖在燈座下摸到道暗格，裏麵躺著卷泛黃的絹帛。
    展開的瞬間，他的瞳孔地震——那是輪回往生陣的完整陣圖，邊角還沾著暗紅的血漬，"老東西，你早就在準備這一步了。"
    腳步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玄塵迅速將絹帛塞進懷裏，轉身時已恢複成吊兒郎當的模樣。
    月光順著飛簷漏下來，照見來者的身影——是柳青。
    她穿著月白道袍，發間的木樨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根纏著紅繩的銀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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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著他，她先是一怔，隨即攥緊了袖口，腕間的青玉鐲碰出清脆的響。
    "你..."她欲言又止，目光掃過他胸前的星圖，又落在他懷裏鼓起的絹帛上。
    玄塵歪頭笑："柳姑娘這麽晚還在山上逛？
    該不會..."他故意拖長聲音，"和我一樣，來找點有趣的東西？"
    柳青的耳尖泛起薄紅。
    她張了張嘴，遠處突然傳來警鍾的轟鳴——是護山大陣被觸發的信號。
    她臉色驟變，拽住玄塵的手腕："跟我來！
    演算殿的暗道出了山就是..."
    玄塵任她拉著跑，掌心悄悄覆上她的手背。
    星圖在兩人相觸的皮膚下流轉，他清晰地感知到她靈力裏藏著的焦急，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小丫頭，"他低笑出聲，"你到底在查什麽？"當警報聲在山梁間撞出回音時，柳青更緊地拽住了玄塵的手腕。
    她的掌心沁出了薄汗，道袍下擺被風吹起，露出一截纏著符咒的腳踝——那是天機閣弟子特有的“鎖魂縛”，用於防止被幽冥界的怨靈附身。
    玄塵垂眸掃過那道符咒，混沌悟性自動解析出其中三分之一的紋路，然而係統卻罕見地沒有發出提示音，就像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喉嚨。
    “暗道在偏院右轉第三棵銀杏那裏。”柳青聲音顫抖，發間的銀簪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光，“但是……但是陳浩師叔的雷火訣專門克製陣修，你等下別硬扛——”
    話音未落，前方轉角突然炸開刺目的金光。
    七八個道袍弟子從陰影裏竄了出來，為首的中年男子手持青銅劍，劍身上流轉的雷紋與玄塵胸前的星圖產生了共鳴，震得他胸口發悶。
    那是陳浩，天機閣演武堂首座，玄塵在玉珠裏見過他的演算記錄——上月他剛用雷火訣劈碎了三個歸墟道種。
    “玄塵，束手就擒吧。”陳浩的聲音冰冷如霜，目光掃過玄塵懷中鼓起的絹帛，“你偷了輪回陣圖，罪當……啊！”
    他話還沒說完，玄塵突然反手扣住了柳青的手腕。
    星圖從兩人相觸的皮膚下竄出，像一條貪食的蛇鑽進了柳青腕間的青玉鐲——那是她的本命法器，此刻正隨著星圖的侵入泛起青霧。
    柳青瞳孔驟縮，想抽回手卻被玄塵攥得死死的，腕骨幾乎要裂開。
    “小丫頭藏得挺深啊。”玄塵低聲笑道，眼底星芒暴漲，“這鐲子可不是普通法器，而是連通天機閣地脈的引靈樞。”他指尖在鐲身刻紋上一彈，整座山突然震顫起來，偏院裏的長明燈同時爆成了碎片，“借你這鐲子用用。”
    係統終於發出了嘶啞的提示：【檢測到地脈靈力，吞噬進度17……】
    陳浩的青銅劍已經劈到了跟前。
    玄塵鬆開柳青，星圖如披風般展開，將劈來的雷火全部吞了下去。
    他的嘴角溢出了黑血——這是吞噬過量能量的反噬，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雷火訣？”他舔了舔唇上的血，“不如叫雷火餅，甜甜的。”
    陳浩的臉瞬間漲紅。
    他揮劍召來九道雷蛇，每道都裹著天機閣特有的“定魂咒”，要將玄塵的魂魄釘在原地。
    玄塵卻突然抬頭看向天空——七月的月亮被烏雲遮住了半邊，漏下的月光裏飄著細碎的金粉，那是護山大陣被破壞後散逸的陣靈。
    “來得正好。”他張開雙臂，星圖瘋狂旋轉，將空中的金粉、地上的雷蛇，甚至陳浩弟子們的靈力全都吸了過來。
    柳青被這股吸力掀得踉蹌，撞在院牆上，腕間的青玉鐲“哢”地出現了裂紋。
    她望著玄塵泛紅的眼尾，突然想起演武堂的古籍記載：陣靈暴走時，會像餓鬼般吞噬一切能量，連親主都不認。
    “玄塵！”她尖叫著撲過去，指尖掐出法訣，一道青鸞虛影從她心口飛出——那是她偷練的禁術，用本命精血召喚的神禽殘魂。
    青鸞長鳴著撞碎一道雷蛇，替玄塵擋下了致命一擊。
    玄塵的星圖突然一頓，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吞噬的動作慢了半拍。
    陳浩趁機欺身上前，青銅劍抵住玄塵的咽喉。
    “現在知道怕了？”他冷笑道，“等我把你帶回……唔！”
    後腰突然一陣劇痛。
    陳浩轉頭，正看見柳青舉著半塊碎瓷片，紮進了他的命門穴。
    她的道袍前襟全是血，不知是剛才撞牆時蹭的，還是禁術反噬的。
    “師叔，”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您忘了，我跟您學過三年點穴。”
    玄塵趁機推開陳浩，拽著柳青往暗道跑去。
    身後傳來弟子們的呼喝聲，陳浩捂著後腰罵罵咧咧。
    暗道口的銀杏樹下果然有塊活動的青石板，掀開時飄出潮濕的黴味——這是一條用符咒加固的逃生通道，石壁上每隔五步嵌著一顆夜明珠，照亮了滿地的蛛網和半截鏽跡斑斑的鎖鏈。
    “這是天機閣初代閣主的避禍道。”柳青靠著石壁喘氣，腕間的血順著青玉鐲的裂紋往下淌，“我……我上個月清理典籍時發現的。”她抬頭看向玄塵，眼中的慌亂褪去了一些，“他們要在七月十五用歸墟裂隙清洗變量，不隻是你，還有所有被長明燈標記的人。我阿爹……我阿爹的燈油上個月就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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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塵的手指在絹帛上輕輕摩挲。
    他能聽見係統在腦海裏嗡嗡作響，像在警告什麽，但此刻他更在意柳青眼底的血絲——那不是靈力消耗過度，而是哭過的痕跡。
    “所以你接近我，”他說，“是想借我之手掀了天機閣的棋盤？”
    柳青突然笑了，血沫沾在嘴角：“你以為我是第一天查這些？三個月前我就發現演武堂在煉‘屠陣符’，專門針對陣修。那天在金貿區見你被雷劫追著跑，星圖都快碎了……我就想，或許你能幫我。”她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丹丸，“這是固元丹，你吞一顆。我……我還知道歸墟裂隙的具體坐標，在……”
    “不用急。”玄塵打斷她，將丹丸塞進她嘴裏，“先把傷養好了。”他的指尖拂過她腕間的傷口，星圖溢出一絲微光，替她止住了血，“合作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第一，你不能對我隱瞞任何事；第二，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把你也吞了；第三……”他突然湊近，盯著她發間的銀簪，“這簪子借我看看。”
    柳青的耳尖又紅了，但沒有拒絕。
    玄塵捏著銀簪，混沌悟性瞬間解析出簪身的刻紋——那是縮小版的輪回往生陣，和他懷裏的絹帛紋路一模一樣。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係統的警報聲終於清晰起來：【檢測到因果律重疊，危險等級ss……】
    暗道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兩人同時噤聲。
    玄塵將銀簪塞進懷裏，星圖在掌心凝聚成匕首。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混著金屬摩擦石壁的聲響——是鎖鏈，和地道裏那截鏽跡斑斑的鎖鏈一模一樣。
    “走。”玄塵拽起柳青就跑，“他們追來了。”
    地道盡頭是一個廢棄的礦洞，出口處堆著半人高的碎石。
    玄塵揮拳砸開石塊，夜風吹了進來，裹著賽博都市的霓虹味。
    他扶著柳青爬出洞，手機突然在兜裏震動——是一條匿名短信，隻有一張照片：他和柳青在地道裏的背影，右下角標著“林氏集團特別行動組”。
    玄塵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將手機關機。
    他抬頭看向都市的方向，那裏有一棟玻璃幕牆的大廈正在發光，頂層的“林”字ogo刺得人眼睛疼。
    “怎麽了？”柳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沒事。”玄塵笑了笑，將輪回陣圖往懷裏按了按，“隻是突然想起，有人請我喝靈釀還沒去。”
    遠處傳來警笛聲，是趙雪的巡邏車。
    玄塵拉著柳青往反方向走，星圖在背後若隱若現。
    他能感覺到係統在催促他吞噬更多能量，也能感覺到柳青的手在他掌心裏逐漸升溫。
    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手機裏那張照片——林氏集團，那個在賽博都市隻手遮天的商業帝國，怎麽會盯上他呢？
    而在天機閣的演武堂裏，陳浩捂著後腰跪在地上。
    他麵前的青銅劍突然發出嗡鳴，劍身上浮現出一行血字：“玄塵與柳青已出地道，坐標……林氏集團勢力範圍。”
    天機老人的聲音從虛空裏傳來，像兩張砂紙摩擦：“很好。讓林雄的人去會會他。記住，別讓那小子活著見到七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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