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砸在玄塵肩頭時，他正盯著穹頂那團凝聚的黑影。
    灰黑霧氣裏翻湧著猩紅瞳孔，像被踩碎的蜂巢，每一絲執念都順著因果線往他心脈鑽——那是天機老人用百年氣運養的後手，此刻正拚著最後一口氣要同歸於盡。
    "都退到石台下。"他突然出聲，指腹在陣盤"天樞"位重重一按。
    周天星辰陣圖在識海炸開，金光順著血管竄上眼眶，他看見那些因果線的脈絡了，像腐爛的樹根，根須全紮在水晶裂紋裏。
    雲影的雷劍"嗡"地出鞘，劍尖挑開一片墜落的石片，碎渣擦著蘇婉發梢飛過。
    女秘書的手機還舉在半空，屏幕上氣運值已經跌成猩紅的"37"，可她偏在笑，指尖快速戳著錄製鍵："這素材夠我發十期《都市異聞錄》了。"
    陸飛把符筆往嘴裏一咬，反手拽住柳青的手腕往石台下拖。
    《鎮靈要術》的封皮擦過青鸞的衣角，紅衣器靈歪頭啄了啄那本書，尾羽突然炸開："小心！"
    話音未落，黑影裏甩出一道灰芒。
    玄塵沒躲，任那道芒刺進胸口——疼，但不如因果線收縮時疼。
    他低頭看向水晶，裂紋裏滲出的金光正順著他掌心往陣盤鑽，像嬰兒吸奶般貪婪。
    原來這老東西把執念藏在水晶陣紋裏，怪不得之前蕭雨說"改命局"的棋眼在這裏。
    "找幽冥界的陣法。"他突然開口，聲音混著陣圖震動的嗡鳴。
    眾人動作一滯，雲影的劍尖垂了幾分："你怎麽知道？"
    "剛才水晶喊我了。"玄塵扯了扯嘴角，指節叩了叩石台上的水晶。
    那些裂紋裏的金光突然亮了一瞬，像是回應。
    他能聽見陣紋在說，去無間血海，找被汙染的文明殘骸，那裏有能絞碎因果線的古陣。
    混沌悟性在識海翻湧，他甚至看見了那陣法的殘影：血色的鏈，漆黑的印，專克氣運糾纏。
    雲影的指尖突然搭上他手腕。
    這次不是雷劍的涼，是帶著灼傷的熱——她之前為他擋雷劫時留下的餘溫。"我有幽冥令。"她從懷中摸出塊黑玉牌，表麵刻著扭曲的鬼麵，"但得通過幽冥使者的考驗。"
    玄塵接過令牌，寒氣順著掌心竄到後頸。
    他掃過眾人：蘇婉的手機還亮著，鏡頭正對著他；陸飛咬著符筆點頭，符紙上已經畫了半道鎮靈咒；柳青把書護在懷裏，指節發白；青鸞歪頭盯著他，尾羽上的金斑忽明忽暗——像在判斷他會不會死在幽冥界。
    "我去去就回。"他把令牌攥進掌心，陣盤在另一隻手發燙。
    混沌悟性告訴他，這一去可能被無間血海汙染，可能被幽冥使者撕碎，但更可能的是——他能把天機老人的執念連根拔起。
    他喜歡這種不確定的刺激，像拆一個會炸手的盒子，但他有信心接住所有碎片。
    咒語從舌尖滾出時，密室的震動突然加劇。
    黑玉牌發出幽光，地麵裂開一道漆黑的縫，旋渦像活物般卷著石屑往上鑽。
    蘇婉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她撲過去撿，發梢掃過玄塵手背："錄到了！"
    青鸞突然撲過來，尖喙啄他耳垂："要是被血海泡爛了，我就啄瞎你的眼。"溫熱的鳥羽掃過臉頰，他這才發現，原來這器靈的體溫和活人一樣。
    玄塵抬腳邁進旋渦的瞬間，聽見雲影喊了句什麽。
    風聲太大，他隻捕捉到"小心血眼"幾個字。
    黑影裏的猩紅瞳孔還在攢動，可他的視線已經被黑暗吞沒——那是比人間夜色更濃的黑，帶著腐肉和鐵鏽的腥氣，像有人正把他往裝滿陳血的陶罐裏按。
    旋渦在身後閉合的瞬間，他聽見一聲輕笑。
    不是他的，不是眾人的，像是來自更深處的、裹著血泡的呢喃。
    玄塵摸了摸胸口，那裏還留著黑影刺出的疼。
    他笑了，手指在陣盤上劃出星軌——幽冥界，該醒了。
    腐鏽氣息裹著潮濕的腥甜鑽進鼻腔，比之前更濃了幾分，像浸在陳血裏的棉絮。
    玄塵的靴底碾過某種黏滑的東西，低頭時隻見地麵浮著層半透明的血膜，在他腳邊裂開蛛網般的細紋，滲出幾縷黑霧——這是幽冥界的表層？
    他想起雲影提過的"無間血海"，此刻倒先見了血海的"皮"。
    "你是誰？
    為何闖入此地？"低沉的聲音像鏽鐵摩擦，從左側傳來。
    玄塵轉頭的動作很慢，混沌悟性已經先一步掃過聲源：十米外的黑影，身高與他齊平，黑袍下看不見雙腳，像是直接溶於黑暗裏。
    最醒目的是對方眼眶——那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團旋轉的幽藍鬼火，鬼火中心凝著細小的金紋，像某種封印的殘片。
    玄塵的指尖在陣盤邊緣輕輕叩了兩下。
    識海裏的周天星辰陣圖微微發燙，這是遇到威脅時的本能反應，但他很快壓下陣圖的躁動——對方的氣息不似惡意，更像...某種規則的具現。"玄塵。"他扯了扯嘴角，聲音裏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懶，"來取能絞碎因果線的古老陣法，對抗天機老人的殘餘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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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人沒有立刻回應。
    鬼火般的雙眼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玄塵感覺有冰涼的觸須順著耳後爬進識海，那是某種精神探查。
    他沒躲，甚至主動放開了識海的防禦——混沌悟性正瘋狂解析這道探查的規則：是氣運溯源術？
    不，更像因果鏈的逆推，在找他"闖入"的合理性。
    "有意思。"黑袍人終於開口，聲音裏多了絲興味，"你知道那陣法被汙染了？
    沾過無間血海的東西，會啃食宿主的生機。"他抬起手，長杖在黑暗中浮現，杖身纏著褪色的紅繩，紅繩上串著九顆骷髏頭，每顆骷髏的牙縫裏都卡著半截斷裂的因果線。
    玄塵摸了摸胸口——那裏還留著天機老人執念刺入的灼痛。"被啃食生機，總比被因果線勒死好。"他笑，指腹蹭過陣盤上"天權"位的刻痕，"而且..."混沌悟性突然翻湧，他看見黑袍人長杖上的紅繩裏藏著半枚陣紋，和石台上水晶的裂紋軌跡驚人相似，"你早就在等我了。"
    黑袍人的鬼火眼突然暴漲，整個人的氣息驟然冷下來。
    他的手指扣住長杖，骨節泛著青白："你想得到它，必須通過我的考驗。"話音未落，長杖在地麵劃出半圓，黑色符文從劃痕裏噴湧而出，在空中交織成直徑二十米的陣法。
    玄塵眯起眼——那符文的結構很像人間的困靈陣，但每道紋路裏都滲著暗紅血珠，血珠墜地時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幽冥試煉陣。"黑袍人後退兩步，長杖指向陣法中心，"破陣者可獲資格。
    但記住——"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像有無數人同時在說話，"陣中幻象會放大你最恐懼的因果。
    你若被幻象吞噬，就永遠留在這裏，成為血海的養料。"
    玄塵盯著陣法中心。
    混沌悟性開始瘋狂解析符文：外層是鎖魂鏈，中層是心魔幻境，最核心的...他瞳孔驟縮——那裏有團和他識海陣圖同頻震動的金光，是石台上水晶陣紋的碎片！
    原來這試煉陣根本不是考驗，是水晶陣紋引導他來激活的鑰匙。
    "開始吧。"他一步跨進陣法。
    腳底剛觸到符文，地麵突然翻湧出血浪，腥熱的液體瞬間漫到胸口。
    玄塵沒躲，任血浪拍在臉上——這是幻象，他能感覺到。
    但下一秒，他聽見了蘇婉的尖叫。
    "玄塵！
    救命！"聲音來自左側，他轉頭，看見蘇婉被困在血浪裏，手機屏幕碎成蛛網，氣運值的紅光刺得人眼疼。
    她的發梢正被血浪絞成細線，手腕上浮現出和他胸口一樣的灼痕——那是天機老人執念的印記。
    玄塵的手指攥緊陣盤。
    這是幻象，他告訴自己，但心跳還是快了半拍。
    混沌悟性在識海轟鳴，告訴他這是利用他對"因果牽連"的恐懼製造的幻境。
    他深吸一口氣，陣盤在掌心發燙，周天星辰陣圖順著血管竄上雙眼——金光穿透血浪，他看見蘇婉背後站著天機老人的虛影，正用染血的棋子戳她的後頸。
    "假的。"他低喝一聲，掌心按在胸口的灼痕上。
    陣圖的金光順著掌紋湧出，灼痕處突然傳來刺痛——不是幻象，是真實的！
    他瞳孔地震：原來天機老人的執念早隨著因果線鑽進了他的生機裏，此刻正借著幻境具象化！
    血浪突然拔高成牆，將他困在中間。
    玄塵聽見青鸞的尖嘯從頭頂傳來："笨蛋！
    用離火淬陣圖！"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青鸞的尾羽金斑正浮現在識海邊緣，像盞小燈。
    對了，他吞噬過南明離火，那火性本就克陰邪！
    他咬開指尖，血珠滴在陣盤上。"周天星辰，借火！"陣圖瞬間燃燒，赤金火焰裹著星芒從他體內爆發，血浪接觸火焰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嘶鳴，退潮般向後翻湧。
    蘇婉的幻象被火焰燒成灰燼，天機老人的虛影發出尖嚎，被星芒絞成碎片。
    黑袍人的鬼火眼劇烈震動。
    他舉起長杖，杖上的骷髏頭突然同時睜開眼，九道黑芒射向玄塵。
    玄塵不躲反迎，陣盤上的火焰更盛——混沌悟性告訴他，這是試煉陣的第二重，考驗的是"麵對規則壓製時的破局能力"。
    他張開雙臂，任黑芒刺入胸口，卻在黑芒入體的瞬間，用陣圖將其轉化為星力，反哺自身。
    "有意思。"黑袍人的聲音裏終於有了讚許，"你不僅破了幻象，還吞噬了我的攻擊。"他的長杖緩緩抬起，黑色符文在杖尖凝聚成漩渦，空氣中傳來某種古老法則被撬動的嗡鳴——那是試煉陣啟動最終章的前兆。
    玄塵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他能感覺到，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但沒關係——他喜歡這種被命運拽著跑，卻又能在最後一刻抓住韁繩的刺激。
    幽冥使者手中的長杖一揮，黑色符文組成的陣法瞬間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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