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裏的溫度驟降又飆升，像是有三團不同屬性的熔爐同時點燃。
    龍首殘影的冰碴子墜得更快了，每一粒都裹著刺骨的寒，擦過玄塵眉骨時，他能聽見皮膚表層結霜的細碎聲響；蛇尾殘影的赤焰突然暴漲三尺，火舌卷過虛空，空氣被燒得扭曲成赤金色的波紋；羽人殘影的指尖則躍動著幽藍雷光，每道電弧都像活物般嘶鳴，在灰霧裏劃出蛛網似的裂痕。
    玄塵的瞳孔縮成細線。
    他能感覺到識海裏的周天星圖在發燙，星軌與星軌摩擦出細碎的光屑，那是混沌悟性在瘋狂運轉——不是單純的觀察，而是像餓極了的野獸撕咬獵物般，在啃食三具殘影身上流轉的道韻。
    “鎮、焚、亂。”他喃喃重複著青鸞之前的話，喉結滾動，“原來不是三重考驗，是三重鎖。”
    蛇尾的赤焰最先劈來。
    火焰裏裹著上古神魔的殘念，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欲，直取玄塵心口。
    青鸞的金焰“轟”地炸開來，涅盤之火與赤焰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她的尾羽根根豎立，金紅的羽毛邊緣泛著焦黑——這是強行對抗同源能量的代價。
    “小心！”她喊了一聲，聲音卻被雷霆蓋過。
    羽人的雷光已到近前。
    玄塵沒躲，反而迎著雷光抬起手。
    電弧竄上他的手臂，在皮膚表麵烙出焦黑的紋路，可他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是陣紋。”他低笑，“這些威壓不是遺骸本身的力量，是有人用陣法把它們當炮仗——”
    龍首的冰碴子突然在他頭頂凝結成冰錐，足有半人高，帶著破空聲砸下來。
    玄塵終於動了，腳尖點地向後掠去，發梢卻還是被冰錐擦過，瞬間結出白霜。
    他退到青鸞身側，掌心按在她後背，星圖的力量順著手掌渡過去——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她共享能量。
    青鸞的金焰陡然變得清澈，不再與赤焰糾纏，反而順著赤焰的脈絡蔓延。
    “你在引火？”她側頭看他，眼尾被火焰映得泛紅，“用涅盤火穩定火係能量？”
    “不止火係。”玄塵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半道光痕，那是他解析出的陣紋碎片，“三具遺骸被同一張陣圖串著，鎮、焚、亂是陣眼。剛才那冰錐的軌跡……”他突然頓住，盯著龍首眉心的暗紋，“和我在南明離火裏見過的上古困仙陣很像。”
    識海裏的星圖突然劇烈震動。
    玄塵踉蹌一步，額頭沁出冷汗——混沌悟性在超載。
    他能聽見係統在瘋狂提示氣運值上漲，但那些數字像隔了層毛玻璃，模模糊糊。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三具殘影上：龍首的冰棱裏藏著鎖魂的咒文，蛇尾的赤焰下埋著焚天的刻痕，羽人的雷光中纏著亂因果的絲線。
    “原來如此。”他突然笑出聲，連青鸞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雀躍驚到。
    “守護者說‘證明你配得上吞噬’，不是要我打敗它們，是要我……”他的目光掃過三具殘影，“吞掉這張激活它們的陣圖。”
    青鸞的金焰突然縮了縮。
    她盯著玄塵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百年前南明離火被吞噬時的場景——那時的玄塵也是這樣，像發現了最甜美的獵物，連呼吸都帶著興奮的顫音。
    “你瘋了？”她咬牙，尾羽卻不自覺地收攏，將兩人護得更緊，“這張陣圖要是被吞了，遺骸的力量會失控！”
    “所以需要你。”玄塵轉頭看她，發梢的霜花簌簌落下，“火係遺骸的能量太暴躁，你的涅盤火能給它‘順毛’。”他的指尖輕輕點在她心口，那裏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聯係——是當年吞噬南明離火時留下的，“現在，把你的火纏在赤焰上，跟著我的節奏收放。”
    青鸞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想罵他異想天開，可喉間湧上來的卻不是反駁，而是某種熟悉的、躍躍欲試的熱意。
    她咬了咬舌尖，金焰突然分出一縷，順著赤焰的軌跡纏了上去。
    蛇尾的赤焰先是劇烈掙紮，隨即像被撓到癢處的野獸，緩緩安靜下來。
    玄塵的指尖在虛空中越劃越快，三具殘影身上的陣紋逐漸顯形，如發光的血管般爬滿灰霧。
    他能感覺到星圖在貪婪地汲取這些紋路，每吞掉一道，識海就清明一分。
    歸墟守護者的槍杆第三次砸向虛空。
    這次，灰霧裏傳來瓷器碎裂般的脆響，三具殘影的輪廓突然變得透明，像是被抽走了某種支撐。
    “看來你找到了鑰匙。”守護者的聲音裏終於有了溫度，不再是機械的冷硬，“但記住——”
    玄塵沒聽他說完。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三張逐漸重疊的陣紋上，手掌不自覺地按向地麵。
    青鸞看著他微顫的指尖，突然明白他要做什麽。
    “你要……”
    “共鳴。”玄塵低喝，額角的青筋暴起，“用它們的陣紋當引，反製這張激活陣圖。”他的視線掃過三具殘影，嘴角咧開一個危險的弧度，“畢竟……”
    蛇尾的赤焰突然拔高，與青鸞的金焰完全融合；龍首的冰棱在半空凝住，每粒冰碴都折射出星圖的光；羽人的雷光不再亂躥，順著玄塵指尖的軌跡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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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望著這詭異的和諧，突然笑了。
    她鬆開玄塵的手腕，金焰完全展開，將三具殘影的能量都裹進自己的火焰裏。
    “來吧。”她輕聲說，“我倒要看看，你能吞到什麽程度。”
    玄塵深吸一口氣。
    識海裏的星圖轉得更快了，星軌上的光屑如暴雨般墜落，在他眼底映出萬千星辰。
    他的手指緩緩抬起，又緩緩按下，像是在觸碰某種看不見的琴弦。
    地麵的灰霧突然翻湧。
    玄塵的指尖在虛空中劃出最後一道銀弧時，腕骨傳來細微的灼痛——那是星圖運轉到極限時，與他血肉產生的共鳴。
    他能清晰聽見識海裏星軌崩裂又重組的脆響，像是某種古老的樂章在為這場吞噬奏樂。"成了。"他低喘著吐出兩個字，掌心的陣紋突然泛起幽藍光芒，如活物般鑽入地麵的灰霧。
    地麵的灰霧像是被捅破的蜂窩，瞬間翻湧成螺旋狀的漩渦。
    火係神魔遺骸的眼眶裏，兩簇幽藍火焰"轟"地竄起三尺高。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帶著記憶溫度的靈識之火——玄塵看見蛇尾遺骸的瞳孔收縮成豎線，分明是活物才有的應激反應。
    它脖頸上的鱗片泛起暗金光澤，殘留的尾椎骨在灰霧裏劃出半圈軌跡，竟像是在向他行某種古老的禮。
    "這......"青鸞的金焰突然縮成指尖大小，尾羽根根倒豎。
    她盯著那簇幽藍火焰，喉間溢出半聲驚呼，"它的靈識被喚醒了！"
    歸墟守護者的槍杆在半空頓住。
    他的銀甲本是毫無溫度的冷白，此刻卻泛出極淡的青灰，像是被某種情緒浸染。"你竟能喚醒它們的記憶。"他的聲音裏第一次出現裂痕，不再是機械的冷硬，"是共鳴陣紋觸動了遺骸的本我意識......"
    話音未落，他的槍尖已刺破虛空。
    玄塵瞳孔驟縮。
    他能看見槍尖上纏繞的混沌之氣正扭曲著空間，連灰霧都被絞成細碎的銀沫。
    這一槍沒有預兆，卻精準地鎖死了他所有退路——守護者不是要殺他，是要測試他能否在遺骸靈識蘇醒的混亂中保持控製。
    "青鸞！"玄塵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星圖的力量順著血脈渡過去，"穩住火係能量！"
    青鸞的金焰瞬間暴漲，如一張金絲網般裹住蛇尾遺骸。
    她能感覺到那團幽藍火焰裏翻湧著上古神魔的殘念，暴戾與悲愴交織成刺人的針，紮得她靈體發疼。
    但她沒有退縮，尾羽展開成扇形，將兩人與遺骸護在中央："我撐著，你......"
    玄塵的左手突然按在蛇尾遺骸的額骨上。
    他能摸到骨茬間刻著的古老咒文，每一道都在灼燒他的掌心——那是遺骸生前鎮壓混沌時留下的傷痕。"借我。"他對著空氣低喝，混沌悟性如潮水般湧出，直接撞進那簇幽藍火焰裏。
    火係遺骸的尾椎骨突然重重砸向地麵。
    灰霧裏炸開赤金色的光，那是它殘留的焚天神通被喚醒了。
    玄塵能聽見它喉間發出類似嗚咽的轟鳴，像是在抗議，又像是在成全。
    一道赤紅烈焰從它口中噴薄而出，帶著焚盡萬物的氣勢，與守護者的銀槍正麵相撞。
    "轟——！"
    衝擊波掀翻了整片灰霧。
    玄塵被氣浪掀得撞在青鸞身上，兩人的靈識幾乎要被震散。
    他眯眼望去，隻見守護者的銀甲出現蛛網般的裂痕，槍杆上的混沌之氣被烈焰燒得滋滋作響。
    而火係遺骸的幽藍火焰已黯淡下去，尾椎骨上的暗金鱗片正在剝落，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
    "你......"守護者的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震動。
    他緩緩收回長槍，槍尖垂向地麵，銀甲上的裂痕開始自動愈合，"你不僅吞噬了激活陣圖，還能調動遺骸本身的力量。"他抬頭望向玄塵，麵罩下的眼睛裏有暗潮翻湧，"看來我錯了。
    你不是在掠奪，是在......共鳴。"
    玄塵抹去嘴角的血。
    他能感覺到識海裏的星圖又多了三道暗紋——那是從三具遺骸陣紋裏吞噬來的本源。"你說過，要證明配得上吞噬。"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裏帶著幾分狂氣，"現在，我證明了嗎？"
    守護者沒有回答。
    他抬手按在胸前，銀甲泛起幽光。
    三具遺骸的殘影突然開始消散，火係遺骸的幽藍火焰最後看了玄塵一眼，像是在說些什麽，最終化作星芒融入灰霧。"歸墟最深處的秘密，等你揭開。"守護者的聲音重新變得冷硬，卻多了幾分鄭重，"但記住，那裏藏著的不隻是機緣......"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隨灰霧一同消散。
    青鸞的金焰緩緩收進體內。
    她望著玄塵染血的袖口，欲言又止，最終隻是伸手替他拍去肩頭上的灰："剛才那一下，你差點被槍氣絞碎靈體。"
    "但我撐住了。"玄塵望著前方更深處的黑暗，那裏的灰霧比之前更濃，像一塊被揉皺的黑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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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感覺到某種牽引力從深處傳來，像是在召喚，又像是在警告。
    識海裏的星圖突然開始發燙，星軌指向黑暗最濃處——那是陣靈對本源的渴望。
    "你在想什麽？"青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看到無邊的混沌。
    "天機老人的天命棋局。"玄塵輕聲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的星圖印記，"他總說我是擾亂天命的變數。
    可如果歸墟最深處藏著能終結他的關鍵......"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像是要穿透那層黑暗，"或許，我該謝謝他把我逼到這裏。"
    青鸞沉默片刻，尾羽輕輕掃過他的手背："你確定要繼續？
    守護者的話裏有警告。"
    "當然。"玄塵轉身走向黑暗，衣擺被灰霧掀起一角，"秩序崩壞的地方，才最有趣不是嗎？"
    黑暗深處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某種古老的存在被驚醒。
    玄塵的腳步頓了頓，他聽見自己心跳聲與識海星圖的運轉聲重疊在一起，像在合奏一首戰歌。
    歸墟最深處，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
    是能徹底瓦解天機老人因果網的鑰匙，還是更龐大的吞噬陷阱？
    他望著前方翻湧的灰霧，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
    而在更遙遠的表層人間，天罡山的山巔正飄起血色雲霧。
    那裏鎮壓著三界平衡的天罡地煞陣，陣眼處的符文突然泛起刺目的紅光——像是在回應歸墟深處的某種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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