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指尖在吞靈焰裏微微發顫。
    歸墟的風裹著混沌海的鹹腥灌進衣領，他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撞得識海深處那道陣紋都跟著震顫。
    天機老人的話像塊燒紅的鐵，燙得他後槽牙發酸。
    "承擔責任？"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卻比平時輕了三分。
    二十年前蹲在巷口看螞蟻被雨水衝散時，他也這麽問過自己：要是伸手把水窪填平，算不算多管閑事？
    後來他學會用陣紋吸幹火山靈脈，看岩漿冷卻成焦黑的石頭，突然明白所謂"責任"不過是天道給螻蟻們係的繩子。
    可此刻這根繩子，正勒在他喉嚨上。
    青鸞的火焰"轟"地竄高半尺，火舌卷著火星舔向天機老人的虛影。
    神禽化出半實體的尾翎，每根羽毛都泛著南明離火特有的赤金："你當他是替天行道的傻子？
    上回吞雷劫陣時，你派了三波劫修來截胡；吸幽冥血海陣那天，無間血海的怨靈追著他燒了七天七夜——現在倒裝起慈悲？"她的火焰突然收縮成拳頭大的光團，繞著玄塵手腕打轉，溫度卻比剛才高了三倍，"你要是敢應下，我就燒穿這破石碑，帶著你去混沌海撈道種玩。"
    玄塵被燙得縮了縮手，卻沒躲開。
    青鸞的火焰裏有股焦鬆木的氣味，和他第一次在南明離火洞吞噬本源時一模一樣——那時這團火差點把他燒成飛灰，現在倒成了護心燈。
    他側頭看她，火光映得神禽的眼瞳像兩滴熔金："你怕我變成第二個天機？"
    "怕你變成第三個、第一萬個天道木偶。"青鸞的尾翎簌簌抖動，"輪回陣不是陣法，是因果的絞肉機。
    你以為吞了它就能掌控轉世？
    錯了，是它要把你的命盤拆成絲線，一根一根穿進別人的因果裏。"她突然頓住，火焰猛地暗了暗，"就像......就像我當年被鎮壓在離火洞時，每道火紋都纏著三魂七魄的冤。"
    林初雪的警徽在地上閃了閃。
    她蹲下身撿起那枚銀質徽章，指尖蹭過"刑警"兩個凹刻的字，抬頭時眼裏有細碎的光："但也許我們能反過來。"她走過來，鞋跟碾過碎石的聲音在空曠的祭壇裏格外清晰。
    歸墟的風掀起她的警服下擺，露出裏麵裹著符咒的護腰——那是三天前玄塵幫她畫的，說能擋幽冥怨氣。"你說過，混沌悟性能解析萬物規則。"她伸手碰了碰玄塵手背，溫度比青鸞的火焰涼很多，"如果輪回陣的核心是因果律，那你的陣紋能不能......"
    "篡改它。"玄塵接完這句話，喉結動了動。
    林初雪的手指在發抖，他能感覺到那點戰栗透過皮膚滲進來。
    三天前在賽博都市的天台，她用因果律視覺看見他的命盤是團亂麻，當時她說："別人的因果線是繩子，你的是活物，會咬人的。"現在這團活物正扒著他的心髒，疼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天機老人的身影又清晰了幾分。
    他腰間的玉牌"替"字泛著冷光，照得玄塵臉上青一塊白一塊："你以為三界崩塌隻是靈氣暴動？"老者的聲音裏突然帶上了回音，像是有千萬個他同時在說話，"中層幽冥的無間血海會漫過人間，被汙染的怨靈會啃食活人的氣運；深層歸墟的道種會失控，吞噬天賦的規則會變成吞噬性命——包括你身邊這兩位。"他的目光掃過青鸞的火焰，掃過林初雪攥緊的警徽，"青鸞的本源會被血海腐蝕成怨火，林小姐的因果線會被道種絞成碎片。
    而你......"他頓了頓，"你的混沌悟性會被歸墟的時間亂流撕碎，連陣靈的殘魂都留不下。"
    青鸞的火焰"啪"地炸開。
    這次不是攻擊，是震顫。
    玄塵看見她尾翎尖端的火星在往下掉，像下了場赤金雨："老東西......"她的聲音發澀，"你早就算準了。
    就算他不接輪回陣，我們也活不成？"
    "天道從不算計。"天機老人攤開手，掌心裏浮起粒銀光，"它隻是把選擇擺在該選的人麵前。"那粒銀光落向石碑，在陣紋上激起一圈漣漪，"現在，選吧。"
    玄塵突然笑了。
    他想起七日前吸幹火山靈脈時，岩漿沸騰的聲音和現在歸墟的浪聲像極了。
    那時他站在火山口，看滾燙的岩石砸進山穀，突然明白所謂"選擇"不過是更大的吞噬——要麽吞了別人的命，要麽被別人吞掉自己的。
    他低頭看向掌心的吞靈焰，幽藍的火苗正舔著石碑的陣紋，像在替他試溫度。
    林初雪的手還搭在他手背上。
    她的指甲蓋泛著淡粉，是前晚在便利店買的甲片，當時她說："刑警也要有生活情趣。"現在那點粉在幽藍火焰裏變成了青灰。
    玄塵能聽見她的心跳，快得像打鼓，可她的聲音穩得驚人："你說過，秩序崩壞才有趣。"她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背，"但這次崩壞的，可能是你自己的命盤。"
    青鸞的火焰重新裹住他的手腕，溫度降了些，卻更燙得鑽心："我陪你瘋。"神禽的尾翎掃過他的臉頰，"大不了燒穿歸墟，去混沌海最深處撈道種。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裏的時間亂流夠你玩幾萬年。"
    玄塵的視線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
    天機老人的玉牌還在閃，"替"字的陰影爬過林初雪的警徽，爬上青鸞的火焰，最後停在他自己手背上。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天，螞蟻被衝散時，他蹲在水窪前看了很久——後來他用樹枝在泥裏畫了個小陣，把螞蟻引到了幹燥的地方。
    那時他覺得自己像個神，能掌控螻蟻的命運。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也是隻螞蟻，被更大的陣困著。
    歸墟的浪頭又撞過來。
    這次青鸞的火焰沒再掙紮，隻是穩穩護著他後背；林初雪沒再後退，反而往前站了半步，警徽貼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玄塵深吸一口氣，混沌海的風灌進肺裏，帶著股鐵鏽味——是他剛才咬破了嘴唇。
    "我選。"他輕聲說，聲音被浪聲撕成碎片。
    天機老人的身影突然凝住。
    玄塵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被笑意掩住。
    老者的手按上石碑，銀光如活物般湧進玄塵的掌心。
    吞靈焰先是劇烈收縮，然後"轟"地炸開，幽藍火焰裹著銀光竄向天空，在混沌海上空炸出朵巨大的煙花。
    青鸞的火焰跟著竄起來，赤金與幽藍交織，像兩條糾纏的龍；林初雪的警徽突然發燙，在兩人手背上烙出個淺紅的印子。
    玄塵的識海深處，那道周天星辰陣紋突然活了過來，每顆星子都亮得刺眼——他聽見無數聲音在喊，看見無數畫麵在閃，有幽冥血海的怨靈，有歸墟道種的光團，還有林初雪小時候在巷口喂流浪貓的模樣。
    他的手指緩緩抬起來，懸在石碑上方半寸。
    歸墟的風突然停了。
    混沌海的浪頭凝固成透明的牆，映出三人的影子：玄塵的發梢沾著火星，青鸞的尾翎還在輕顫，林初雪的警徽閃著微光。
    天機老人的虛影開始消散，玉牌上的"替"字卻越來越亮，像要鑽進玄塵的骨頭裏。
    玄塵沉默良久，終於抬手。
    石碑表麵的陣紋突然活了過來，銀線如蛇般纏上他的指尖。
    刹那間，無數信息在識海深處翻湧——但這是後話了。
    此刻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撞得整個歸墟都跟著震顫。
    玄塵的指尖剛觸到石碑，識海便炸開一片銀芒。
    無數光繭在意識深處次第裂開，露出裏麵纏繞的因果線——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連著老婦的最後一口氣，蝴蝶振翅的風裹著百年後海嘯的潮，他看見自己二十年前在雨裏畫陣救螞蟻的手，正與此刻按在石碑上的手重疊。
    輪回不是絞肉機，是根穿起所有線頭的針，青鸞被鎮壓時的冤魂、林初雪因果線裏那隻流浪貓的命運，都在這根針上串成了環。
    "原來如此......"他的瞳孔收縮成細線，喉間溢出破碎的笑。
    混沌悟性自動展開，將銀線拆解成最基礎的陣紋代碼，那些曾讓青鸞恐懼的"因果絞殺"，不過是陣圖運轉時必然的摩擦。
    歸墟寂滅陣的陰影突然在意識深處浮現——那是比輪回更龐大的吞噬者，正張開時間亂流的嘴。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起，指甲幾乎掐進石碑："所以你要我當這根針？"他對著消散的天機老人虛影低笑，"不，我要讓這根針，刺進天道的喉嚨。"
    識海深處的周天星辰陣圖突然轉動。
    三百六十五顆星子同時亮到灼眼，每顆星都射出銀線，與石碑上的輪回陣紋糾纏、對撞。
    玄塵的額角沁出冷汗，後頸的陣紋隨著陣圖運轉泛起幽藍微光——這是他吞噬雷劫陣時留下的烙印，此刻正隨著解析強度發燙，像塊燒紅的鐵貼在皮膚上。"疼？"他扯了扯嘴角，"比吸幹火山靈脈那會兒輕多了。"
    "玄塵！"青鸞的尖叫混著火焰爆裂聲炸響。
    玄塵猛地抬頭，正看見天機老人身後的虛空裂開蛛網般的裂縫，無數黑影從中湧出——那些東西沒有具體形態，卻讓他的皮膚起滿雞皮疙瘩，像被千萬雙無形的手同時撫摸。
    為首的黑影凝聚出半張臉，是天機老人年輕時的模樣，眉峰淩厲如刀："天命不可違！"
    青鸞的南明離火率先迎了上去。
    赤金火焰化作鎖鏈，纏上最近的黑影，卻在接觸瞬間發出刺啦的灼燒聲——黑影非但沒被燒穿，反而滲出更多黑霧，將火焰染成汙濁的暗紅。"這些是......"青鸞的尾翎劇烈抖動，"是被天道吞噬的氣運殘魂！
    他們生前都信過"替天行道"，現在成了活的封印！"她的火焰突然暴漲三丈，將玄塵和林初雪護在中間："初雪！
    用因果律視覺找破綻！"
    林初雪的警徽正在發燙。
    她咬著唇撕開符咒護腰，露出裏麵用朱砂畫滿陣紋的內襯——那是玄塵教她的"因果錨"，能暫時固定自身因果線。
    此刻她的瞳孔泛起淡金色，像兩滴融化的蜜，所有黑影在她眼裏都成了糾纏的灰線："他們的弱點在......"她突然踉蹌一步，右手捂住太陽穴，"在連接天機老人的那根主線上！"她抬起左手，警徽上的"刑警"二字突然發出刺目銀光，"玄塵說過，警徽是"守護"的因果具現！"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銀光如劍，精準刺向黑影群中最粗的那根灰線。
    黑影們頓時發出刺耳的尖嘯，為首的年輕麵容扭曲成猙獰的鬼相，黑霧翻湧著裹向林初雪的手腕。
    玄塵的識海突然一痛——輪回陣的解析進度卡在了73，那些銀線正瘋狂撕扯他的精神，像要把他的意識拆成碎片。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裏炸開，反而激發了混沌悟性的暴走："給我......再快一點！"
    周天星辰陣圖的星子開始崩裂。
    第一顆星炸成光點時，玄塵的右手不受控製地顫抖；第二顆星碎裂時，他的膝蓋重重磕在石碑上；第三顆星消失時，林初雪的警徽銀光大盛，直接洞穿了黑影的主連接線。
    黑影群瞬間潰散成黑霧，卻在潰散前分出數道黑針，直取玄塵後心。
    青鸞的火焰燃到了極限。
    她化出完整的神禽形態，赤金尾翎掃過黑霧，將黑針撞偏三寸——但仍有一根擦著玄塵左肩刺入。
    劇痛讓他的解析進度猛地跳到89，同時有冰涼的信息湧入：這些黑影是天道用來清理"異常"的最後手段，而玄塵，正是當前最大的異常。
    "快了......"他的聲音幾乎氣若遊絲。
    識海裏的輪回陣紋終於開始反向流動，銀線不再撕扯他，反而開始修補他崩裂的星子。
    歸墟的風重新刮起，混沌海的浪頭撞在凝固的時間牆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天機老人的虛影徹底消散前，最後一句話混在風聲裏："你以為掌控了輪回？
    不，是它選中了你......"
    黑影群重新凝聚成更龐大的形態，這次為首的是無數張重疊的臉，全是被玄塵吞噬過氣運的修士——天機閣的老閣主、幽冥血海的怨靈、甚至二十年前被他救過的螞蟻。
    他們的嘴同時張開，發出同一個聲音："吞噬者，該被吞噬了。"
    玄塵的左手突然按在胸口。
    那裏有團跳動的幽藍火焰，是吞靈焰的本源。
    他笑了，血沫從嘴角溢出："所以我說......"他催動最後一絲力量，讓周天星辰陣圖與輪回陣紋徹底融合，"秩序崩壞，才有趣啊。"
    解析進度跳到99。
    黑影群離他隻有三步之遙。
    林初雪的警徽銀芒漸弱，青鸞的火焰開始閃爍不定。
    玄塵的意識深處，輪回陣的核心終於顯露出真容——那是顆流轉著黑白二氣的珠子，上麵刻著他的名字。
    "成了......"他輕聲說。
    最後一道黑影的爪子即將觸到他的麵門。
    解析進度：100。
    喜歡無敵玄塵請大家收藏：()無敵玄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