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終焉之後,星海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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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是被一縷帶著鐵鏽味的體溫喚醒的。
他睫毛顫了顫,首先觸到的是膝蓋處柔軟的布料——林初雪的警服,前襟還沾著幹涸的血漬,應該是他昏迷時咳出來的。
接著是後頸被掌心托住的力道,她的手指還在發抖,像片落在雪地裏的枯葉。
"醒了?"林初雪的聲音帶著鼻音,像是強壓著什麽情緒。
玄塵緩緩睜眼,入目是她泛紅的眼尾,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水痕,在晨光裏閃著細碎的光。
他想笑,卻扯動了胸口的傷,疼得倒抽一口氣。
"別亂動。"林初雪慌忙去按他肩膀,指尖卻先碰到他道袍下一片黏膩的濕——是滲出來的血。
她抿緊嘴唇,從隨身的戰術包裏摸出止血丹,倒在掌心時掉了兩顆,又手忙腳亂去撿。
玄塵望著她發頂翹起的碎發,突然伸手碰了碰她耳尖:"我沒事。"
她的動作頓住,低頭時眼淚砸在他手背:"你都快涼了。"
歸墟的風卷著霧氣掠過兩人,玄塵這才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曾經翻湧如沸的混沌海平靜得像麵鏡子,星軌在頭頂流轉成銀藍色的河,連月亮的裂痕都淡得隻剩道白痕。
他撐起身子,林初雪立刻托住他後腰,兩人站在歸墟邊緣的礁石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霧淵。
"舊天道......被吞噬了?"他望著自己掌心流轉的星芒——那是周天星辰陣圖修複後的光,比從前更清透,卻也更冷。
"嗯。"林初雪點頭,因果視覺在她眼底閃了閃,"我看到它的命線斷成了灰渣。"她突然指向霧淵深處,"但玄塵,你沒感覺到嗎?"
他一怔。
自從醒過來,就有股若有若無的癢意爬過識海,像有人隔著層薄紗輕敲他的靈識。
此刻順著她的指尖望去,霧淵最深處翻湧著墨綠的漣漪,每圈漣漪蕩開時,那癢意便重幾分,帶著種......審視的溫度。
"比舊天道更古老。"玄塵皺眉,陣圖在識海自動運轉,試圖捕捉那道氣息的軌跡,"像......看螻蟻的眼神。"
林初雪的手無意識攥緊他的袖口:"我在因果線裏看到過它。"她聲音發顫,"上次你暴走吸幹火山靈脈時,有團金光躲在因果亂流裏。
剛才石碑碎的時候,那些金芒......"
"是它的目光。"玄塵替她說完,喉間泛起腥甜。
他望著霧淵,忽然笑了:"我以為掀翻舊天道就是終點,原來不過是被推進了更深的局。"
林初雪剛要說話,他已從儲物戒裏取出枚青銅符文。
符文表麵刻著扭曲的星圖,是他用歸墟沙礫和自己的血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探知符"——專門用來刺探不可言說的存在。
"你要幹什麽?"林初雪抓住他手腕,"你現在的狀態......"
"總得有人掀簾子。"玄塵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掌心因握槍磨出的繭,"放心,我疼的時候,第一個喊你。"
他鬆開手,將符文拋向霧淵。
青銅符文在半空炸裂成金雨,每粒金砂都拖著銀尾,像墜向深淵的星。
玄塵的識海突然劇痛,陣圖瘋狂轉動,無數碎片湧入腦海——
混沌未開時的黑暗裏,有個背生八翼的身影立在虛空中,左手持燭,右手握鎖。
燭火是宇宙第一縷光,鎖鏈拴著無數團蠕動的"規則"。
它說"此門之後,再無創世",然後鎖鏈崩斷,燭火熄滅,它的身影被卷入時間亂流......
"原初守門人......"玄塵踉蹌一步,林初雪立刻扶住他。
他望著霧淵深處,瞳孔裏映出金砂消散前最後一道光,"它見證過宇宙誕生,在諸神之戰裏......消失了?"
"那現在?"林初雪順著他的目光看,霧淵深處的墨綠漣漪突然凝住,像有什麽東西轉過了頭。
玄塵沒有回答。
他望著自己掌心的陣圖,忽然想起舊天道被吞噬前,那縷不甘的情緒裏,除了憤怒,還有......恐懼。
歸墟的風突然變涼,吹得林初雪打了個寒顫。
她正要說話,卻見玄塵垂下的眼睫顫動,再抬眼時,眼底的星芒冷得像淬了冰。
"原來如此......"他輕聲說,聲音被風卷進霧淵,"舊天道......"
"什麽?"林初雪沒聽清。
玄塵轉頭看她,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沒事。"他牽起她的手,將探知符的殘片塞進她掌心裏,"收好了,可能有用。"
林初雪望著他突然嚴肅的眼神,喉頭發緊:"玄塵......"
"走了。"他攬住她腰肢,陣圖在腳下展開,"先回人間,我需要查點古籍。"
兩人騰空而起時,歸墟深處傳來類似石磨轉動的轟鳴。
玄塵回頭望去,霧淵最深處浮出道模糊的影子,八翼在混沌裏若隱若現,像極了他在符文裏看到的畫麵。
林初雪感覺到他的手臂緊了緊,低頭見他盯著霧淵的眼神愈發冷肅,仿佛終於看清了棋盤上,誰才是執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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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邊緣的礁石被晨霧浸得發涼,林初雪的指尖還殘留著玄塵掌心的溫度。
他剛才說"舊天道不過是它留下的傀儡"時,眼底的星芒像被淬了千年玄冰,讓她想起第一次在夜市看到他時——那時他蹲在烤串攤前和老板砍價,眼睛亮得像偷到魚的貓。
"你要怎麽做?"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手指無意識絞著戰術包的背帶,金屬搭扣硌得掌心生疼。
玄塵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垂眼盯著自己掌心流轉的星圖。
他喉結動了動,後頸的血痂被風掀開一道細縫,滲出的血珠順著鎖骨滑進道袍,在素白的布料上洇出暗紅的花。
"如果它是秩序的源頭......"他突然抬眼,瞳孔裏倒映著霧淵深處翻湧的墨綠,"那我就做它的終結者。"
林初雪的呼吸一滯。
因果視覺在她眼底閃過刺目的金芒——那是玄塵命線突然暴漲的顏色,卻在末端纏著團漆黑的亂麻。
她想抓住他的手腕,卻在觸到他皮膚的瞬間縮回手——他的體溫低得不正常,像塊被雪埋了整夜的玉。
玄塵從儲物戒裏取出七枚星紋陣旗。
陣旗邊緣還沾著歸墟沙礫的銀斑,是他昨夜用碎星鐵重鑄的。
他將陣旗按北鬥方位插在礁石四周,指訣連點,識海裏的周天星辰陣圖突然共鳴,頭頂星軌猛地一滯,竟有七顆亮星脫離軌道,墜成七道銀鏈纏在陣旗上。
"這是星海封印陣。"他的聲音帶著陣圖運轉的嗡鳴,"能暫時隔斷歸墟與外界的聯係,就算那東西掀翻混沌海,至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初雪發白的指尖,"至少人間不會被牽連。"
林初雪望著那些星鏈,忽然想起三個月前他暴走吸幹火山靈脈時,也是這樣皺著眉說"要把傷害降到最低"。
那時他咳著血把她護在身後,現在他咳著血要把她護在陣外。
她喉嚨發緊,伸手去碰最近的陣旗,卻被星鏈灼得縮回手——星鏈表麵竟裹著層極淡的冰,像他此刻的眼神。
"玄塵......"她喊他的名字,尾音帶著哭腔,"你傷還沒好。"
他正在結最後一道印訣的手頓住。
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眉骨處未愈的傷痕——那是舊天道崩潰時被法則碎片劃的。
他側頭看她,眼尾還沾著昨夜咳血時濺的血漬,卻笑得像當年在夜市啃烤串:"你見過哪個陣靈會被輕傷撂倒?"
可林初雪知道,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壓著喉間的腥甜。
她看見他指訣時,右手小指在不可察覺地發抖——那是三個月前為她擋下怨靈撕咬時留下的舊傷。
她咬住嘴唇,從戰術包裏摸出最後兩顆止血丹,塞進他掌心:"吞了。"
玄塵低頭看了眼掌心裏的丹丸,又抬頭看她發紅的眼尾。
他沒說話,隻是將丹丸扔進嘴裏,喉結滾動著咽下去。
丹香混著鐵鏽味在舌尖散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把剛才塞給她的探知符殘片又攥緊了些:"如果我三天沒回來......"
"別說。"林初雪打斷他,用力反握住他的手,"你說過要教我認星圖的,說等天下太平了,要帶我去看昆侖山頂的銀河。"
玄塵的指腹輕輕蹭過她手背上的槍繭。
那些繭是她當刑警時抓賊留下的,現在卻因為總攥著警槍而更厚了。
他想起昨夜昏迷時,她抱著他在歸墟邊緣走了十裏地,警靴磨破了,腳踝腫得像發麵饅頭。
此刻她的手還在抖,卻把他的手握得死緊。
"等我回來。"他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然後他鬆開手,轉身走向霧淵。
歸墟的霧氣在他腳下翻湧,像要把他拽進深淵。
林初雪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因果視覺裏閃過的畫麵——那團金光在他命線末端張開嘴,露出滿嘴利齒。
她往前邁了一步,卻被星鏈灼得踉蹌:"玄塵!"
他在霧淵邊緣停住,側過半邊臉。
晨光裏,他道袍上的血漬泛著暗褐,像片幹枯的楓葉。
"如果你回不來......"她的聲音被風吹散又聚起,"我會記得你。"
玄塵笑了。
那笑容和他在夜市砍價時一樣,帶著點頑劣的甜:"別擔心,我可是無敵的。"
然後他邁步走進霧淵。
霧氣立刻裹住他的身影,像塊浸了墨的布,慢慢洇掉所有顏色。
林初雪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突然發現星軌又開始流轉了——那些被他借來的星辰,正一顆一顆回到原位。
歸墟深處傳來類似石磨轉動的轟鳴。
林初雪握緊手心裏的殘片,感覺到碎片上的星圖在發燙。
她的因果視覺裏,那團金光突然變得清晰——是八翼的影子,正從霧淵最深處升起,每片羽翼都沾著混沌的墨綠。
"終於......"
古老的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飄來,混著星塵的輕響,裹著歲月的鏽味。
林初雪打了個寒顫,看見最後一縷星光沒入霧淵,黑暗徹底吞沒了玄塵的足跡。
她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
礁石上還殘留著他躺過的溫度,此刻正被歸墟的風吹得越來越涼。
戰術包裏的警笛突然響起,是局裏催她回去的消息。
她抹了把臉,站起身時,看見霧淵深處的八翼影子又沉了下去,隻留下一圈圈墨綠的漣漪,像誰在宇宙的瞳孔裏投了顆石子。
"等我。"她對著霧淵輕聲說,把探知符殘片貼在胸口,"我會帶著因果線來找你。"
歸墟的風卷著她的話,送進越來越深的黑暗裏。
那裏,玄塵正踏著星圖殘片鋪成的路,走向那道等了億萬年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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