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歸神殘夢,新王登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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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踏入光門的刹那,溫度驟降。
不是冷,而是一種穿透骨髓的清晰——每根神經都在震顫,像被泡進了星河裏。
他低頭,看見腳下是流動的銀線,每一根都纏著細碎的光斑,那是凡人的祈願、妖修的執念、神仙的算計。
命運織機的嗡鳴從四麵八方湧來,像無數人同時在耳邊低語,又像遠古巨鍾的餘韻。
“比想象中更吵。”他喃喃,抬眼。
織機頂端的星紗突然翻湧,露出端坐其上的身影。
那存在沒有麵容,星紗下是流動的光,卻讓玄塵無端想起前塵裏見過的所有“規則”——天道的威嚴、係統的冷硬、連林初雪因果線上的溫暖,都在這團光裏有了倒影。
“你掙脫了枷鎖,卻仍未逃脫輪回。”聲音像琴弦被指甲刮過,帶著金屬的刺響,“若你不願成為守門人,就必須戰勝我,奪取‘命運之匙’。”
玄塵笑了。
他摸出藏在袖中的斷刃,刀刃上還凝著方才捏碎命運碎片時濺的星子。
“鑰匙?”他指尖劃過刃身,“我在那些碎片裏看過太多人攥著鑰匙,最後把自己鎖進更牢的籠子。”他舉刃指向織機,“我要的是……剪斷這根線。”
織機猛地一震。
原本溫順流淌的銀線突然豎起,針尖般的鋒銳刺破空氣,發出蜂鳴。
玄塵的瞳孔縮成細縫——每根絲線都纏著具體的因果:有個書生明天要中舉的線,有隻狐妖三日後會被雷劈的線,甚至有林初雪下周要在便利店買第二杯半價奶茶的線。
“原來你連這種小事都管。”他低笑,星辰陣圖在身後展開,三百六十五顆星子亮如明燈。
逆序屏障應聲而起,青金色的光膜裹住他,撞上來的絲線觸到屏障便倒轉方向,像被風吹散的雨。
第一根被切斷的線是那隻狐妖的。
現實裏,南山市郊的破廟突然炸響驚雷,正在偷吃供品的狐妖渾身一僵,尾巴尖的毛“唰”地焦了一片。
它茫然抬頭,雷雲卻已消散,隻餘幾片碎雲在風裏打旋。
第二根線是書生的。
京城書院的紙窗“啪”地裂開道縫,他剛寫下的“天下”二字突然模糊,墨跡暈開成“無”字。
他皺眉甩筆,卻沒注意到筆杆上多了道極細的裂痕。
玄塵的額頭沁出冷汗。
每切斷一根線,逆序屏障就暗一分,星子也跟著暗一顆。
他能感覺到係統的警報聲在識海炸響——那是吞噬過度的警告,但此刻他聽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怕什麽?”他對著織機喊,“你要的是秩序,我給你混亂!”
星紗後的存在終於有了動作。
它抬起手,紡錘轉動的速度陡然加快,銀線如暴雨傾盆。
玄塵的屏障出現蛛網般的裂紋,有幾根線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在臉上拉出血痕。
他卻笑了,笑得眼尾發紅,“來啊,讓我看看,你這破織機到底能織出多少條‘應該’的命!”
光門外,林初雪的指尖突然刺痛。
她望著閉合的光門,因果線在眼前亂成一團——方才還清晰如金線的未來,此刻像被揉皺的紙。
她伸手觸碰門扉,掌心傳來震動,像有人在門後敲鼓。
“玄塵。”她輕聲喚,聲音被門縫裏漏出的光吞掉。
因果線裏突然閃過一道血痕,是他臉上的傷。
她攥緊衣角,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門內,玄塵的星子隻剩最後一顆。
他咬著牙,斷刃揮得更快,每一刀都帶起一串銀線斷裂的脆響。
織機的嗡鳴變成哀鳴,星紗開始崩解,露出後麵斑駁的機械紋路——原來所謂的命運織機,不過是更古老的陣圖殘片。
“原來你也怕。”他喘著氣,斷刃抵住最後一根主線上,“怕有人不信命,怕有人偏要……”
“偏要怎樣?”
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抬頭,星紗後的存在不知何時來到他麵前,光團裏浮出半張臉——竟是“從未覺醒”的那個自己,眼神裏全是他在碎片裏見過的絕望。
玄塵的手頓了頓。
他想起方才捏碎的碎片裏,那個自己在巷子裏被妖物撕成碎片前,眼裏最後一點光。
他摸出掌心裏的星子,那是從那團光裏撿的。
“偏要活成自己。”他輕聲說,斷刃落下。
主線斷裂的瞬間,整個織機發出刺耳的尖嘯。
玄塵被震得倒飛出去,撞在織機邊緣,星子“叮”地墜地。
他望著漫天飄散的銀線,突然笑了——那些線不再是束縛,而是散作星火,落向人間、幽冥、歸墟。
光門外,林初雪的因果線突然亮了。
她看見金線裏多了許多細碎的光,像撒了把星子。
門扉的震動停了,她伸手,指尖觸到一絲溫熱,像有人剛從裏麵摸過她的手。
“他贏了。”她喃喃,望著逐漸變淡的光門,“但還沒結束。”
光門內的震顫波順著門縫湧出來時,林初雪正攥著衣角的手突然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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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因果視覺裏,那些方才還亂作一團的金線突然分出一縷極細的銀絲,像被風卷著的蛛絲,飄飄蕩蕩鑽進織機底部的陰影裏——那裏本該爬滿命運線,此刻卻空得刺眼。
“那裏!”她脫口而出,聲音撞在光門上又彈回來,震得耳尖發麻。
手指下意識指向那個角落,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作為能看見因果線的人,她太清楚“空白”意味著什麽:要麽是被徹底抹除的過去,要麽是未被編織的未來。
玄塵原本微垂的眼睫猛地抬起。
他能聽見林初雪的聲音穿透光門的嗡鳴,像根細針挑開識海裏的迷霧。
星圖在識海深處翻湧,“因果躍遷陣”的紋路順著血管爬上手背——這是他三天前吞噬一位陣師記憶時得到的,當時他還嫌這陣法“隻能跳三步”太雞肋,此刻卻成了救命的繩。
“嗡——”
空間在腳下扭曲。
玄塵隻覺後頸一涼,再睜眼時已站在織機底部。
裂縫就在他腳邊,不過兩指寬,卻黑得像被挖走了一塊光。
他蹲下身,斷刃上殘留的星子突然發燙,在裂縫邊緣烙出個焦痕——這是陣靈對“異常”的本能反應。
“你不屬於這裏!”
星紗後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發疼。
玄塵反手將斷刃插進裂縫,金屬與某種未知材質摩擦的尖嘯刺進腦仁。
他能感覺到有什麽黏膩的東西順著刀身爬上來,像要纏住他的手腕,卻在觸到星辰陣圖的刹那發出焦糊味——那是規則對“混沌”的排斥。
“我從來就不屬於任何地方。”他低笑,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斷刃沒入裂縫的瞬間,整個織機發出垂死的哀鳴。
星紗如被扯碎的雲,露出下方鏽跡斑斑的齒輪;銀線斷成星塵,簌簌落在他肩頭,像下了場流星雨。
命運之匙就是這時浮起來的。
它不像玄塵想象中那樣華麗,隻是枚青銅鑰匙,齒痕裏凝著半透明的光,像凍住的星河。
玄塵望著它升上半空,忽然想起前塵裏那個在巷子裏被妖物撕碎的自己——那時他攥著塊破玉墜,以為能靠它換碗熱粥,結果玉墜被踩碎時,他聽見自己骨頭裂開的聲音。
“接下來,該由你來做決定了。”他轉身,聲音輕得像歎息。
林初雪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看著玄塵走向自己,發梢還沾著星塵,眼尾的血痕沒擦,卻笑得很鬆——那種鬆,像是終於卸下了背了幾百年的山。
光門不知何時全開了,她能看見他身後漂浮的鑰匙,也能看見他眼底跳動的星火。
“我?”她指尖發顫。
因果線在眼前瘋狂翻湧,金線裏突然多出無數分支,每一支都纏著“責任”二字——她想起上周在便利店,那個因為她遲到三分鍾而錯過第二杯半價的老太太;想起上個月追妖時,為救個孩子被抓傷的手臂;想起方才狐妖焦了的尾巴尖,和書生暈開的“無”字。
“你真的不打算掌控這一切?”她伸手,鑰匙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燙得她幾乎要鬆手。
那溫度裏裹著太多東西:有上古神魔的歎息,有千萬人的祈願,還有一絲極淡的、像雪水般的哀傷——原來所謂“掌控”,從來都是把自己焊在更沉的枷鎖上。
玄塵歪頭看她,像是在看個問出傻問題的孩子。
“我要自由。”他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指腹擦過她掌心裏的鑰匙,“你看,我連命運線都剪斷了,難道還要自己再拴一根?”
林初雪忽然懂了。
她望著鑰匙在掌心微微顫動,像隻急於振翅的鳥,又像在等待什麽指令。
而遠處,那些本該消散的織機碎片正在空中緩緩重組——金屬齒輪咬上鏽跡斑斑的轉軸,斷裂的銀線開始互相纏繞,最中心的光團裏,隱約浮出半張模糊的臉,像極了方才星紗後那個“絕望的玄塵”。
“它……在重生?”她輕聲問,掌心的震動突然加劇,幾乎要把鑰匙甩出去。
玄塵沒回答。
他望著碎片重組的方向,唇角的笑淡了些,卻更像真正的他了——那個在賽博都市裏叼著冰可樂看外賣小哥捉妖的玄塵,那個在火山口吸幹靈脈後蹲在石頭上啃烤紅薯的玄塵。
“該來的總會來。”他說,伸手按住她手背,替她穩住顫動的鑰匙,“但至少現在……”
光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警笛聲。
林初雪的通訊器在口袋裏震動,她摸出來看,是隊裏發來的消息:“南山破廟發現妖類焦尾,疑似雷劫異常;京城書院出現墨跡異變,速歸。”
她抬頭,正撞進玄塵帶笑的眼。
“至少現在,”他鬆開手,退後兩步靠在光門門框上,“你得先處理你的‘責任’了,林警官。”
命運之匙在林初雪掌心最後顫了一下,像是回應,又像是警告。
她望著玄塵轉身走向光門深處的背影,忽然覺得因果線裏那些細碎的光更亮了——每一顆,都是被剪斷的“應該”,都是重獲自由的“可能”。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重組的織機碎片裏,那半張臉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嘴角緩緩揚起,與玄塵方才的笑重疊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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