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敲擊，發出輕微的噠噠聲。
    “還沒，剛忙完一點事。學姐找我有事嗎？”
    後麵沒敢加表情。
    他怕自己畫蛇添足，一個表情就暴露了他內心的兵荒馬亂，以及那個剛剛下單的、讓他心虛的禮物。
    點擊發送。
    消息旁邊的“發送中”小菊花轉了兩圈，變成了已發送。
    許逸把手機扔回桌上，好像扔掉了一個燙手山芋。
    他盯著天花板，感覺比寫了一萬字的小說還累。
    跟學姐發個消息，怎麽搞得跟地下接頭似的？
    她會回什麽？
    還是……已讀不回？
    許逸開始後悔。
    剛才是不是應該再委婉一點？或者再熱情一點？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感覺自己快被這社交酷刑折磨瘋了。
    手機屏幕依舊暗著。
    許逸歎了口氣，認命般地靠回椅背，聽著那把老椅子再次發出聲響。
    等待，有時候比選擇更磨人。
    尤其是在你心裏有鬼的時候。
    手機屏幕沉寂片刻，又亮了起來。
    消息彈出來，這次不隻兩個字了。
    “沒睡就好。明天上午有沒有空？想問問你願不願意陪我逛逛校園，之前不是說到映山紅開了嗎？想去看看。”
    許逸盯著那行字，感覺大腦宕機了零點五秒。
    逛校園？看映山紅？這麽晚找他，就為了這事兒？
    映山紅？那玩意兒有啥好看的？不就是一堆紅花嗎？
    而且，陪學姐逛校園？這走向怎麽有點不對勁？
    答應？拒絕？找個借口？肚子疼？要寫作業？
    拒絕是不可能的。
    顧曉寒學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而且，萬一她真的是想看映山紅呢？他要是拒絕了，顯得多不近人情。
    可答應了……明天就得麵對麵了。
    他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屏幕上敲擊，這次沒那麽猶豫了。
    “好的學姐，明天上午幾點？在哪兒集合？”
    發送。
    消息很快變成了已發送。
    完了。徹底完了。
    映山紅？嗬嗬。
    等等，學姐為什麽突然想看映山紅？
    難道有什麽深意？是她心情不好想散散心？還是……隻是單純想找個人陪她逛逛？
    許逸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想不通。女人心，海底針。學姐心，珠峰頂上的雪蓮，高冷又神秘。
    算了，不想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在腦子裏演練著明天的各種可能性，直到困意襲來。
    第二天許逸是被尿憋醒的。
    許逸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頂著一頭雞窩似的亂發，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機時間。
    七點半。
    沒課的早晨，本該是和周公深入交流感情的黃金時段，但今天不行。
    今天，他有約。
    約會？
    呸，是赴約。陪學姐看那映山紅。
    他光速衝進衛生間，洗漱過程堪比打仗，水花四濺，牙膏沫子差點飛到鏡子上。
    對著鏡子扒拉了兩下頭發，嗯，更亂了。
    算了，就這樣吧，主打一個真實。
    穿什麽？許逸在衣櫃前陷入了沉思。
    昨天那件皺巴巴的t恤顯然不行，顯得太邋遢。
    穿襯衫？又太刻意，好像要去麵試居委會主任。
    最後，他扒拉出一件還算平整的連帽衛衣，套上。
    而後抓起鑰匙和手機，溜出了宿舍。
    清晨的校園還帶著點露水味，空氣挺好，就是許逸的心情不怎麽美妙。
    他感覺自己像是要去上刑場，隻不過刑具是學姐那高深莫測的眼神和讓他捉摸不透的心思。
    約定的地點是圖書館門口。
    許逸提前五分鍾到了，靠在一旁，假裝看風景，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順便在心裏把各種開場白又演練了一遍。
    “學姐早！”——太普通。
    “嗨，曉寒學姐！”——太油膩。
    正糾結著，一個清清爽爽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
    顧曉寒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紮了個馬尾，臉上沒化妝，但皮膚白皙，看著比平時少了幾分距離感，多了幾分鄰家女孩的隨和。
    “學姐，早。”
    最終，許逸還是選了最慫但最安全的那句。
    “早，”顧曉寒微微一笑，眼睛彎了彎，“等很久了？”
    “沒，我也剛到。”許逸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心裏默默吐槽自己這該死的求生欲。
    “那走吧。”
    顧曉寒率先邁開了步子。
    兩人並排走在去往後山的小路上，早晨人不多，隻有零星幾個晨練的老教授和趕早八的學生。
    “昨晚……謝謝你答應這麽突然。”顧曉寒先開了口，聲音輕輕的。
    “沒事沒事，反正我今天也沒課。”
    許逸趕緊擺手，心裏卻在呐喊：有事！天大的事！陪學姐看花算不算事？！
    “你好像對映山紅沒什麽興趣？”顧曉寒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點探究。
    “啊？沒、沒有啊！”許逸差點咬到自己舌頭，“挺好看的，紅紅火火，多喜慶。”
    說完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這形容詞怎麽聽著像過年貼春聯？
    顧曉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聲在安靜的小路上蕩開。
    “你說話真有意思。”
    許逸愣了一下，看著她帶著笑意的側臉，心裏那點緊張好像被風吹散了些。
    他撓了撓頭，也跟著笑了：“主要是學姐想看，再不好看也得陪著。”
    “油嘴滑舌。”顧曉寒嗔了他一句，但語氣裏沒什麽責備的意思。
    氣氛莫名其妙地就輕鬆了下來。
    他們開始聊一些有的沒的，從學校食堂哪個窗口的麻辣燙最好吃，聊到某個選修課老師的奇葩口頭禪，再到最近上映的電影。
    許逸發現，顧曉寒其實也沒那麽“高冷”，聊起天來也挺接地氣的，偶爾還會冒出幾句俏皮話。
    他漸漸放開了些，話也多了起來，甚至還講了個昨天在網上看到的冷笑話。
    顧曉寒被逗得咯咯直笑，伸手輕輕拍了他胳膊一下：“許逸，你還挺幽默的嘛。”
    許逸感覺那一下像是電流穿過，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嘿嘿傻笑著，心裏的小人兒已經開始放煙花了。
    聊著聊著，那片傳說中的映山紅，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上遙遙在望了。
    就在那邊，許逸很少來這裏。
    畢竟這裏離他的寢室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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