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許逸的眼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下意識地看向身側。
    空的。
    被褥上還殘留著一絲屬於另一個人的淺淡餘溫，證明著昨夜的一切並非虛幻的夢境。
    許逸盯著那片空蕩蕩的位置，心裏也跟著空了一瞬。
    就在他有些胡思亂想的時候，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顧曉寒走了進來，她換上了一套簡單的休閑裝，長發隨意地紮成一個馬尾，臉上帶著清爽的笑意。
    她的手上，提著一個碗，裏麵散發出食物誘人的香氣。
    “醒了？”
    “嗯。”
    許逸應了一聲，視線落在她手裏的早餐上。
    顧曉寒將早餐放在床頭櫃上，一樣一樣地拿出來。
    溫熱的小米粥，冒著熱氣的小籠包，還有一個剝好了殼的茶葉蛋。
    都是他以前提過一次，說喜歡吃的。
    “快吃吧，不然要涼了。”
    顧曉寒將一個小桌板架在他的床上，把粥碗和盤子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許逸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他試著動了動，想自己坐起來。
    “別亂動。”
    顧曉寒立刻察覺到他的意圖，快步走過來，小心地扶著他的後背，又拿了一個枕頭墊在他的腰後。
    她的動作很輕柔，帶著不容置喙的關心。
    許逸靠在枕頭上，看著眼前豐盛的早餐，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先吃哪個。
    “張嘴。”
    顧曉寒已經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遞到了他的唇邊。
    許逸愣住了。
    她的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仿佛這隻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
    他有些不自在，臉頰微微發燙。
    “我自己來就行。”
    “你的手昨天也輸液了，今天能省點力氣就省點。”
    顧曉寒的理由很充分，語氣也很堅持。
    許逸看著她清澈的眼眸，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順從地張開了嘴，將那口溫熱的小米粥吃了下去。
    粥的溫度剛剛好，帶著小米特有的香甜，一直暖到了胃裏。
    顧曉寒喂一口，他便吃一口。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但一種無聲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
    許逸的視線，幾乎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他發現，她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微微抿起嘴唇，很可愛。
    吃完了粥，又吃了小籠包。
    顧曉寒的照顧無微不至，甚至連蘸醋都給他準備好了。
    許逸本以為，吃完早餐，今天的一天大概就要在這間病房裏，看著天花板度過了。
    畢竟他的腳還打著石膏，行動極為不便。
    “吃飽了？”
    顧曉寒收拾著碗筷，隨口問道。
    “嗯，飽了。”
    許逸心滿意足地靠著。
    “那我們準備一下，出去一趟。”
    顧曉寒的話，讓許逸以為自己聽錯了。
    “出去？”
    他指了指自己打著石膏的腿，臉上寫滿了疑惑。
    “就這個樣子，能去哪？”
    “誰說這個樣子就不能出去了？”
    顧曉寒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轉身走出病房，不一會兒，推著一個輪椅進來了。
    “當當當當！你的專屬座駕。”
    她拍了拍輪椅的扶手。
    “總不能讓你一直悶在房間裏吧，人都快發黴了。”
    許逸的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是感動，是無奈，還有一絲絲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甜。
    在顧曉寒的堅持和幫助下，許逸最終還是坐上了那個“專屬座駕”。
    “你看，前麵就是公園，今天天氣好，我們去曬曬太陽。”
    溫暖的陽光，終於不再是隔著一層玻璃。
    當輪椅被推出大樓的陰影，許逸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他的身上，帶著一種久違的暖意，驅散了連日來盤踞在心頭的陰冷和潮濕。
    空氣中，有青草的味道，有泥土的芬芳，還有不知名花朵的淡淡香氣。
    耳邊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還有孩童的嬉笑聲。
    這一切，都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顧曉寒推著輪椅，走在花園的小徑上。
    她的腳步很輕，很穩。
    許逸坐在前麵，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落在自己背後的，那份專注與溫柔。
    “感覺怎麽樣？”
    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很好。”
    許逸由衷地說道。
    “比待在病房裏好多了。”
    “那是。”
    顧曉????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得意。
    他們在花園中央的一棵大榕樹下停了下來。
    斑駁的樹影，在地上投下一片清涼。
    顧曉寒繞到他麵前，蹲下身，幫他整理了一下褲腳。
    “昨天晚上，你說我是星星。”
    她忽然開口，話題轉得有些快。
    許逸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嗯。”
    “那你知道，星星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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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睛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許逸被她問住了。
    星星的意義？
    是點綴夜空？是為旅人指引方向？
    他還沒想出答案，顧曉寒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星星，不是為了讓誰仰望的。”
    “它們隻是在自己的軌道上，努力地發光發熱。”
    “它的光，也許能照亮一小片黑暗，能給某個偶然抬頭的人，帶去一絲慰藉和希望。但它本身，隻是它自己。”
    顧曉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所以，許逸。”
    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道。
    “你不用覺得配不上我，也不用把我放在一個遙不可及的位置上。”
    “我選擇你，不是因為你有多好，也不是因為你為我做了什麽。”
    “隻是因為，你是許逸。而我，顧曉寒，想要和許逸在一起。”
    “我們是平等的。”
    “是即將並肩，一起去看蒼山洱海，一起去爬巍峨雪山，一起去看極光的同伴。”
    原來，她都懂。
    他那些藏在心底的，卑微又敏感的自尊，她全都看在眼裏，並且用這樣一種溫柔又強大的方式，為他一一撫平。
    許逸的眼眶有些發熱。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言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最終，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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