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挺嚇人的。”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許逸知道，她是在為他解圍。
    趙悅從出口的陽光裏緩過神來，衝過來一把抱住顧曉寒。
    “曉寒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這麽淡定！我都快嚇死了！”
    她誇張地拍著胸口，臉上卻全是劫後餘生的興奮。
    “你們是沒看到，剛才那個吊死鬼掉下來的時候，許逸的反應……”
    趙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同行的男生李哲打斷了。
    “行了行了，別說了，給咱們的學霸留點麵子。”
    李哲笑著拍了拍許逸的肩膀，力道不輕。
    “不過說真的，許逸，你這膽子也太小了點吧？”
    許逸的身體因為那一下拍擊而變得更加僵硬。
    他不喜歡別人這樣隨意的肢體接觸。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躲開。
    他的餘光，瞥見了顧曉寒。
    她正看著他，眼神裏沒有嘲笑，隻有一種淡淡的，近乎於探究的意味。
    仿佛在好奇，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許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膽小鬼。
    他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如此失態和依賴的一麵。
    “晚上我請客吧。”
    他突兀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趙悅的眼睛瞬間亮了。
    “哇！要請客？吃什麽吃什麽？”
    “燒烤怎麽樣？”
    許逸看向顧曉寒，這個問題，幾乎是下意識問向她的。
    顧曉寒愣了一下，隨即點頭。
    “好啊。”
    一個字，卻讓許逸緊繃的神經，奇異地鬆弛了下來。
    夜幕降臨，城市的喧囂被燒烤攤的煙火氣所取代。
    滋滋作響的烤肉聲，孜然與辣椒粉混合的香氣，還有冰鎮啤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交織成一首充滿人間煙火的交響曲。
    這地方很吵。
    也很亂。
    桌子油膩膩的，塑料凳子坐著並不舒服。
    和許逸平時去的那些安靜、雅致的餐廳，完全是兩個世界。
    但他卻並不覺得討厭。
    趙悅正唾沫橫飛地講著下午在鬼屋裏的“英勇”事跡，當然，主角是她自己，醜角是嚇得差點尿褲子的李哲。
    李哲一邊臉紅脖子粗地反駁，一邊手下不停地把烤好的五花肉夾到自己盤子裏。
    周圍的人都在笑。
    許逸也坐在其中。
    他麵前的盤子是滿的。
    大部分，都不是他自己烤的。
    是顧曉寒遞過來的。
    她就坐在他旁邊，安安靜靜地翻動著烤架上的肉串和雞翅，火光映著她的側臉，鍍上一層溫暖的橘色光暈。
    她的話不多。
    但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把烤得火候正好的食物，放到他的盤子裏。
    “這個茄子好了。”
    她把一整份烤茄子推到他麵前，上麵鋪滿了蒜蓉和小米辣，香氣撲鼻。
    許逸“嗯”了一聲，拿起筷子。
    他其實，並不太能吃辣。
    但他沒有說。
    他隻是夾起一小塊，放進嘴裏。
    辛辣的刺激感瞬間在味蕾上炸開，直衝天靈蓋。
    他的額頭，立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試圖保持鎮定，拿起旁邊的啤酒，猛灌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暫時壓下了那股火燒火燎的感覺。
    “不能吃辣？”
    顧曉寒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
    許逸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在繚繞的煙氣裏，顯得格外明亮。
    他有些窘迫，點了點頭。
    “那你還吃。”
    她沒有嘲笑他，隻是又遞過來一瓶冰水。
    “喝這個吧，解辣。”
    許逸默默地接過來，擰開瓶蓋。
    他看著身邊這群人，他們在大聲說笑，在互相打鬧，在分享著盤子裏的食物。
    這些，都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他一直覺得，這種熱鬧是屬於別人的。
    他習慣了孤獨，甚至享受孤獨。
    可現在，他坐在這片嘈雜和油煙之中，看著身邊那個會細心照顧他口味的女孩，心裏某個冰封的角落，正在一點點融化。
    原來，被人照顧的感覺，是這樣的。
    原來，融入一個群體的感覺，是這樣的。
    很吵。
    很亂。
    卻也……很暖。
    燒烤的喧鬧一直持續到深夜。
    趙悅意猶未盡地提議。
    “走走走，下一場！ktv！”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
    許逸本想拒絕。
    他從不去那種地方。
    對他來說，在封閉嘈雜的空間裏聽別人鬼哭狼嚎，是一種折磨。
    可他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了顧曉寒身上。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看著他。
    “一起去？”
    她問。
    沒有強迫，隻是一個簡單的詢問。
    許逸看著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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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聾的音樂，幾乎要掀翻天花板。
    趙悅和李哲搶著麥克風，正在合唱一首跑調跑到外太空的情歌，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許逸找了個最角落的沙發坐下。
    這裏的光線最暗，也最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他端著一杯果汁，默默地看著眼前這片光怪陸離的景象。
    這裏的環境，比鬼屋更讓他感到不適。
    鬼屋的恐懼，是虛假的，是外在的。
    而這裏的熱鬧，是真實的，是屬於別人的。
    他像一個闖入者，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看到顧曉寒也拿起了麥克風。
    她沒有像趙悅那樣大吼大叫。
    她選了一首很安靜的歌。
    當舒緩的前奏響起時，整個包廂都仿佛安靜了許多。
    她的聲音很幹淨，帶著一點點慵懶的沙啞，像清晨的微風，拂過所有人的耳朵。
    她沒有看屏幕上的歌詞。
    她隻是抱著麥克風，微微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一刻，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光。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也包括，許逸的。
    他靜靜地看著她，連手裏的杯子都忘了放下。
    一曲唱罷，包廂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
    顧曉寒放下麥克風，在一片起哄聲中，走到了許逸的身邊。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沙發微微下陷。
    “怎麽一直坐在這裏？”
    她問。
    “不習慣。”
    許逸誠實地回答。
    “來都來了，總要體驗一下。”
    她說著，將手裏的另一個麥克風，遞到了他的麵前。
    “唱一首吧。”
    許逸的視線，落在了那個黑色的麥克風上。
    他下意識地想要搖頭。
    “我不會。”
    “沒關係，大家都是亂唱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溫柔。
    他看著她遞過來的麥克風，又看了看她那雙在昏暗燈光下，依舊亮得驚人的眼睛。
    拒絕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他遲疑了幾秒鍾，最終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個麥克風。
    冰涼的金屬外殼，貼著他的手心。
    “想唱什麽？”
    顧曉寒拿起點歌器，遞到他麵前。
    許逸看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歌名，大腦一片空白。
    他平時聽的，都是些純音樂或者古典樂。
    對這些流行歌曲，他一無所知。
    他隨便劃拉了幾下，指著一首看起來名字比較正常的歌曲。
    “就這個吧。”
    顧曉寒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揚起。
    “好。”
    她幫他點了歌。
    很快，前奏響起。
    是一首他完全沒聽過的，節奏很輕快的英文歌。
    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好奇地看著他。
    許逸握著麥克風的手，滲出了汗。
    他成了全場的焦點。
    這是他最不喜歡的狀況。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硬著頭皮，將麥克風湊到了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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