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的尾聲，空氣裏彌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懶散與告別的氣息。
    “我……該回學校了。”
    許逸站在那裏，聲音比平時要低一些。
    顧曉寒抱著那隻柴犬玩偶，站在門內，點了點頭。
    玩偶的腦袋搭在她的肩上，黑豆似的眼睛無辜地望著許逸。
    “路上小心。”
    她的聲音輕輕的。
    “到了給我發消息。”
    “嗯。”
    許逸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轉身。
    他的目光落在她懷裏的柴犬上，又緩緩移到她臉上。
    那雙笑起來會變成月牙的眼睛，此刻盛著一點點不舍。
    “那我走了。”
    他終於還是動了，伸手拉開了自己的房門。
    “晚安，曉寒。”
    “晚一會再安。”
    顧曉寒忽然說。
    她抱著玩偶，對他揮了揮爪子。
    “等你到了再說。”
    許逸的嘴角微微上揚，心底最後一點離別的沉悶被驅散了。
    “好。”
    回到學校的路程，比想象中要漫長。
    地鐵車廂裏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坐著同樣結束假期返程的學生。
    車窗外，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又飛速地向後掠去，連成模糊的光帶。
    許逸靠著窗，口袋裏似乎還殘留著遊戲幣冰涼的金屬觸感。
    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
    聊天界麵還停留在昨晚。
    他點開顧曉寒的頭像。
    她換了新的頭像。
    就是那隻柴犬玩偶，被端正地放在沙發上，背景是她家客廳一角，幹淨又溫暖。
    許逸看著那張圖片，指尖無意識地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他幾乎能回想起按下按鈕時，爪子抓緊玩偶腦袋的瞬間，還有她那聲壓抑不住的驚呼。
    以及她抱著自己胳膊時，那柔軟的觸感與雀躍的力度。
    地鐵到站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許逸收起手機，背上簡單的行李包，走下地鐵。
    校園裏比他想象的還要安靜。
    路燈將梧桐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鋪在空曠的地麵上。
    他獨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熟悉的宿舍樓就在眼前。
    他刷開門禁，走上樓梯。
    三樓的走廊，聲控燈因為他的腳步而一盞盞亮起，又在他身後一盞盞熄滅。
    許逸在宿舍門前停下，拿出鑰匙。
    “哢噠。”
    鎖芯轉動的聲音很輕。
    他推開門。
    一股沉悶的，屬於密閉空間的空氣迎麵撲來。
    寢室裏空無一人。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條縫隙，漏進走廊昏黃的光。
    張慶他們的床鋪都還保持著放假離開時的樣子，桌上零亂地放著書本和沒喝完的飲料瓶。
    整個空間安靜得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許逸將背包隨手放在椅子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這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被放大了數倍。
    他沒有開燈，隻是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眼前是熟悉的電腦顯示器，鍵盤上落著一層薄薄的灰。
    假期的熱鬧與溫馨，仿佛被這扇門徹底隔絕在外。
    一種巨大的空落感，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包裹。
    他拿出手機，再次點開那個聊天框。
    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半天。
    【我到了。】
    他打出三個字，點擊了發送。
    信息發送成功的小小提示音，在寂靜中格外突兀。
    他把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然後，開始等待。
    一秒。
    兩秒。
    時間似乎被拉長了。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嗡嗡。”
    手機在桌麵上傳來細微的震動。
    許逸幾乎是立刻就將手機翻了過來。
    是顧曉寒的消息。
    【這麽快？】
    後麵跟著一個貓咪探頭的表情包。
    許逸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嗯，路上不堵。】
    他回複。
    【那就好，宿舍有人嗎？】
    【沒有，他們都還沒回來。】
    許逸看了一眼對床張慶那亂糟糟的鋪位。
    那邊幾乎是立刻就回了過來。
    【啊？那你一個人不是很無聊？】
    許逸能想象出她打出這行字時，微微蹙起眉頭的樣子。
    【還好。】
    他說的是實話。
    就在幾分鍾前，他確實覺得空落又無聊。
    但現在，看著屏幕上不斷亮起的消息，那種感覺已經消失了。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
    這次不是文字。
    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那隻柴犬玩偶被顧曉寒抱在懷裏，她隻露出了下巴，臉頰正蹭著玩偶毛茸茸的頭。
    照片下麵跟著一行字。
    【小柴犬說，它在陪你呀。】
    許逸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有點癢，有點麻。
    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低低地笑出了聲。
    笑聲在空無一人的宿舍裏回蕩，驅散了最後的沉悶。
    他把那張照片保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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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我謝謝它。】
    【它說不客氣，還問你有沒有好好整理行李。】
    許逸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在椅子上的背包。
    【……馬上。】
    結束了聊天，許逸站起身，按下了牆上的開關。
    “啪。”
    白色的燈光瞬間灑滿整個房間，照亮了那些浮動的塵埃。
    房間依然空曠，但感覺已經完全不同。
    他打開背包，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東西。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是張慶。
    許逸接起電話。
    “喂，逸哥！你回學校了？”
    電話那頭傳來張慶標誌性的大嗓門，還夾雜著網吧裏特有的鍵盤敲擊聲與遊戲音效。
    “剛到。”
    許逸把幾件衣服拿出來，掛進衣櫃。
    “臥槽，你夠積極的啊！我明天才回去呢。宿舍就你一個人？”
    “嗯。”
    “那多沒勁啊！”
    張慶在那頭嚷嚷。
    “對了，假期過得咋樣？”
    張慶的聲音裏充滿了八卦的興奮。
    許逸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腦海裏閃過顧曉寒抱著柴犬玩偶，笑得眉眼彎彎的樣子。
    “就那樣。”
    他淡淡地回答，聲音裏卻藏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我靠，‘就那樣’是什麽樣啊？你這人真沒意思。”
    張慶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這開團了！明天見啊！”
    “明天見。”
    掛了電話，宿舍裏又恢複了安靜。
    但這一次，這份安靜不再讓人感到孤單。
    許逸整理好所有東西，洗漱完畢，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他側過身，再次拿出手機，點開了相冊。
    那張顧曉寒抱著柴犬的照片，靜靜地躺在那裏。
    窗外，有晚歸的學生在樓下說笑。
    寢室的門，隨時可能會被晚歸的室友推開。
    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一切，又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悄然偏離原本的軌道。
    許逸設置了一個新的手機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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