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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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判宣布第八場勝利的聲音尚未消散,西側擂台的結界便泛起詭異的紫色光暈。
    李沐剛將雷刀拄在地上喘息,就見一道窈窕身影從結界後飄出,青紗羅裙在晨風中拂動,袖口繡著的赤蠍圖案隨著動作活靈活現。
    正是內門弟子中聲名狼藉的“毒蠍女”柳媚。
    她走到擂台中央時,裙擺掃過石猛滴落的血跡,那些猩紅竟像遇到克星般迅速褪色,留下一道道灰黑色的痕跡。
    “趙七師弟果然好手段。”
    柳媚掩唇輕笑,聲音柔得像浸了蜜,指尖卻纏繞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灰氣。
    “不過石猛這等莽夫,哪配得上師弟的雷霆術?不如……讓妾身陪你玩玩?”
    李沐皺眉看著她袖口的赤蠍,那蠍尾的毒針處隱隱泛著烏光。
    他曾在宗門典籍裏見過記載,柳媚的毒功源自蒼梧星的“蝕心蠱”,中者靈力會被蠱蟲啃噬,最終淪為沒有意識的傀儡。此刻他剛經曆與石猛的死戰,靈力雖靠固元丹恢複大半,可雷刀上的雷光已明顯黯淡,虎口的傷口還在滲血。
    “承讓。”
    李沐握緊雷刀,雷火在刀身勉強跳動,試圖震懾對方。
    但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流轉有些滯澀,剛才石猛的巨力震傷了他的經脈,此刻每運轉一分雷霆之力,丹田就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柳媚卻像沒看見他的戒備,慢悠悠地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笛,笛身雕刻著繁複的蠱紋。
    “師弟可知,這擂台上的血跡,最適合養蠱了?”
    她將玉笛湊到唇邊,吹出一段靡靡之音。隨著笛聲響起,擂台上那些早已幹涸的血漬突然泛起氣泡,無數細小的黑色蟲豸從血痂下鑽出,朝著李沐的方向蠕動。
    “卑鄙!”
    李沐怒喝一聲,雷刀揮出一道弧光,試圖將蟲豸燒成灰燼。可那些蟲豸被雷光觸及,竟隻是頓了頓,外殼裂開後又鑽出更多的幼蟲,密密麻麻的蟲潮很快在地麵織成一張黑毯。
    高台上的綠袍長老臉色驟變,袖中的靈犀藤劇烈抽搐:“她竟在擂台上布了‘子母蠱’!這丫頭太膽大包天了!”
    玄塵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骨瓷杯沿在他掌心壓出一道白痕,柳媚的師父曾是蒼梧星的蠱王,當年攻占天星時,就是用蝕心蠱屠了三座城池。
    李沐腳踏雷遁術向後急退,同時將雷紋陣盤從儲物袋中取出。
    陣盤落地的刹那,紫金色的雷光迸發開來,形成一道半圓形的屏障。蟲潮撞在屏障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卻始終無法突破雷網。
    “隻會躲在龜殼裏嗎?”
    柳媚笑得越發妖冶,玉笛轉向高音頻,那些蟲豸突然停止進攻,紛紛朝著她掌心匯聚,最終凝成一隻巴掌大的黑蠍。
    黑蠍的尾針泛著琉璃般的光澤,李沐的神識掃過的瞬間,竟感到識海一陣刺痛。“這是‘噬靈蠍’,”白須長老的聲音帶著凝重,“以修士靈力為食,中者三日之內靈力盡散。”
    紅臉長老指尖的火苗熊熊燃燒:“這毒婦!竟敢在宗門大比中動用禁蠱!”
    柳媚指尖輕彈,噬靈蠍化作一道黑影射向李沐麵門。李沐揮刀劈出雷光,卻被蠍尾噴出的黑霧抵消。
    黑霧觸碰到雷刀的瞬間,竟冒出刺鼻的白煙,刀身的雷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我的‘化靈霧’,可是雷霆術的克星呢。”柳媚的聲音帶著戲謔,玉笛再變調,噬靈蠍突然分裂成數十隻小蠍,從不同方向圍攻而來。
    李沐將雷刀舞成一團光輪,每一次劈砍都伴隨著蟲蠍的爆裂聲。但他很快發現,這些蠍屍落地後會化作更細的蠱蟲,順著他的褲腳往上爬。
    有幾隻突破防禦爬到他的小腿上,接觸皮膚的地方立刻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那裏的靈力竟像被抽空般迅速流失。
    “不能再耗下去了。”
    李沐咬碎舌尖,借著痛感逼出最後三分靈力。九天驚雷的光芒在他頭頂匯聚,這一次引動的不再是天雷,而是將自身靈力壓縮到極致的“雷核”。
    雷核在他掌心旋轉,發出沉悶的嗡鳴,周圍的空氣都被電離成淡紫色。
    “想同歸於盡?”柳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化為冷笑,“可惜你沒機會了。”她猛地撕開領口,露出鎖骨處的蠍形刺青,刺青亮起的瞬間,擂台上的蟲潮突然集體自爆,黑色的蠱血在空中凝成一張巨網,將李沐牢牢罩在中央。
    雷核在巨網中炸開,紫金色的雷光與黑色的蠱血碰撞,爆發出毀天滅地的能量。整個擂台的結界劇烈震顫,高台上的玄塵終於出手,灰袍一揮,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餘波盡數擋下。
    煙塵散去後,李沐半跪在地,雷刀斷成兩截,右肩到肋下的衣衫已被蠱血腐蝕成碎片,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黑色紋路!那是蝕心蠱正在啃噬他的靈力。
    柳媚站在他麵前,青紗上沾著點點雷光灼燒的焦痕,嘴角卻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師弟,承讓了。”
    她指尖的噬靈蠍正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殘留的雷霆靈力,蠍尾的光澤越發妖異。
    李沐看著自己手臂上蔓延的黑紋,丹田處的刺痛已變成撕裂般的劇痛。他能感覺到靈力正在加速流失,識海裏的雷紋陣盤也開始不穩。
    “我……認輸。”
    這三個字幾乎耗盡了他所有力氣,說出的瞬間,眼前突然一陣發黑。
    裁判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李沐的視線逐漸模糊,隻看到柳媚轉身時那抹得意的背影,以及高台上玄塵驟然站起的灰袍身影。
    失去意識前,他感到有人將一粒丹藥塞進他嘴裏,那熟悉的丹香帶著趙彥特有的藥草味,溫涼的藥力順著喉嚨滑下,暫時壓製住了蠱毒的蔓延。
    ……
    再次醒來時,李沐發現自己躺在靈犀穀的石榻上,蘇清月正用銀針刺破他指尖的黑血,趙彥蹲在一旁熬製解藥,藥罐裏飄出苦艾與牛黃的氣味。
    “你總算醒了!”趙彥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眼下的烏青比李沐還重,“柳媚那毒婦用的是子母雙生蠱,我費了三爐固元丹才穩住你的靈力。”
    蘇清月拔出最後一根銀針,針尾沾著的黑血已變成暗紅色:“林梢去查了,柳媚的師父昨夜見過玄塵長老,這場比試恐怕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的指尖還在微微顫抖,李沐手臂上那些猙獰的黑紋,讓她想起了當年被蠱蟲啃噬的族人。
    李沐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蘇清月按住。
    “別亂動,”她的聲音帶著哽咽,“你的經脈受損嚴重,至少要靜養半月才能恢複。”
    李沐看著自己纏著繃帶的右手,那裏原本布滿練刀的繭子,此刻卻被蠱毒侵蝕得隻剩薄薄一層皮肉。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李沐望著屋簷下凝結的冰棱,突然想起玄塵在高台上的眼神。
    那目光裏沒有失望,也沒有怒意,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複雜。他忽然明白,這場失敗或許從一開始就在玄塵的算計之中,用柳媚的毒,逼出他隱藏的底牌;用蝕心蠱的反噬,磨掉他那所謂的“心有桎梏”。
    趙彥將一碗漆黑的藥汁遞過來:“這是我用‘清心草’和‘鎮魂花’熬的解藥,雖然苦了點,但能逼出蠱蟲。”
    李沐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液滑過喉嚨時,他忽然笑了,敗了也好,至少能暫時避開那些窺探的目光,有更多時間準備黑風淵之行。
    蘇清月用濕巾擦去他嘴角的藥漬,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胸口的傷疤,那裏是當年被蒼梧星修士砍傷的舊傷。
    “別想太多,”她輕聲道,“留得青山在,總有報仇的一天。”
    此時的高台上,玄塵正看著柳媚呈上的噬靈蠍。蠍身泛著淡淡的紫金光澤,顯然吸收了不少雷霆靈力。
    “你用了‘血祭蠱’。”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指尖在蠍背上輕輕一點,那隻凶戾的蠱蟲竟瞬間化為齏粉。
    柳媚臉色煞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弟子知錯!但……但趙七的雷法太過詭異,不用禁蠱弟子沒有勝算……”
    玄塵沒看她,目光投向靈犀穀的方向,那裏的炊煙正嫋嫋升起,在白雪的映襯下像一道脆弱的生命線。
    “下去領罰吧。”玄塵的聲音帶著疲憊,“禁足三年,抄《清心咒》千遍。”
    柳媚磕頭退下後,白須長老忍不住開口:“長老,真要讓趙七帶傷去黑風淵?”
    玄塵拿起那枚避塵珠,珠子在他掌心流轉著柔和的光暈:“帶傷的狼,才更懂得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