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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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雲城第三重城門在晨霧裹著鐵鏽味,沈承鈞混在入城的商隊中,鬥笠壓得極低。護符緊貼胸口,青光透過粗麻衣滲出細微的紋路,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守城士兵手持青銅窺靈鏡掃過人群,鏡麵反射的冷光不時掠過他右眼的位置,刺痛感如細針挑動神經。
    商隊頭領遞過路引時,沈承鈞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短刀刀柄。刀鞘上幹涸的血漬已經發黑,卻仍能辨出天機閣影衛特有的星紋血跡。昨夜在荒廟斬殺的那隊追兵,此刻應當已被沙狼啃成白骨——就像三日前被他引入流沙陷阱的“三星衛”一樣。
    “下一個!”士兵的暴喝打斷回憶。窺靈鏡的白光掃到沈承鈞的瞬間,護符青光突然內斂如深淵。鏡麵映出的不再是少年清瘦的身形,而是一團模糊的霧氣,其間隱約有赤金豎瞳一閃而逝。
    士兵皺眉轉動鏡柄,銅鏽簌簌掉落:“怪了,這破鏡子又卡殼......”他抬腳踹向沈承鈞的小腿,“滾進去!別擋道!”
    沈承鈞佝僂著背擠過城門,與一駕裝潢華貴的馬車擦肩而過。車簾被風掀起一角,他瞥見車內人腰間的玉牌——聚寶齋的三足金蟾銜著北鬥銅錢,正是那夜獵戶令牌的紋樣。馬車駛過的青石板上,幾滴未幹的血漬正緩緩滲入縫隙。
    城南暗巷比預想中更陰冷。沈承鈞蹲在屋簷陰影裏,看著腐肉般的夕陽將“黑水巷”的匾額染成暗紅。這裏是天機閣追兵不敢踏足的灰色地帶,也是母親信中提及的“清雲暗樁”所在。
    他摸出獵戶給的銅錢串,其中一枚邊緣崩缺的忽然發燙。巷尾的卦攤前,瞎眼老道正用骨杖敲擊龜甲,每一聲脆響都讓銅錢震顫加劇。沈承鈞走近時,老道幹癟的眼窩突然轉向他:“一卦三錢,不問生死。”
    龜甲裂開的紋路在桌上蔓延長出青苔,組成殘缺的蓮花圖案。沈承鈞的護符在此刻發出蜂鳴般的震顫,老道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扣住他腕脈:“清雲的血......居然還沒流幹?”
    巷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沈承鈞甩開老道的鉗製,反手將三枚銅錢拍在卦象中央。苔蘚瞬間瘋長,裹住追來的兩名天機閣探子。他們的慘叫被苔蘚堵在喉間,化作沉悶的咕嚕聲。
    “往北三百步,有你要的答案。”老道掀開卦攤暗格,拋出一卷浸過屍油的羊皮紙,“別忘了,你欠老朽一條命。”
    子時的打更聲裹在細雨裏。沈承鈞貼著劍形塔樓的飛簷攀援,護符青光如蛛絲纏繞指尖,避開巡邏衛兵的法陣感應。塔頂觀星台傳來金石相擊之聲,他透過琉璃瓦的縫隙,看見白衣女子正在舞劍。
    蘇映雪的劍鋒劃過雨幕,每一滴雨珠都在觸及寒霜劍時凝成冰晶。冰藍劍穗蕩開細密的漣漪,與她頸間忽明忽暗的蓮紋遙相呼應。
    沈承鈞的右眼突然灼痛難忍,赤金豎瞳不受控地顯現——視野中的女子周身纏繞著青色鎖鏈,鎖鏈盡頭沒入塔樓地底。
    “看了這麽久,不嫌累麽?”劍尖毫無征兆地刺穿瓦片,寒氣凍僵了沈承鈞的半邊身子。蘇映雪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劍穗玉珠擦過他滲血的右眼,“蕭宗主等你三日了。”
    沈承鈞咳出喉間冰渣,護符青光順著劍身逆流而上。蘇映雪瞳孔微縮,撤劍時腕間已多了一道灼痕:“清雲禁術?你果然是個禍害。”
    塔樓地宮的青銅門重逾萬鈞,門環上九頭蟠龍的鱗片缺損處,恰好與護符邊緣的裂痕吻合。沈承鈞將護符按入凹槽時,門縫中溢出的不是塵封的黴味,而是濃烈的血腥氣——三十七具屍骸呈環形跪伏在地宮中央,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插著清雲製式短劍。
    “這些都是自願殉道的清雲遺老。”蕭驚鴻的聲音自陰影中傳來,他指尖燃起的青焰照亮牆壁上的血書,“當年我們啟動禁術,將半數元神封入地脈,才保住護道者血脈不滅。”
    沈承鈞的短刀突然脫手飛向牆壁,刀柄“龍淵”二字與血書中的一個名字產生共鳴——蕭雲隱。那些淩亂的字跡在青焰中重組,竟是他父親二十年前留下的:
    吾兒承鈞:
    見字如晤。為父以龍淵影統領之身,攜清雲禁術投效天元皇室,實為護你血脈周全。若天道憐我清雲,望你終有一日......
    後續文字被大片血漬覆蓋,唯餘最後半句力透紙背:勿信天機閣!
    五更天的梆子響到第三聲時,沈承鈞站在天元城最高的烽火台上。懷中的《清雲劍訣》殘卷正在焚燒,紙灰在風中凝成北鬥陣圖。護符吸收灰燼後煥然一新,表麵浮現出完整的星紋,與蘇映雪頸間蓮紋如出一轍。
    城南突然騰起火光,聚寶齋的馬車在長街上橫衝直撞。沈承鈞看見車簾後伸出一隻傷痕累累的手,將染血的銅錢串拋向夜空。銅錢撞擊聲與劍形塔樓的鍾鳴共振,驚起滿城寒鴉。
    “該走了。”他對著虛空輕語,縱身躍下高台。護符青光化作羽翼托住身形,掠過屋簷時,腰間多了一枚嶄新的令牌——正麵刻“清雲護道”,背麵是未幹的血字:
    向北,勿回頭。
    晨霧散盡的刹那,沈承鈞最後回望天元城。劍形塔樓頂端,蘇映雪的寒霜劍正指向北方天際,一縷赤金光芒自她眉心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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