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風雪夜驚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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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玉簡緊貼著掌心,那來自幽冥府九幽寒玉的森然陰氣,如同毒蛇的信子,絲絲縷縷地鑽進沈七的血脈,激得他右眼殘餘的灼痛都尖銳了幾分。破廟的黑暗濃稠如墨,楚靈犀那句帶著顫音的質問還在耳邊回蕩:“天機閣的地宮裏…怎麽會有幽冥府的東西?”
“是餌,也是鎖。”沈七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沉冷,他用力攥緊那枚散發著慘綠幽光的玉簡,指節泛白,“幽冥府的東西出現在沈墨的老巢,不是偶然。要麽是沈墨早已和幽冥府暗中勾連,要麽就是幽冥府的人,曾帶著這東西,死在了天機閣的地宮深處,成了沈墨的‘收藏’。”無論是哪一種,都指向更深的泥沼。這玉簡上“地宮三層”四個字,不再是簡單的路徑,更像一張浸透了毒液的請柬。
廟外,北風卷著鵝毛大雪,寒意無孔不入。楚靈犀打了個寒噤,搓著手臂:“這鬼地方不能待了,護符引起的動靜不小,天機閣的狗鼻子比雪地裏的狼還靈。”她瞥了一眼外麵。
沈七沉默地將玉簡貼身收好,和護符一起,那刺骨的陰寒隔著衣物依舊清晰,地上的青銅齏粉也收集起來。他最後掃了一眼那堆承載著清雲最後秘密的《宗門紀事》,小心地用一塊油布包好,塞入行囊深處。“走。”一個字,斬釘截鐵。
兩人一頭紮進狂暴的風雪之中。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狂風卷起的雪粒子如同密集的砂礫,抽打在臉上,生疼。視野被壓縮到極限,幾步之外便混沌難辨。
楚靈犀憑著對山川地勢近乎本能的敏銳,在前方艱難引路,水藍的身影在風雪中時隱時現,仿佛隨時會被這白色的巨獸吞噬。沈七緊隨其後,右眼的不適在嚴寒中似乎被暫時凍結,但神識卻繃緊到極致,警惕著風雪中可能潛藏的任何殺機。
不知在風雪中跋涉了多久,當天色徹底被鉛灰色的陰雲壓得如同黃昏時,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半山坳裏的破敗小院,如同被世界遺忘的孤島,出現在他們模糊的視野裏。
幾間低矮的土坯房,茅草屋頂被厚厚的積雪壓得變了形,歪斜的籬笆在狂風中發出嗚咽。唯一能證明此處尚有人煙的,是其中一間小屋那糊著厚厚麻紙的破窗內,透出一點微弱昏黃、仿佛隨時會熄滅的燭光。
“就是這裏了。”楚靈犀抹了一把臉上的冰碴,壓低聲音,“那老婆婆姓陳,村裏人都叫她陳婆,是這附近唯一還知道點‘舊事’的老人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顯然昨日陳婆那刻骨的恐懼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院門虛掩著,被風吹得哐當作響。楚靈犀上前,試探地敲了敲那扇同樣破舊的木板門:“陳婆婆?您在家嗎?”
屋內一片死寂。隻有風雪的呼嘯和門板搖曳的吱呀聲。
沈七眉頭微蹙,上前一步,手掌貼在冰冷的門板上,一股極淡的、屬於活人的微弱氣息從門縫裏透出,帶著衰老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惶。他手上微一用力。
“吱嘎——”
門被推開。一股混雜著劣質燈油、草藥和陳年塵埃的渾濁氣味撲麵而來。屋內的景象比外麵更加破敗。一張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木桌,一張鋪著破舊草席的土炕,炕頭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豆大的火苗在穿堂風中瘋狂搖曳,將整個小屋映照得光影幢幢,更添幾分陰森。
一個瘦小佝僂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蜷縮在土炕最裏側的陰影中。灰白的頭發散亂地披著,身上裹著好幾層打滿補丁的舊棉襖,整個人縮成一團,微微顫抖著。正是昨日在清雲遺址附近遇見的那個老嫗——陳婆。
聽到門響和腳步聲,那蜷縮的背影猛地一僵,顫抖得更加厲害,如同受驚的鵪鶉,把頭更深地埋進膝蓋裏,發出壓抑而模糊的嗚咽。
“陳婆婆,”楚靈犀放柔了聲音,盡量顯得無害,“是我們,昨天在山坡上遇見您的。風雪太大,借您這裏避一避,討碗熱水喝,行嗎?”
老嫗依舊沒有回頭,隻是拚命地搖頭,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音,恐懼幾乎凝成實質。
沈七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昏暗的室內,最終落在老嫗放在炕沿的一隻枯槁如雞爪的手上。那手裏,緊緊攥著一根納鞋底用的粗長銀針,針尖在昏黃的燈下閃著一點寒芒。她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不是針,而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向前緩緩踏出一步,靴子踩在坑窪不平的泥土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這一步,卻像是踩在了老嫗緊繃的神經上。
她猛地轉過身!
動作快得不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昏黃的燈光終於照亮了她的臉。那是一張布滿深刻皺紋、飽經風霜摧殘的臉,渾濁的老眼裏此刻盛滿了無法言喻的驚駭,死死地瞪著沈七。她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幹裂起皮,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
當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沈七腰間——那個曾經懸掛著青銅護符、如今隻剩下一個空蕩蕩係繩的位置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渾濁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大顆大顆地從她深陷的眼窩裏滾落出來。那不是悲傷的淚,而是混合著巨大恐懼、刻骨絕望和某種被強行喚醒的、久遠到幾乎遺忘的痛楚!淚水順著她臉上刀刻般的皺紋蜿蜒而下,砸在打著補丁的破棉襖上,洇開深色的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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