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大寧,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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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這是李明醒過來後的第一個感覺。
    每一次心跳,都扯著腦門子一陣陣地悶痛,眼前也直發黑。
    他費勁地想睜開眼,可那眼皮卻重得像是掛了秤砣。
    黏糊糊的眼屎,更是把上下眼皮給糊得死死的。
    “咳……咳咳……”
    喉嚨幹得像是著了火,稍微一動,就咳得厲害。
    胸口也跟著呼哧呼哧地響,像個破風箱,還帶著股子鐵鏽似的血腥味兒。
    我在哪兒?
    不是在圖書館拾掇那些個老書的時候,被掉下來的書架子給砸暈了嗎?
    咋……感覺這麽不對勁呢?
    周圍吵得很。
    聞著的不是醫館裏那股子藥水味兒,也不是啥幹淨的味兒。
    倒像是一股子黴味兒、汗臭味兒,還有些說不出來的腥臊味兒混在一塊兒,渾濁得很。
    耳朵邊上,有娃兒哇哇的哭喊聲,有女人尖聲的叫罵聲,有男人粗重的喘氣聲。
    還有……一種像是豬在拱食槽子時發出的呼嚕聲?
    他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氣,硬是把那沉重的眼皮給撐開了一條縫。
    模糊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疼,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看清楚了些。
    他發現自個兒躺在一張硬邦邦、硌得人生疼的“床”上。
    要說那是床,也真是抬舉它了。
    身子底下鋪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黴味兒的幹草。
    身上蓋著一床又重又硬、打了無數個補丁、差不多瞅不出原來顏色的破棉被。
    那被子上,也散發著一股子陳年老垢和汗液混在一塊兒的酸臭味兒。
    他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間……破屋子?
    土坯壘的牆,坑坑窪窪的,牆皮掉了一大塊,露出裏頭黃黃的草筋。
    房頂是用茅草和爛木頭搭的,稀稀拉拉的,有幾縷慘白的天光從破洞裏頭照進來。
    在落滿了灰的地上,照出了幾個斑斑點點的光亮。
    屋子不大,卻塞滿了東西,或者說,塞滿了人。
    靠近門口那兒,一個身形佝僂、臉黃肌瘦的中年婦人正蹲在地上。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用沙啞的嗓子,哄著懷裏一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娃兒。
    她身上穿著一件打了好幾層補丁的粗麻布衣裳,洗得都發白了,卻還是能瞅見上頭的髒印子。
    婦人旁邊,圍著好幾個大大小小、一樣是臉黃肌瘦的娃兒。
    最大的那個,瞅著像是個半大小子,估摸著有十五六歲。
    他靠著床腳縮在牆角,低著頭,蜷在那兒,發出的呼嚕聲震天響,正是他先前聽見的那像豬拱食似的聲響。
    瞅不清臉上的神情,可那露出來的手背上,卻布滿了凍瘡和裂口。
    稍微小一點的幾個,有的在地上爬,互相推搡著。
    還有一個,正使勁摳著牆上的泥皮往嘴裏頭塞……
    這是啥地方?
    叫花子窩?
    還是逃難的難民營?
    或者是哪個戲班子搭的專門演苦戲的台子?
    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揉揉那疼得快炸開的腦門子。
    卻嚇了一大跳,那隻抬起來的手——又粗又黑,關節也大得很。
    手上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深淺不一的傷口,指甲縫裏頭還塞滿了黑泥。
    這不是他的手!
    李明是個在圖書館裏拾掇古書的研究員,雖然也算不上細皮嫩肉。
    可也絕不是這麽一雙受盡了風霜、幹慣了粗活的莊稼漢的手!
    一股子強烈的害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讓他那心怦怦亂跳,差不多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
    他猛地想坐起身子,卻因為身子太虛,頭又疼得厲害,眼前一黑,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當家的!”
    “你醒了?”
    蹲在地上的婦人聽見動靜,驚喜地抬起頭。
    連忙把懷裏的娃兒抱給旁邊一個瞅著大些的閨女,踉踉蹌蹌地撲到床邊。
    那雙枯瘦的手緊緊抓住李明的胳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當家的,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嚇死俺了!”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俺們這一大家子可咋活啊!”
    當家的?
    她叫俺當家的?
    一股子不屬於李明的記憶,像是那決了口的洪水一樣,一下子就衝進了他的腦子裏。
    俺是現代的李明,也是這大寧朝的張大山,前世的記憶醒過來了。
    張大山,男,四十歲,大寧朝青陽縣青石村張氏宗族的人。
    一個普普通通、在餓肚子的邊上掙紮的莊稼漢。
    性子……好像有些個懦弱,或者說,老實巴交,任人欺負。
    家裏頭,有個老娘張婆子,老爹張老漢也還在。
    可這兩個老的,那心眼子都偏到胳肢窩去了,差不多所有吃的用的,都扒拉給了他的弟弟張二狗一家。
    家裏有個賢惠的婆娘王氏,就是眼前這個臉黃肌瘦、還沒老就先衰了的婦人。
    三十八歲,勤快能幹,卻也因為常年勞累和吃不飽飯,瞅著比實際年紀要老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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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還有……娃兒……好些個娃兒……
    李明,不,現在是張大山了,他艱難地轉了轉眼珠子,又瞅了一遍屋裏頭這些個“蘿卜頭”。
    那些個亂糟糟的記憶碎片,飛快地在他腦子裏拚湊起來,跟眼前的人一一對上了號。
    牆角那個不出聲的半大小子,是大兒子張鐵牛,十八歲了,老實憨厚,是家裏的主要勞力。
    手上抱著個小娃兒、手足無措的閨女,是大閨女張花兒,十五歲,溫柔懂事,已經到了該說婆家的年紀了。
    在地上互相推搡的那兩個小子,是老二張石頭,十六歲,和老四張栓子,十二歲。
    石頭性子有些個野,不大安分,栓子呢,則比較老實。
    摳牆皮吃的那個,是老五張柱子,十歲,調皮搗蛋。
    在王氏懷裏哭鬧個不停的小娃兒,是最小的兒子張豆子,才八歲。
    還沒完!
    記憶裏頭,還有兩個娃兒沒在這屋裏!
    老三張小山,十四歲,身子骨弱些,可腦子卻聰明,是全家唯一一個有點念書指望的苗子,這會兒應該是在村裏那個破學堂旁邊玩去了。
    還有一個閨女,是二閨女張丫丫,十一歲,活潑可愛,這會兒應該是在外頭挖野菜……吧?
    六個兒子,兩個閨女!
    整整八個娃兒!
    再加上他和王氏,一家十口人!
    而他們的家當……就是這間四麵漏風的破屋子,幾件破爛的農具。
    還有……缸裏頭那點舍不得吃的、摻了野菜麩皮的雜糧糊糊?
    可能連半缸都沒有了。
    家徒四壁!
    真真正正的家徒四壁啊!
    李明……不,張大山,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比剛才那頭痛還要厲害。
    他不是穿過來了,而是前世的記憶醒過來了。
    在今世這個身子的意識死了之後,他那前世的意識,又活了過來。
    從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信息時代、有份安穩工作的單身中年打工人。
    變成了一個活在不曉得哪個犄角旮旯的架空古代、拖著八個娃兒、在死亡線上掙紮的四十歲莊稼漢!
    這開局……是地獄級別的難度吧!
    “當家的,你咋了?”
    “你可別嚇俺啊!”
    王氏瞅見自家男人臉色煞白,眼神也散了,嚇得聲音都變了調,用力地搖晃著他的胳膊。
    “咳咳……沒事……”
    張大山艱難地發出點聲音,嗓子依舊沙啞得厲害,“俺……渴……”
    “哎!水!俺這就給你倒水!”
    王氏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似的,連忙起身,拿起牆角一個豁了口的陶碗。
    從一個同樣破舊的水缸裏,舀了半碗渾濁的水,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嘴邊。
    張大山瞅著碗裏頭那些個漂著雜質、明顯不幹淨的水,胃裏頭又是一陣翻騰。
    可在那渴得嗓子眼兒都快冒煙的情況下,他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就著王氏的手,咕咚咕咚就把那半碗水給喝了個精光。
    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那火燒火燎的感覺。
    “慢點喝,鍋裏還有點熱水,俺去給你端。”王氏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了,”張大山拉住她,稍微恢複了點力氣,也理清了一些個亂糟糟的念頭。
    “俺躺了多久了?”
    他記得,這具身子的原主張大山,是在上山砍柴的時候,為了躲一頭野豬,不小心滾下了山坡,撞到了頭,才一命嗚呼,讓他這前世的記憶醒過來的。
    “都一天一夜了!”王氏眼圈又紅了。
    “請了村裏的赤腳郎中來看,說是……說是聽天由命……俺還以為……”
    一天一夜……還好,時間不算太長。
    他瞅著王氏那憔悴的臉和擔心的眼神,又瞅了瞅周圍一群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眼神裏帶著點害怕和麻木的娃兒們,心裏頭是五味雜陳。
    這就是他往後要麵對的日子?
    這就是他新的“家”?
    不,這還不是全部。
    記憶裏頭,那對偏心眼的爹娘,那個好吃懶做的弟弟張二狗,那個尖酸刻薄的弟媳婦……
    他們就像是那附在骨頭上的蛆,隨時都會撲上來吸血。
    還有這個窮得叮當響的青石村,那強大的宗族勢力,還有那虎視眈眈的地主……
    張大山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那渾濁的空氣,再慢慢地吐了出來。
    絕望嗎?
    有那麽一點。
    可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路之後,反而生出來的那股子冷靜。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吧。
    至少,他還活著。
    而且,他也不是啥都沒有。
    他的腦子裏,還裝著另一個世界的知識。
    雖然那些現代的玩意兒,在這個年頭差不多都沒啥用處。
    可……他是個整理古書的研究員啊!
    他對古代的生產、生活、還有那些個技術,也不是一點都不曉得!
    更要緊的是,被那書架子砸中的那一刻,他正在拾掇的那套古書,好像……也跟著他一塊兒過來了?
    那套明朝宋應星寫的《天工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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