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拜訪周師,求教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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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曲轅犁一弄成,犁地又快又省力,村裏人都瞅見了好處。
張大山心裏頭,卻像是壓了塊石頭,更急了。
他腦子裏那本《天工開物》,真真是個挖不完的寶庫。
可光靠著記性,還有那模模糊糊的印象,那是不成的。
好多精巧的圖樣,好多要緊的技術細節,好多深奧的道理。
都得靠著白紙黑字,才能弄得清清楚楚,也才能傳下去。
他這個從後世來的人,雖然認得那些字。
可在這個年頭,他張大山的身份,卻是個睜眼瞎的莊稼漢。
這種裏外不一的別扭勁兒,讓他幹啥都覺得束手束腳。
他得識字。
不光是為了自個兒能更好地弄明白、使喚那些個超前的學問。
更是為了往後記東西,管賬目,算開銷。
他不可能把所有的方子、圖紙、賬本都死記硬背在腦子裏。
他也得教自家娃兒們。
尤其是那個天生就聰明好學的老三小山。
不能讓娃兒們像自個兒一樣,一輩子都被困在這土地上,被那沒文化給耽誤了。
知識,才是真個能改命的力氣。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頭,更是這個理兒。
思來想去,他把那眼神,投向了青石村裏頭那個最特別的人——周先生。
周先生是村裏唯一一個正兒八經念過書的,聽說還考過舉人,沒考上,算是個老秀才,有些說還考過進士。
他咋個來的這村裏,村裏人說法不一。
有的說他是年輕時候家裏敗落了,才跑到這青石村躲清靜的。
也有的說他是得罪了啥大人物,被迫躲到這偏僻山村來的。
他平日裏不怎麽出門,性子也孤僻,不大跟村民們來往。
就靠著給人家代寫個書信、春聯,或者偶爾教族長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認幾個字。
換那麽一點點微薄的束修,勉強糊口。
住的呢,也是村子邊上一間破舊的土屋,比張大山家先前那破牛棚好不了多少。
雖然落魄,可村裏人對他,多少還是存著那麽幾分敬畏。
畢竟,在這個年頭,讀書人可是金貴得很,跟那鳳毛麟角似的。
張大山以前跟這位周先生沒啥來往。
隻遠遠地瞅見過幾回,印象裏是個臉清瘦、腰杆挺得筆直、眼神裏帶著點清高和失落的老頭兒。
要去向這麽個人求教認字,張大山心裏頭其實也有些個打鼓。
人家能願意教他一個睜眼瞎的莊稼漢嗎?
會不會嫌他身份低,瞧不上他?
會不會要很多很多的束修?
可他曉得,這是他眼下唯一能想到的門路了。
不去試試,咋知道成不成?
他仔仔細細地合計了一番。
決定拿出自個兒最大的誠心去。
他從家裏頭,精心地挑了幾根品相最好、也初步炮製過的上等黃芪。
又讓鐵牛去那山上的套子那邊瞅瞅,運氣還不賴,正好套著一隻肥墩墩的野兔子。
他讓王氏把那野兔子仔仔細細地拾掇幹淨了。
然後,他換上了一身家裏頭相對最是整齊幹淨的衣裳。
揣上那份在他瞅來已經算是很厚重的禮物。
他還特意叫上了老三張小山。
小山這娃兒,雖然年紀不大,可天生就聰明,對那些個彎彎繞的字,打小就帶著股子好奇和喜歡。
領著他一塊兒去,或許更能顯出他求學的誠心,也能讓周先生瞅瞅這娃兒是不是塊讀書的料。
爺兒倆懷著那麽點緊張的心思,來到了周先生住的那間破舊土屋的外頭。
院子的籬笆牆歪歪扭扭的,院子裏也瞅著有些個冷清,隻有幾叢沒人拾掇的雜草在那兒強頭倔腦地長著。
屋門倒是虛掩著。
張大山定了定神,上前去,輕輕地叩了叩那門環。
“咚咚咚。”
“誰啊?”
屋裏頭傳來一個有些蒼老、也帶著幾分沙啞的聲氣兒。
聽著有些個沒精打采的。
“周先生,是俺,張大山。領著娃兒過來,想……想拜見先生。”
張大山盡量讓自個兒的聲音,顯得恭恭敬敬的。
屋裏頭安靜了一下。
隨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過了一小會兒,那扇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
一個身穿洗得發白的舊儒衫、身形清瘦、臉也清瘦的老頭兒出現在門口。
他頭發花白,隨便挽了個髻,幾根胡子也有些個亂糟糟的。
可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打量人的、略微有些銳利的光。
他上上下下地瞅著張大山,又瞅了瞅他後頭那個怯生生卻又睜著好奇大眼睛的小山。
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張大山?”他好像在想這個名字。
“哦,想起來了。村西頭那個……剛分家出來的?”
他那口氣平平淡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怒。
“是。正是小子。”張大山連忙彎腰行禮。
“冒昧打擾先生清淨,還望先生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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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也學著自家爹的樣子,怯生生地鞠了一躬。
周先生的目光在張大山和他手裏拎著的禮物黃芪和兔子)上掃了一眼,沒立刻請他們進去。
“你來尋老夫,有何貴幹?”他直接問道,口氣依舊是那麽不冷不熱的。
“先生,小子……小子鬥膽,是想……”
張大山在心裏頭又把話說了一遍,才誠心誠意地說道:“小子自個兒曉得,是個睜眼瞎,不認得幾個大字。如今分家出來了,越發覺得這不識字的難處。”
“無論是想把這日子過好些,還是想教導家裏的娃兒們,都離不開這認字讀書啊。”
“小子聽村裏人說,先生您學問大得很,是咱們青石村最有學問的人了。”
“所以……小子才厚著臉皮上門來,懇請先生……能收下小子這個笨學生,教小子認幾個字。”
他說著,又深深地彎下了腰。
小山也跟著又鞠了一躬。
周先生瞅著眼前這個態度恭敬、說話也懇切的莊稼漢子,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他在這青石村住了大半輩子了。
見過的村民,大多是些個粗手大腳、隻認得眼前那點小便宜的人。
像張大山這樣,主動上門來,隻為求教認字的,還真是頭一個。
而且,他瞅著這張大山,雖然穿得破舊,臉上也帶著風霜。
可那眼神卻清亮,說話也有條有理,那股子氣度,倒不像是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
尤其是他剛才那番話,說得是不卑不亢,那理由,也合情合理。
倒不像是個完全不識字的人能說出來的。
有意思。
周先生的心裏頭,生出了一絲好奇。
他沒立刻答應,也沒立刻回絕。
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張大山後頭的小山。
“這娃兒,是你兒子?”
“是。是俺三兒子,小山。”張大山連忙把小山拉到身前。
“小山,快給先生問好。”
“周……周先生好。”小山有些緊張,可還是鼓起勇氣,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周先生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小山。
這娃兒雖然臉有些發白,身子骨瞅著也單薄。
可那一雙眼睛,卻又大又亮,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對著他這個陌生的老頭子,雖然緊張,卻也不顯得害怕退縮。
“念過書嗎?”周先生問道。
小山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小聲說道:“跟……跟爹認過幾個字……可爹說他認得不多……”
“哦?你也認得字?”周先生把目光又投向了張大山,眼神裏帶著點探究。
張大山心裏頭“咯噔”一下,曉得自個兒剛才那番言談舉止,可能讓對方起了疑心。
他連忙解釋道:“小子以前……跟著那些個走南闖北的貨郎,東一個西一個地,學過幾個零散的字。認不全,也寫不好,怕是會教壞了娃兒。所以才想請先生您正經教導教導。”
這個解釋,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周先生不再追問,隻是沉吟起來。
收學生,對他來說倒也不是啥難事。
隻是,他性子孤僻,不喜歡被人打擾。
而且,教一個成年莊稼漢認字,怕是費力氣還不討好。
更何況,這張大山最近在村裏的名聲……可算不上太好。
又是分家,又是頂撞爹娘,還跟那劉員外結了梁子。
收他當學生,會不會給自個兒惹來啥麻煩?
他心裏頭正猶豫著呢。
卻聽張大山又開口說道:“先生,小子曉得,這求學不容易,不敢讓先生白白辛苦。”
“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先生您老人家收下。”
他又一次把手裏的禮物遞了上去。
“至於那束修……”他頓了頓,誠懇地說道。
“小子如今家貧,實在是拿不出太多的銀錢。但小子可以保證,隻要先生願意教,小子家裏往後要是挖到啥好藥材,頭一份就先緊著先生您。”
“或者,小子和俺家那幾個兒子,都可以幫先生幹些個力氣活,砍柴、挑水、修繕屋子,都使得。”
他這是想用實物和力氣,來頂那束修的銀子。
這倒是讓周先生心裏頭微微一動。
他這日子過得清貧,確實也需要人幫襯幫襯。
這張大山拿來的黃芪,瞅著品相極好,是難得的好東西。
那隻野兔子,也能解解饞。
至於那力氣活,他一個孤老頭子,也確實是需要人搭把手。
更要緊的是,張大山這番話,說得是真心實意。
那眼神裏的渴望,瞅著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尤其是旁邊那個叫小山的娃兒,那雙清亮亮的眼睛裏,充滿了對認字讀書的向往。
周先生瞅著這對爺兒倆,心裏頭那點清高的架子和對麻煩的顧慮,漸漸地就有些鬆動了。
他想起了自個兒年輕時候求學的艱難。
想起了自個兒空有一肚子的學問,卻落魄了大半輩子,沒人賞識的失意。
或許……收下這個特別的學生,也算是在這沉悶的日子裏,給自個兒尋摸點事兒做?
或許,這個瞅著普普通通的農家娃兒,真個是塊沒雕琢過的好玉石?
“罷了。”他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擺了擺手。
“東西留下吧。”
“至於那束修,就照你說的,往後有好藥材給老夫送些來,得了空閑幫老夫挑幾擔水,劈點柴火就成了。”
“字,老夫可以教你。”
“不過,老夫時辰有限,規矩也多。”
“你若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或者真是塊朽木疙瘩,那就莫怪老夫把你攆出門牆。”
他那口氣依舊平平淡淡的,甚至還帶著幾分嚴厲。
可張大山和小山,卻都聽出了裏頭那鬆動和答應的意思。
父子倆對瞅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瞅見了那份壓不住的狂喜。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張大山激動得連連彎腰作揖,“小子一定用心學,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小山也跟著激動地喊道:“謝謝周先生!”
周先生瞅著他們爺兒倆那喜不自勝的模樣,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嚴肅神情,好像也柔和了一些。
“行了。先進屋說話吧。”
他側過身子,讓開了門口。
張大山和小山,懷著激動而又有些忐忑的心情,頭一回,踏進了這位神秘老秀才的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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