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朝堂震驚,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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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那場因豫王趙鼎發難而起的激烈爭吵,最終在皇帝寧宣宗一聲疲憊的“退朝”聲中,不歡而散。舊勳貴們看似占了上風,成功地將“人禍”的帽子扣在了新政派的頭上。而以內閣首輔張小山為首的眾臣,則麵色凝重地退出了宮門,一言不發。
他們知道,此刻任何言語上的辯駁都是蒼白的。在百萬流民和遮天蝗災這等滔天大禍麵前,拿不出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所有的“道理”都將不堪一擊。
然而,現實的殘酷,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甚三分。
僅僅過了兩日,一份份比之前更為緊急、更為駭人聽聞的奏報,如同催命的符咒,從四麵八方,再次雪片般地飛入了紫禁城,也徹底擊碎了朝堂之上所有派係最後一絲僥幸。
……
大寧啟元十九年,夏末。
太和殿。
一場自北伐以來,規模最大也最緊急的禦前擴大會議,在此召開。
殿內,不僅有所有內閣核心大臣,六部九卿。更有京畿地區所有手握兵權的將軍,以及那些剛剛才從災區前線,星夜兼程趕回來的、負責勘察災情的欽差大臣。
整個大殿的氣氛,壓抑得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針落可聞。
皇帝寧宣宗麵沉似水地坐在龍椅之上,那雙一向銳利的眼眸之中,此刻布滿了血絲與深深的疲憊。
“都說說吧。”他的聲音沙啞而又充滿了寒意,“朕,想聽的不是互相攻訐,不是推諉塞責。朕,隻想知道,如今,我大寧,到底,爛到了何種地步!”
他這句話,充滿了帝王的雷霆之怒,讓殿下所有大臣都為之心中一凜。
戶部尚書張豆子,第一個出列。他那張一向以冷靜客觀著稱的年輕臉龐之上,此刻也寫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回稟陛下。”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情況……很不樂觀。”
“據戶部最新統計,受此次旱蝗並發之災影響,我朝中原四省,夏糧,已基本確定……顆粒無收。”
“而受災情影響,以及不法奸商的惡意囤積,全國範圍內的糧價,在短短一月之內,已平均暴漲……三倍有餘!京畿地區,更是達到了……五倍!”
“如今,一石尋常的糙米,其價,已堪比往年之精金!”
“國庫之中,雖因前幾年鐵路之利尚有盈餘。但若要同時賑濟四省之地、數千萬嗷嗷待哺之災民,那點盈餘,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
“更可怕的是,”他頓了頓,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心驚肉跳的事實,“因為糧價飛漲,那些手握著‘鐵路股票’的民間商賈和百姓,為了換取活命的糧食,已經開始在黑市之上,大規模地、不計成本地……拋售股票!”
“‘皇家鐵路’的股價,在短短十日之內,已暴跌七成!帝國……帝國的金融根基,已然……搖搖欲墜!”
張豆子的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將所有還對“盛世”抱有幻想的大臣們,徹底澆醒!
他們這才意識到,這場天災,摧毀的,不僅僅是莊稼。
它,更在動搖著,這個新興工業帝國,最引以為傲的……經濟命脈!
緊接著,兵部尚書李嚴,也麵色沉重地出列。
“陛下,軍情……亦是萬分火急!”
“據各地總兵急報,那股百萬流民大潮,已經徹底失控!他們如同失控的洪水,正在衝擊著沿途所有的州府縣城!”
“青州府庫,已被饑民攻破,存糧被搶掠一空!”
“徐州城外,數萬流民與地方守軍,已對峙三日,大戰一觸即發!”
“更讓臣憂心的是,”李嚴的聲音,壓得極低,“這些流民之中,已出現了不少打著‘開倉放糧,替天行道’旗號的……亂黨!他們煽動饑民,圍攻官府,搶掠富戶,其勢,已成燎原!”
“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軍人特有的殺伐之氣,“調集京畿大營十萬精銳,南下……鎮壓!”
“不可!”
李嚴話音剛落,內閣首輔張小山,便立刻出言反對。
“陛下!”他躬身道,“流民,非是叛軍!他們,亦是我大寧之子民!不過是一時為饑餓所迫,方才行此絕路。若此刻以大軍強行鎮壓,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激起他們更大的反抗,將這百萬流民,徹底推向朝廷的對立麵!”
“屆時,一場席卷全國的……大動亂,便真的,無可避免了!”
“那依首輔大人之見,又該如何?”一個宗室親王,陰陽怪氣地說道,“難道,就任由這些亂民,衝擊州府,動搖國本嗎?”
“這……”
張小山,一時語塞。
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仁政。但,仁政,需要糧食作為基礎。
而此刻的朝廷,最缺的,便是……糧食!
看著下方,再次陷入了“剿”與“撫”的無休止爭吵之中的文武百官。
皇帝寧宣宗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與疲憊。
他發現,他這些平日裏看起來精明強幹的臣子們,在麵對這種前所未有的、係統性的巨大危機時,竟是如此的……束手無策。
文官,隻知空談仁義,卻拿不出半點能填飽肚子的糧食。
武將,隻知揮舞屠刀,卻看不到那屠刀之下,可能引爆的、更大的火山。
難道……難道朕這個剛剛才看到一絲曙光的中興盛世,竟真的要,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之中,徹底……崩塌嗎?
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第一次,籠罩了這位一向以雄才大略著稱的帝王的心頭。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那個,早已告老歸鄉的、瘦削而又堅定的身影。
他想起了,當年,麵對北蠻五十萬鐵騎時,那人,是如何,以“鐵路為刃”,於千裏之外,決勝疆場。
他想起了,當年,麵對天南水災時,那人,又是如何,以“軍民共建”,於廢墟之上,再造家園。
他更想起了,當年,麵對天花惡疾時,那人,又是如何,以“牛痘之法”,於絕境之中,活人百萬。
似乎,每一次,當這個帝國,走到最危急,最絕望的關頭時。
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布衣國公,總能,拿出一些,匪夷所思,卻又行之有效的……“神仙手段”。
那麽,這一次呢?
這一次,麵對這旱蝗並發,流民四起,幾乎已是“十死無生”的絕境。
他……
是否,還能力挽狂瀾,再創奇跡呢?
這個念頭,如同在無盡的黑暗中,點亮的一絲微弱火苗,讓皇帝那顆本已冰冷絕望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絲……最後的,也是最強烈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