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
    那台由“錳鉻合金鋼”重鑄而成的鋼鐵巨獸，在“追光”實驗室內不知疲倦地轟鳴了整整三日三夜。
    其聲音雖然依舊震耳欲聾。
    但卻如同最美妙的仙樂，讓張念祖和他那支早已瀕臨崩潰的年輕團隊聽得是如癡如醉，百聽不厭。
    他們成功了。
    他們真的成功地將那如同“魔鬼”般狂暴的“內燃”之力給徹底馴服了！
    然而興奮之後，一個新的、也更為……現實的問題，又立刻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念祖啊，”
    這一日，同樣守了三日三夜、親眼見證了“奇跡誕生”的二伯張石頭，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他指著那台還在不知疲倦地空轉著飛輪的“鐵疙瘩”，臉上帶著幾分屬於商人的……精明與困惑。
    “二伯知道你們這東西厲害。”
    “但……它到底能用來幹什麽呢？”
    “你看它，”他比劃了一下，“力氣好像是比那蒸汽機要爆裂得多。但個頭卻也不小。而且這動靜……怕是比一千頭牛一起叫還要響。”
    “總不能就讓它天天在這裏‘聽個響’吧？”
    ……
    二伯這句充滿了“市井氣息”的……靈魂拷問。
    瞬間便讓張念祖和他那群還沉浸在“技術勝利”巨大喜悅之中的“技術宅”們都……愣住了。
    是啊。
    他們隻想著如何將它造出來。
    卻還從未認真地想過……
    它該用在何處？
    “這個……”張念祖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或許……可以用它來代替蒸汽機，去驅動那些小型的……織布機？”
    “不行。”張石頭想也不想便搖了搖頭，“織布機講究的是平穩。你這東西一驚一乍的，怕是沒等織出一匹布，就把那精貴的絲線給全震斷了。”
    “那……那用它來驅動磨坊？”旁邊一個學子也弱弱地提議道。
    “更不行了。”張石頭再次搖頭，臉上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如今京郊的磨坊大多都已改用水力。那才叫真正的‘無本買賣’。誰會花大價錢買你這麽個既要燒那比黃金還貴的‘油’，又要派專人日夜看護的……‘鐵祖宗’？”
    ……
    一連串的“不行”，讓整個實驗室的氛圍再次從雲端跌落到了……穀底。
    所有的人都大眼瞪小眼，陷入了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巨大尷尬。
    就在此時。
    那個總能在最關鍵時刻出現的“引路人”，再次悄然降臨了。
    元聖張大山不知何時已然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的身後。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出所料的……神秘微笑。
    “孩子們，”他的聲音依舊是那般充滿了智慧與啟迪，“你們又鑽牛角尖了。”
    “你們隻看到了它如今的‘短處’——吵鬧、不穩、耗費巨大。”
    “卻忘了它那無可匹敵的……長處。”
    “祖父？”張念祖不解地看著他。
    張大山沒有說話。
    他隻是緩緩地伸出了一根蒼老的手指。
    指了指那台鋼鐵巨獸之上那根用來添加“石油”的……細細的油管。
    又指了指隔壁房間那台作為“參照物”的、老式的蒸汽機旁邊那堆積如山的……煤炭。
    “你們看。”
    他的聲音平靜卻又充滿了一種足以點醒所有人的……力量。
    “一個隻需一壺油便可日夜轟鳴。”
    “另一個則需十個壯漢、一輛大車，才能勉強伺候它一個時辰。”
    “這便是它最大的……長處。”
    “那便是——”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足以開啟一個全新“應用時代”的……兩個字！
    “……便攜！”
    ……
    便攜！！！
    這兩個看似簡單卻又充滿了“降維打擊”力量的詞語！
    如同一道最璀璨的閃電！
    狠狠地劈在了張念祖和他那群早已陷入“思維死胡同”的……聰慧頭腦之上！
    是啊！
    對啊！
    他們怎麽就忘了呢？！
    他們一直都將“內燃機”視為“蒸汽機”的……替代品。
    卻從未想過。
    它完全可以去幹一些那笨重的、需要依賴“鍋爐”和“煤山”的蒸汽機所……永遠也幹不了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張念祖的眼中瞬間便被一道前所未有的、如同找到了“新大陸”般的……巨大光芒徹底點亮了！
    他瘋了一般地衝到黑板前，拿起粉筆飛快地勾勒出了一幅全新的……應用藍圖！
    “我們不該用它去驅動織布機！不該用它去驅動磨坊！”
    “我們應當將它安裝在一個可以移動的‘鐵架子’之上！”
    “再為它配上四隻可以滾動的‘輪子’！”
    “將它變成一台可以被一頭牛、甚至是兩個人便能輕易拉走的……”
    “……‘移動動力源’！”
    “如此一來！”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而劇烈顫抖！
    “則無論是那山間的礦場，還是那田間的地頭！”
    “無論是那遠離河道的旱地，還是那需要緊急排澇的……水鄉！”
    “隻要有它的存在！”
    “便等於有了一座可以隨身攜帶的……‘小型蒸汽機廠’！”
    ……
    這番充滿了“降維打擊”智慧的“錯位競爭”之論。
    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徹底聽呆了！
    尤其是二伯張石頭！
    他那顆屬於商人的“金算盤”更是在這一刻瘋狂地撥動了起來！
    他的眼中迸發出了比看到任何金山都更炙熱的……巨大商機！
    “對啊！”他猛地一拍大腿！“移動！便攜！”
    “念祖！若你真能將這東西造出來！”
    “二伯敢跟你保證！”
    “不出三年！”
    “我便能將它賣到帝國的……每一個需要‘力氣’的……角落！”
    “其所能創造的財富，與其所能解放的……勞動力！”
    “都將是……不可估量！”
    ……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
    整個“追光”實驗室再次進入了不眠不休的“最後攻堅”階段！
    他們要為這頭剛剛誕生卻還無法行走的“鋼鐵巨獸”……
    裝上可以奔赴戰場的……雙腿！
    在張念祖的精巧設計與張鐵牛的親自坐鎮鍛造之下。
    帝國曆史上第一台“便攜式內燃機動力總成”被成功地製造了出來！
    它被牢牢地固定在一個由“合金鋼”打造的、帶有四隻鐵輪的堅固底盤之上。
    其動力則通過一套精巧的“齒輪傳動”係統，連接著一台同樣是由格物學院最新研製出的、吸力強勁的……離心式水泵！
    ……
    大寧啟元三十六年，冬月三十。
    除夕。
    青石村外那條早已結了薄冰的清河之畔。
    一場充滿了戲劇性也充滿了“降維打擊”快感的“人機大賽”，在此隆重舉行。
    比賽的一方，是那台由張念祖親自操控的、帝國第一台……“鐵牛”牌內燃機水泵！
    而另一方，則是由青石村數百名身強力壯的青壯年所組成的、代表著這個時代“人力巔峰”的……傳統水車戰隊！
    比賽的規則很簡單。
    ——將眼前這個早已被挖好的、長寬各十丈、深達一丈的巨大水池給……徹底抽幹！
    ……
    “預備——”
    隨著元聖張大山親自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號令！
    “——開始！”
    河畔的兩邊瞬間便爆發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巨大聲浪！
    一邊是數百名青壯齊聲發出的、充滿了原始力量感的“嘿咻、嘿咻”的勞動號子！
    數十架由人力驅動的“龍骨水車”如同一層層蘇醒的巨龍，開始瘋狂地將池中的河水一鬥一鬥地舀向岸邊！
    場麵壯觀而又充滿了一種人定勝天的……悲壯！
    而另一邊。
    則是張念祖在不慌不忙地搖動了數下曲柄之後。
    那台鋼鐵巨獸所發出的、充滿了無窮力量感的……劇烈轟鳴！
    “轟！轟！轟！轟！轟！”
    隻見那連接著離心泵的巨大皮管在被插入水池之後。
    竟如同一頭貪婪的巨蟒！
    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極其恐怖的速度，開始瘋狂地吞噬著池中的河水！
    一道比那數十架水車加在一起還要粗壯數倍的……巨大水龍！
    從出水口噴薄而出！
    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充滿了力量與美感的……雄壯拋物線！
    ……
    最初那數百名青壯還仗著人多勢眾，與那台孤零零的“鐵疙瘩”鬥得是旗鼓相當。
    但半個時辰之後。
    高下立判！
    人力終有窮盡時。
    青壯們的號子聲開始變得有氣無力。
    他們踩動水車的雙腿也如同灌了鉛一般越來越……沉重。
    而反觀那台鋼鐵巨獸。
    卻依舊是精神抖擻、不知疲倦！
    它那充滿了力量感的轟鳴聲非但沒有絲毫的減弱。
    反而變得越來越……高亢！越來越……自信！
    ……
    最終。
    當那巨大的水池被那台“鐵牛”牌水泵給徹底抽得見了底時。
    時間才剛剛過去了……不到一個時辰！
    而另一邊那數百名青壯卻連水池的……十分之一都未能完成。
    ……
    整個清河之畔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人都如同見了鬼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台依舊在發出著勝利者咆哮的……鋼鐵巨獸。
    他們的眼中充滿了被另一種更高級的“力量”所徹底碾壓之後的……
    巨大震撼與無盡敬畏！
    而張石頭看著眼前這充滿了“降維打擊”快感的一幕。
    他那顆屬於商人的心髒更是激動得幾乎要從胸膛裏跳了出來！
    他一把抓住了身旁張念祖的肩膀，聲音因為看到了那即將席卷整個帝國的“無盡商機”而劇烈顫抖！
    “念祖！”
    “好侄子！”
    “告訴二伯！”
    “你這‘鐵牛’我青石商會……”
    “……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