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那句“給太子殿下打盆清水來”的尾音，還在黴爛的空氣中嗡嗡震顫，沉重的木門已吱呀一聲合攏，將門外朦朧的光線徹底掐斷。廢棄的偏舍內瞬間墮入更深的昏暗，隻有油紙破洞處漏下的幾縷微光，斜斜切割著浮塵，像幾柄鏽蝕的刀，插在汙濁的地麵上。
    死寂。
    隻有楚旭粗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和額角鮮血滴落石板細微的“嗒…嗒…”聲，敲打著這囚籠般的空間。楚瑜依舊站在原地，滾金的玄色錦袍在這醃臢環境中顯得愈發突兀。他不再掩飾，那雙鳳眸裏的冰寒幾乎要凝結成霜，嘴角勾著一絲極淡、卻淬滿毒液的興味，像在欣賞籠中困獸徒勞的掙紮。
    清水？淨麵？楚瑜心中冷笑。這廢物的臨終矯情，權當是他最後一點餘興吧。他垂在寬袖下的手，指腹正緩慢摩挲著藏在袖籠內的匕首握柄。那是一柄通體淬了“碧磷”劇毒的短匕，名叫“寸心斷”，意為中者寸心之內，生機斷絕。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讓他心底那點嗜血的興奮愈發鮮明。隻等那廢物爬到水盆邊…或是徹底崩潰的那一刻。
    楚旭趴在地上，肺葉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和塵土的味道。他額頭的傷口因剛才劇烈的翻滾再次裂開，新鮮的血液混合著之前的血痂，糊住了一半視線。死亡的倒計時如同催命鼓點，在他意識深處瘋狂敲響：
    【剩餘生存時間：001845…44…43…】
    那塊能救命的城磚！那荒謬絕倫卻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希望！
    他掙紮著，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殘存力氣，都壓向腦海深處那片冰冷的、毫無情感的機械光屏：【授權媒介！那塊磚屑！在冷宮的哪個位置？！】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瞬間彈出，效率高得驚人：
    【檢測到用戶強烈需求…環境掃描中…】
    【目標區域：永巷西南角，編號丙七十七廢棄院落原淑妃寢宮偏殿）。】
    【路徑規劃：偏舍→穿後窗→沿牆根陰影移動距離約230米）。所需時間估算用戶當前狀態）：約18分鍾。】
    【警告：移動將伴隨高風險暴露，生存概率低於2。】
    十八分鍾？！移動路徑還暴露在外？楚旭的心沉到穀底。別說他現在這副隨時會斷氣的模樣根本爬不了多遠，就算他真豁出去爬，不等到達冷宮，時間耗盡或者被楚瑜發覺，都是死路一條！
    絕望如同墨汁，在楚旭的心頭蔓延開。
    不！係統一定有漏洞！楚瑜剛才提到了冷宮！永巷那邊，荒廢得如同鬼域，據說曾在前朝營建時堆放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間偏舍…就在冷宮區域的外圍！會不會有什麽前朝遺留的建築垃圾，被清掃到這裏，隨意丟棄在這間廢棄的偏舍裏？哪怕隻是一點點碎屑！
    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楚旭猛地抬頭，那雙被血汙和汗水糊住的眼睛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不顧一切地在昏暗的屋子裏掃視！角落！那堆最高的、被層層蛛網覆蓋的破爛！他記得原主的記憶碎片裏，這地方以前似乎真堆放過一些前朝不要的廢物！
    沒有選擇！楚旭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用還能動的那條手臂狠狠一撐地麵，身體連滾帶爬地向前撲去！像一隻被打斷了脊梁還在掙紮求生的蟲豸，全然不顧地上的汙穢和銳物，手腳並用地撲向那堆散發濃烈朽木和黴爛氣味的雜物！
    “嗯？”楚瑜的眉梢微微一挑。這廢太子是真瘋了？還是被毒藥腐蝕了心智，臨死前想抓點什麽破爛陪葬？那堆連宮中最下等仆役都嫌惡的垃圾？
    一絲極其輕微的不耐煩，掠過楚瑜的眼底。時間差不多了，水也該打來了。何必再看他這無謂的醜態？那隻藏在袖中的手，輕輕一翻，“寸心斷”那淬了劇毒的墨綠色鋒芒悄無聲息地探出了一小截。
    嘩啦！
    楚旭瘋狂地扒拉著那堆雜物。沉重的腐朽梁木被他用肩膀頂開，一個布滿蟲眼、缺了腿的破木箱被他胡亂推倒，裏麵掉出幾塊黑乎乎、看不出原狀的東西。碎瓷片劃破了他的手臂，他也渾然不覺。汗水混雜著血水浸透了單薄的囚衣，粘膩冰冷地貼在身上。
    “在哪！到底在哪！”他如同魔怔般低吼，手指在灰塵和蛛網中瘋狂摸索，指甲劈裂滲血。每一秒都是生命的流失！
    【剩餘生存時間：001701…00…59…】
    冰冷的數字刺得楚旭靈魂都在顫栗。
    突然！
    當楚旭無意識地將一塊半腐朽的木板掀開時，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樣東西。那東西陷在牆基和地麵相接的一處陰暗凹陷裏，極小，冰涼，堅硬，帶著石質的粗糙感。如果不是他將手臂塞進最深處摸索，根本不可能發現。
    【滴！檢測到微空間能量擾動！掃描進行…】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驟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一絲極細微的波動。
    【發現目標區域‘大業皇城正陽門’特有建材屬性玄心青岩）次級殘留物！位於授權者指尖接觸點下方0.5厘米處。物理形態：粉末狀殘渣約1.3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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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性判定：媒介強度評級，d極低）。空間關聯度：符合基本錨點要求。】
    找到了！是它！
    楚旭的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是粉末狀殘渣！不是磚塊！但強度評級雖低，卻符合要求！這就是授權媒介！
    狂喜還來不及湧上，另一重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媒介在他指尖下方0.5厘米處？一塊粉末？他需要將手掌覆蓋上去授權！可那塊粉末在牆縫深處，他的手根本按不到那個位置！除非……將那地方刨開！
    楚旭的動作猛地僵住。
    “嘩啦…啪！”
    寂靜中，門外遠處走廊拐角傳來了木盆落地、清水潑濺的聲音！緊接著是那個護衛不耐煩的低叱和一個內侍惶恐的告罪聲。距離此處不過十丈！水馬上就會送進來！楚瑜的目光帶著審視和越發濃重的不耐，正牢牢釘在他狼狽不堪、趴在雜物堆上的背影上。
    沒有時間了！刨牆？簡直是天方夜譚！
    死亡的絞索瞬間勒緊！時間滴答流過：
    【剩餘生存時間：001620…19…18…】
    【距離護衛返回預估時間：90秒。】
    90秒！
    楚旭的頭腦在這一刻反而陷入了冰點般的清明。無法直接接觸？粉末……授權需要空間坐標錨定……
    一個瘋狂到極點、賭上一切的念頭在他腦海裏炸開！
    “磚！正陽門的那塊磚！現在！立刻！置換到這個位置！覆蓋在這塊媒介粉末上麵！”楚旭在意識中對係統發出了無聲的咆哮！
    【指令解析：請求空間置換執行坐標定位媒介坐標）而非授權點坐標。目標位置確認：媒介物質上方覆蓋區域3立方分米）。】
    【警告：非常規指令執行將嚴重破壞空間基礎規則，需額外支付生存時間：5分鍾300秒）。強製執行將引發高強度空間漣漪，存在暴露風險。是否確認？】
    支付5分鍾！加上之前所需的3分鍾，整整8分鍾！而他現在隻有不到16分鍾！這是自殺式豪賭！
    “確認！”楚旭沒有一絲猶豫！暴露？能活著才有被暴露的資格！
    【生存時間扣除中：001615 ＞ 000815含置換支付）…000814…】
    【係統超頻運轉…目標城磚正陽門西翼外牆下數第三行左起第七塊）空間坐標強製鎖定媒介坐標上方…通道強行構建中…能量注入…執行置換！】
    嗡——！！！
    就在楚瑜眼中的不耐終於轉為冰冷的殺意，藏在袖中的那隻手悄然抬起，泛著幽綠寒光的“寸心斷”即將刺向楚旭毫無防備的後心之際——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以楚旭指尖觸碰的那堵牆角為圓心，猛地向四周蕩漾開來！那並不是風，而是一種更本質的、空間的震顫！牆麵上的浮塵無聲地簌簌落下，空氣在那一瞬間變得粘稠如膠！
    楚瑜的動作猛地一滯！那雙冰冷的鳳眸驟然收縮如針！
    什麽？
    一股源於生命本能的巨大警兆如同冰水灌頂，狠狠攫住了他！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握著匕首的指關節，在這詭異的波動中發出細微的酸麻！
    下一刻——
    “哐！！！！！！”
    一聲沉悶到令整個小屋石板都為之共振的巨響，如同九天落石，在楚旭身邊轟然炸開！沉重的撞擊聲浪卷起地上的灰塵和雜物碎片，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瞬間擴散！
    煙塵彌漫中，一塊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青灰色物體，攜著戶外寒夜的冰涼氣息和濃烈的土腥味，憑空出現在楚旭剛剛挖掘的角落位置！它結結實實砸在鋪滿灰塵的石板地麵上，沉重的身軀將地麵撞出細密的蛛網裂痕！
    那赫然是一塊幾乎完整的城磚！
    其材質厚重深沉，表麵沾著新鮮的泥點和夜露留下的水漬，邊緣有不規則的古老磕碰痕跡。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那磚體表麵一角“天工乙卯年正陽門造”的皇家監造印記，清晰得刺眼！磚體表麵附著的濕冷土腥味，與這陳腐密閉空間的氣息格格不入，真實得令人頭皮發麻！
    楚瑜徹底僵在了原地！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而散大！臉上那掌控一切的冰寒從容徹底碎裂，化為一片空白！
    他握著“寸心斷”的手還保持著前刺的動作僵硬在半空，那幽綠的鋒芒在煙塵中閃爍，卻映照著他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這…這究竟是何等妖法？！正陽門的城磚？！如何能…怎能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噗通！
    因係統驟然扣除8分鍾生存時間帶來的劇烈反噬，楚旭眼前一黑，強大的眩暈和撕裂感瞬間攫住了他，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脫力地趴倒在冰冷的塵埃裏，額頭重重抵在那塊散發著冰涼和泥土氣息的城磚之上。
    【核心任務：獲取大業皇城正陽門門樓外牆城磚11）已完成！】
    【任務獎勵發放：抹殺節點偏移概率+15總偏移概率：15）。初級基建轉化圖譜殘）1‘強效速凝水泥弱環境適應性）’已加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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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殊材料包激活：水泥原始成分cao、sio2、a2o3、fe2o3、go、na2so4混合微粉）儲量：標準立方米 0.5！】
    【生存倒計時暫停剩餘時間：000815），進入生存節點偏移狀態。】
    冰冷的提示如同清泉注入瀕死的靈魂。
    “清…清水來了…”一個內侍惶恐顫抖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木門再次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小屋內這死一般的寂靜和楚瑜的石化狀態。
    一盆渾濁的涼水被端了進來，搖曳的水光映照著彌漫的煙塵、地上蛛網般碎裂的石板、趴在塵埃中的廢太子，以及…那塊冰冷沉重、帶著夜露的新鮮城磚。
    楚瑜猛地回過神，如同被滾油燙了一般，那隻握著“寸心斷”的手閃電般地縮回袖中，臉色由慘白迅速轉化為一種扭曲的、混雜著驚駭與暴戾的鐵青。他死死盯著那塊磚，又猛地看向地上那個半死不活、額頭抵著城磚的廢太子楚旭，胸膛劇烈起伏。
    那盆水，“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渾濁的水四濺流淌。
    楚旭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咧開了一個虛弱卻鋒利如刀鋒的弧度。
    他沾滿血汙的指尖，悄然攥緊了掌心無聲無息出現的一小撮冰冷、細膩的灰色粉末——那是任務完成後，係統激活瞬間同步落在他手中的東西，水泥粉。
    生死的賭局，他險勝了第一把。但這第二把，才剛剛揭開序幕。而他的籌碼，是十五分鍾的喘息時間，和手中這半立方米，足以凝固一切生機的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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