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懸的骸骨繭城崩解為冰渣暴雨。楚旭立於鏡麵般平滑的斷脈冰崖，腳下龜裂的冰層卻映出詭異景象——無數墨玉漿泡在淵底翻湧，每個氣泡裏都裹著半具星骸殘軀。殘骸臂骨屈伸如叩門，枯指每下叩擊，崖壁便有新的玉苔炸裂噴漿。
    “冰髓炸開的玉漿甬道……”陳淵的礦靴碾碎冰殼。靴底苔絲瘋長，纏著他腳踝往冰裂深處拖拽：“這苔在吸人！”黏稠墨漿從苔根噴射，漿滴觸及冰麵即化為黑曜石階，階梯盤旋通向更幽邃的黑暗淵口。
    楚旭的星紋簪點向苔絲。簪尖星火焚苔的刹那，淵底所有叩骨殘臂驟停。數萬骸骨突然同時扭頭——深陷的眼窩鎖死星紋簪，裂頜齊張：
    “叩——城——門——”
    苔絲絞踝
    冰階如活蟒扭動。陳淵腰間的礦錘被苔絲纏住錘柄，錘頭星紋鑲鐵竟被墨漿蝕出蜂窩細孔！孔隙中鑽出更多玉苔觸須，瞬息裹住他持錘的右臂。
    “糟！”老周頭揮斧劈砍苔絲。斧刃卻被墨漿凝成的黑曜石階黏住，階麵浮起陳淵年輕時的幻象——那時他初探西域星髓礦，礦錘曾失手砸穿祭壇玉碑底座的星脈封印！
    幻象中噴湧的地氣在現實階麵凝成玉漿泡。楚旭的骨簪猛刺幻象氣泡，泡內封存的玉髓突如活蛇鑽出，竟銜著半截刻有“淵”字的青銅門軸！門軸尖頭狠紮陳淵臂骨，墨漿觸須順傷口瘋狂灌入！
    “是封印軸反噬……”楚旭赤龍火沿冰階灼燒。苔絲遇火蜷曲退散，卻在陳淵臂上留下蛛網狀的晶脈烙印——每道黑紋中央都搏動著暗紅光核，如微型星骸盤踞於骨。
    鏡淵噬影
    冰階盡頭豁然洞開。倒懸的鏡麵巨淵深不見底，淵壁覆滿搏動的星骸苔毯。苔毯間隙伸出千萬根冰棱探爪，爪尖映出玄霄城萬千倒影：承賢樓瓦頂蹲伏著骸骨玉鴟，星露泉畔垂首凝望的赫然是冰塑王阿婆，城頭巡邏衛兵的鏡影竟是掛著青銅腦核的骸骨機兵！
    “它在複刻玄霄！”阿九骨爪摳進鏡苔。爪風撕開的苔體斷麵流出墨玉漿汁，漿汁在鏡麵匯聚成青銅巨門虛影——門環正是萬象閣主的機械義眼！眼瞳睜開瞬間，淵底驟射萬道玉髓光矛！
    光矛刺破鏡麵倒影。王阿婆冰像的胸口龜裂，裂縫中噴出的卻是滾沸的星露真泉！泉水澆在光矛尖端，墨玉漿矛竟熔出蜂窩孔洞。陳淵臂上烙印的星骸苔紋突如活蟲鑽動，竟引著矛身墨漿倒吸回臂骨傷痕！
    “呃啊！”陳淵礦錘脫手。錘頭星紋鑲鐵浸滿自身濺出的血玉漿，錘柄玉苔瘋長纏成弓弦狀，拉著錘身自動轉向鏡淵巨門——“放開！”老周頭的斧背猛砸苔弦，弦斷刹那玉苔飆射，苔尖黏液在青銅門環濺開星點，門環義眼猛縮！
    髓火焚門
    “就是現在！”楚旭掌心星紋簪炸裂龍鱗。簪體龍脊逆鱗蘸滿陳淵臂傷流淌的漿血，赤炎裹血貫入鏡淵——血火焚穿星骸苔層，火焰順著倒流的墨漿直達青銅門環！
    青銅門環熔出赤紅斑痕。斑痕裂變延展，在門麵烙成玄奧血網——正是陳淵年少時砸壞的星脈封印原圖！圖中某處斷裂的星軌末梢，黏著半粒未化的祭壇香灰——灰粒遇血火突燃青煙，煙氣裏竟浮出老匠首佝僂補紋的手影。
    “老王來接……”楚旭星眸含焰。赤龍血火卷過青煙，燒在門環熔解的豁口處。豁口迸出的墨漿凝成細瘦苔爪，死摳鏡壁想縮回淵底。陳淵染血的礦錘忽如流星貫空，“砰”地撞碎苔爪——錘頭星紋鑲鐵脫體炸裂，碎玉拚成半枚鑰匙嵌入豁口！
    哢嗒！
    鏡麵巨淵冰裂如蛛網。倒懸的玄霄幻象碎成億萬墨玉殘片，每片殘影裏都裹著一點星露泉的微光。千光齊耀間，覆壁的星骸苔毯急速幹枯脫落，露出底下青銅巨門的真身——兩扇纏滿骸骨鎖鏈的青銅門板中央，嵌著陳淵礦錘星紋鑄就的匙芯！
    苔城孕露
    青銅巨門隆隆沉降。淵底墨漿漩渦漸歇，露出底部淤積的星骸骨渣。骨渣間鑽出嫩綠苔芽，苔絲卷著門縫滴落的鏽漿，在汙濁淵底織出精巧的濕地脈絡。
    楚旭靴尖碾過殘苔。枯萎苔皮下竄出銀亮根須，根須紮進骸骨眼眶深處，汲取著殘餘的星脈玉漿。漿液經苔絡淨化後滲入淵底沙層，竟匯聚成蜿蜒細流——水流漫過沉門處浮起的玉漿泡，泡麵倒映嶄新的玄霄：骸骨玉鴟化為琉璃瑞獸，冰塑王阿婆化作笑眼分茶的石雕，機兵殘軀上開滿星苔花。
    “星露泉眼活了！”陳淵臂骨烙印褪成淡痕。老周頭攙著他走下殘階，礦錘殘留的匙槽洞內鑽出苔絲，細莖頂著枚青玉花苞搖曳。苞尖垂落露珠滴入淵底細流，水麵波紋蕩漾中顯出萬象宮星脈祭壇的畫麵——那枚懸垂的玉繭殘殼裏，新生的苔葉正吸食著墨漿餘毒，葉脈漲成碧玉髓漿流淌。
    楚旭拾起門邊脫落的星紋匙芯。暗紅的漿跡已凝成星斑苔衣，斑紋隨玉髓流光明明滅滅，恰如一張微縮的西域活脈地圖。
    “苔嚼骸骨盡，自引活泉漿。”
    淵頂冰縫滲下寒露，露珠滑過半沉青銅巨門的骸骨鎖鏈。鎖環鏽隙間，一縷星苔悄悄纏上未幹涸的墨玉殘漿，漿中裹著的半粒青芽驟然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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