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順理成章一般，仁帝將自己的第一子周錦瑞立為太子，指了國師顏盛為太子少傅。
    也有些許朝臣私底下議論，仁帝與太子共用同一位師長，實在是不合規矩。但這些話語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若傳到仁帝耳朵裏。
    上午還在上朝呢，下午就被抓過去杖責了。
    仁帝隻對百姓仁義仁慈，對朝堂文武百官就性情乖張，也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了。
    尤其還有顏盛這個國師在，她可不會阻止仁帝對官員用刑，反而總是冷冷地縱容。
    一眾言官還以為自己會水深火熱，但真上了朝才發現，倒也沒什麽關係。
    國師製約著仁帝，勒令其勤儉節約，愛鄉愛民，有半點不對都要指出來。言官們幾乎沒什麽用武之地，全被指派給各部去幹活了。
    一係列有益於寒門，極大程度縮減貴族用度和權力綁定的政令發布下去，短短三年時間，朝堂之上就換了波新血。
    年老官員和年輕官員的分布變得愈發均衡，同時也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
    穩定之後，仁帝意識到獨皇臨朝的艱難，不希望太子即位後與自己同樣辛勞，又誕一子，取名周錦玦。
    同年，顏盛被指派新職，成為尚書房師長，教導所有宗室幼子。
    再是三年，仁帝開始意識到國師教導自己的“初級”知識不夠用了，朝堂上全是純臣也並非好事。
    她開始有意提拔幾個被打壓的貴族宗子。
    並不動聲色地將幾個過於親近自己的，逐漸勢大的寒門官員踢出核心圈，由此形成二者相互“爭寵”的情況。
    期間，賢郡王行祈天禮，誕一子，被周煜煊過繼膝下，賜名周錦珂。
    至於樂郡王在外的二子，周煜煊沒有多管，看樣子那家夥也是不打算回來，就想久居侖允郡了。
    何不從了她的意，封出去得了。
    於是乎連山城以及周邊三城，都被整合到一塊，成了樂郡王周煜灼的封地。
    顏桑為此還傳信到皇城，信中破口大罵仁帝是眼瞎嗎？周煜灼的資質簡直差如朽木，叫她管封地簡直是不理百姓死活！
    國師顏盛麵對這封跟顏桑性格大相徑庭的信也不禁沉默了，不知道周煜煊在搞什麽。
    而後沒多久，周煜煊賤兮兮地大手一揮，給了周煜灼和顏桑一道婚旨，還責令兩人管理好封地，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為慶賀其大喜，連五年免稅。
    數月後，顏桑的十六封信和周煜灼筆跡激動的謝主隆恩陸續送達宮中。
    顏盛看看那十六封彈劾皇帝的奏報，又看看周煜煊和周煜煬兩人得逞似的拍手叫好。
    頓時就知道這部分亂七八糟的旨意，完全是在報複那年顏桑當庭拒絕任職，堅持歸鄉，讓明帝臉麵盡失的事情。
    周煜煬，真挺記仇的。
    也不知道周煜煊什麽時候跟這位前皇帝關係又這麽好了。
    收拾收拾心態，顏盛就準備去給太子單獨授課了。
    不知不覺，太子周錦瑞從剝了皮似的小花生逐漸長成了六歲的瓷娃娃。
    一雙亮晶晶的紫色眸子，搭上纖長的睫毛，總是能將滿臉的無辜給湊得不留半點破綻。
    調皮搗蛋是隨了周煜煊的，才會走路的時候呢，就上躥下跳，三日不訓斥，就要在宮裏爬上爬下。
    惹得那群隨身伺候的宮人嚇得半死，每每都覺得腦袋今晚就搬家。
    顏盛提著冊子剛入東宮內殿的大門，就見那小鬼頭從梁上跳下，嗚呼一聲，栽到少傅的懷裏。
    “嘿嘿，少傅來啦？”周錦瑞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揉得剛梳好的小包辮子跑散，一縷縷烏黑發絲調皮地落在顏盛臂膀之間。
    顏盛長呼一口氣，將人慢慢放了下來。
    “殿下身為太子，應當端正禮儀，穩重鎮靜，有一國未來至尊的自覺。”她低聲，用食指卷曲，輕輕敲打著周錦瑞的額頭。
    白白嫩嫩的小孩兒皮薄，沒兩下就敲紅起來，卻還是眨了眨紫水晶似的眼睛，朝顏盛咧著嘴笑。
    口中念叨著“知道啦”“知道啦”，結果腳步輕快地關上門，悄咪咪從懷裏掏出來一顆乳白色的奶糖。
    “少傅，吃！”周錦瑞一隻手扒住顏盛的袖子，另一隻手舉著奶糖，踮起腳尖，似乎是想離她更近一些。
    瞧瞧這傻乎乎的小家夥。
    顏盛接過奶糖，放進嘴裏，摸了摸周錦瑞的腦袋，重新綁好小包辮子，內心不由得無奈地搖搖頭。
    應該不是這些年給她喂血，鞏固龍氣聯絡導致的吧。
    小孩兒的另一個母親，可是數一數二的年輕大才。
    每日除了尚書房的大課之外，太子還要在東宮內殿聽少傅上兩個時辰的小課。每月隻有一次月中的休沐，共三天時間。
    雖然如此嚴苛，太子又這般調皮，卻是沒有發生過眾人本該意料之中的逃課事件。
    周錦瑞在眾位師長麵前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尚書房的太傅、休官，還有學子們，給予她的評價都頗為優秀。
    得益於這份優秀，顏盛作為太子少傅，獎勵自然是不會吝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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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周錦瑞拿一次尚書房的甲等成績，顏盛就親自做一碗甜糕哄她，變著法子地更換甜糕的口味和形狀。
    最是讓小孩子們羨慕。
    也在不知不覺間，讓小太子愈發地黏自己了。
    顏盛念完文章，靜靜地看著周錦瑞一筆一劃地抄寫練字，不禁又回想起她抓周時的情景。
    剛學會爬的小太子愣是跨越了一堆堆的金銀和書筆，滾著胖乎乎的身子啪嗒一下摔在她和周煜煊身旁。
    就在周煜煊以為她是要爬過來讓母皇抱抱的時候——
    就見小娃娃緊緊揪住顏盛的褲腳，抬起頭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嘴裏咿咿呀呀的，隻聽得出一個模糊的“要”字。
    顏盛順勢把她抱起來，小家夥也就喜笑顏開了。
    周煜煊看了哭笑不得，調笑說這孩子年紀才這麽丁點大呢，就知道誰才是周氏朝宗最該巴結的人。
    而今臉上還保留了點嬰兒肥的周錦瑞更是長得粉雕玉琢，活脫脫就是一個不黑版本的小斂瑕。
    不多時，周錦瑞抄寫好字帖，雙手端著呈上來，滿臉期待。
    顏盛拿過字帖，認認真真地指導何處筆鋒不對，何處墨水太重。
    講到最後，看著小家夥低頭失落的樣子，她放下字帖，側過目光，從袖口裏摸出來一把小木雕。
    “瑞兒耐心練字，寫出來的也比尋常孩子好看，該獎賞。”顏盛抿著唇笑起來，將小木雕都排好，“喜歡嗎？”
    周錦瑞眼睛一亮，巴巴地問道“就我有嗎？”
    “錦玦，還有錦珂，如果練字練好了，少傅也會給她們嗎？”
    顏盛笑著一彈她的腦門。
    “就你話多，愛獨享。”
    隨後保證道“就瑞兒一人有，別人都沒有，你母皇也沒有。”
    小孩兒聽得樂嗬嗬的，將小木雕全都摟進懷裏，撲到少傅身上，軟聲軟氣道“瑞兒和少傅天下第一好，對不對？”
    “對。”顏盛無奈道。
    “比跟母皇還好？”
    “比跟你母皇還好。”
    聽到滿意的回答後，周錦瑞點點頭，窩在顏盛的袍服中間，又撒了會兒嬌，怎麽也不肯出來。
    一直到夜裏，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時，嘴裏還念叨著“我和少傅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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