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星辰的碎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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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星辰從未想過,自己的生活會變成一場由他人碎片拚貼而成的拚圖。
他回憶著偶遇電競網咖裏遊戲大神的過程。一身熒光綠衛衣的青年,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屏幕藍光碎在瞳孔裏,像攥著一把破碎的星辰。“走位要像揉麵劑子。”青年突然開口,這句話如同一顆種子,悄然埋進謝星辰的意識深處。
他鬼使神差地走進網咖,電子秤顯示68.5公斤,與健身房的數據分毫不差,肉體一克也未曾改變。
青年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像像素點般落在他的記憶畫布上,與之前的魔術師,廣場舞劉大爺,插畫師蘇璃月一起,漸漸勾勒出另一種可能——那些不屬於他的生活細節,正以語言為媒介,悄然滲入他的日常感知。讓他成為遊戲大神,還贏得了遊戲比賽。
表麵上,這些記憶向好的方麵改變著謝星辰的生活,朝向他一直盼望改變生活困窘的方向前行。
而今天傍晚,謝星辰在電梯口遇見抱著博美犬的林晚。她的聲音帶著焦慮:“爪子一直抖,還不吃東西……”關鍵詞如鑰匙,瞬間打開他記憶中的多個抽屜:青年提到的“手腕力度”、醫生說過的“犬類體溫”、詩人筆下“夜鶯的輕顫”。這些來自不同場景的對話碎片,在他腦海中自動編織在一起。
在寵物醫院,醫生提起“腸胃炎”的瞬間,謝星辰仿佛又聽見了三天前走廊裏醫生與助理的交談;林晚說到“毛絨玩具”,上周便利店中醫患的對話又清晰回放。最令他不安的是,當他蹲下身安撫博美犬時,三種聲線竟不受控地從口中溢出:青年的東北腔、醫生的專業術語、還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女瑜伽教練溫柔語調——仿佛他的喉嚨成了他人語言的共振腔,每一種聲線都帶著真實的情感溫度,卻沒有一種真正屬於他。
等待 x 光片時,謝星辰百無聊賴地翻開手機相冊。上周拍攝的照片裏,那“揉麵三光”的貼紙,猶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格外耀眼;《獸醫臨床手冊》的目錄頁,恰似一幅神秘的畫卷,等待著他去探索;焦糖痕跡分明的甜品師奶油罐,宛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這些都是他在現實中真實見到的,卻如同一顆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他記憶的長河中。
林晚的朋友圈照片中,他側身逗狗的姿勢,仿佛是一位優雅的詩人,含胸而立,又似一位充滿活力的青年,托舉著希望。領口的彩虹糖紙,沾著藍色水墨,那原本是蘇璃月調皮的傑作,此刻卻如同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出現在他今天的備忘錄上。謝星辰的腦海中,記憶的碎片與現實的經曆交織在一起,讓他有些分不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
“像在看陌生人。”林晚的調侃讓謝星辰心悸。他望著玻璃幕牆上的倒影,左臉繃著醫生的嚴肅,右嘴角掛著青年的玩世不恭,領帶歪斜得如同被博美犬啃過。他開始懷疑:那個穿著西裝、按時上下班的謝星辰,究竟還剩下多少?那些被複製的記憶與習慣,要如何重塑他的身體與思維?
暴雨突至,謝星辰和林晚躲在便利店屋簷下。櫥窗裏的彩虹糖紙折射出七彩光斑,林晚問起像素塊的折法,他張口竟複述了青年的每一個動作細節,語氣、手勢甚至眨眼頻率都如出一轍。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大腦似乎已成為他人語言的容器,每一個細胞都回蕩著不同人的聲音。
母親的消息讓他愣在原地。“糖醋排骨加不加菠蘿?”這個簡單的問題,竟觸發了三種記憶碎片:甜品師的比例配方、詩人的文字隱喻、青年的歡呼呐喊。他盯著屏幕,突然失去了選擇的能力——那些曾經屬於自己的喜好,早已被他人的碎片覆蓋。
雨滴砸在玻璃上,謝星辰的倒影被割裂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映著不同的人:老人、青年、醫生、詩人、甜品師……卻沒有一片屬於真正的他。
博美犬的嗚咽聲中,他終於聽見內心的震顫:當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淹沒自我,他是否還能找到最初的坐標?那些被“吸收”的他人經曆與情感,究竟是豐富了他的生命,還是正在抹去他的獨特存在?
雨停時,謝星辰站在醫院門口的電子秤上,數字依舊是68.5公斤。口袋裏的青銅徽章硌著掌心,背麵的遊戲id讓他想起青年的話:“別讓自己變成別人的影子。”他摸出一枚彩虹糖,糖紙在風中舒展成不規則的形狀——不再是像素塊,不再是劍刃,隻是一張普通的糖紙,卻帶著獨屬謝星辰的褶皺。
暮色中,他對著電梯鏡麵調整領帶,鏡中人的眼底仍有不同光斑在浮動,但某一處角落,終於閃過一絲屬於自己的微光。或許正如《碎片人類學》所言,每個人都是行走的拚圖,我們在與他人的對話與碰撞中收集碎片,又在自我懷疑與覺醒中拚貼人生。
那些帶來衝擊與混亂的記憶碎片,何嚐不是生命的另一種饋贈?它們讓我們意識到,“自我”從不是一成不變的孤島,而是流動的、包容的星河——接納他人的碎片,卻又不失自己的引力,這或許就是生而為人的本質。
謝星辰將青銅徽章別在西裝翻領,又一次聽見不同聲線在心底漸漸融合成獨特的節奏——那是屬於他的很混亂卻又真實的心跳。原來,真正的自我從來不是純粹的單一,而是無數碎片折射出的複雜光譜。
謝星辰恐懼迷失,卻也在迷失中重新發現:那些讓他困惑的“他人痕跡”,早已在碰撞中淬煉成獨屬於自己的光芒。就像彩虹糖紙的褶皺,既是模仿的印記,也是創造的開始——生命的奇妙,或許就在於此。他要去赴約會,希望混亂的記憶別再惹出尷尬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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