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念安的脊椎發出玉磬碎裂的清響。
    銅錢劍貫穿尾椎的刹那，四百道青光從胎記裂縫中迸射。那些遊走在血管裏的銅錢突然凝滯，每枚方孔都開出青銅梅花。她看見自己正在褪去血肉——泛著銅綠的骨骼上，曆代宿主的梅印如星圖閃爍。
    "你竟敢......"沈墨的滴漏瞳孔劇烈震顫。龍袍與手術服拚接的身軀開始剝落，露出心口琉璃器皿中沉浮的胚胎，"用宿主的......"
    話音被龍吟切斷。地底青銅巨龍突然暴起，盤踞在龍首的沈墨被甩入太液池。槐念安碎裂的骨片懸浮空中，每塊骨骼都映出不同時空的景象——穿飛魚服的自己將梅枝刺入宮女眉心、紮雙丫髻的孩童躲在梅樹後顫抖、現代的自己跪在孤兒院廢墟......
    "甲申年三月初七。"林小滿的聲音從骨片共振中傳來，"這才是真正的陣眼。"
    槐念安突然明悟。她反手握住沒入尾椎的銅錢劍，將最後一塊脊椎骨生生抽出。當沾滿銅鏽的劍身完全脫離軀體時，四百個時空的宿主同時發出清嘯。
    太液池沸騰了。
    沈墨從血水中浮起，琉璃器皿裏的胚胎正在急速衰老。他瘋狂抓向空中槐念安的骨片，龍袍袖口卻開始片片剝落——那些十二章紋竟是用朱砂混著經血繡成，此刻正在暴雨中暈染成血梅。
    "戌時二刻！"章老的顱骨突然從青銅巨龍眼中彈出，"地龍翻身！"
    整座城市的地脈開始翻湧。槐念安看見自己碎裂的骨骼正在重組，每根骨頭都纏繞著梅枝形狀的銅紋。當最後一枚肋骨歸位時，她握著的銅錢劍突然軟化，化作流動的青銅液滲入骨髓。
    沈墨發出非人的嘶吼。他心口的琉璃器皿突然炸裂，四十九個胚胎順著臍帶爬向青銅巨龍。就在這時，槐念安新生的骨骼發出鳳鳴——那些銅紋竟是從曆代宿主身上轉移來的困鳳局！
    "用這個。"童年自己的聲音從梅枝傳來，"我們本就是祭品。"
    槐念安折下肋間最鮮豔的青銅梅枝。枝條入手的刹那，所有宿主的記憶如潮水退去，唯餘崇禎十七年清明雨——七歲的自己蜷縮在梅樹洞中，看著沈墨為公主係上銀鐲。
    青銅巨龍發出哀鳴。當槐念安將梅枝刺入龍睛時，整條龍脈突然扭曲成巨型銅漏。沈墨的身影在漏箭上忽明忽暗，那些胚胎正順著時標爬向"庚子"刻度。
    "不要看漏箭！"林小滿的殘魂突然擋住槐念安視線，"看銅錢背麵！"
    槐念安翻轉梅枝。在青銅液滴落的瞬間，她看清每枚銅錢背麵都刻著梅樹年輪——崇禎十七年的那道裂痕，正對著孤兒院地下室通風口。
    沈墨的嘶吼突然變成尖笑。他的身軀完全融入銅漏，龍袍化作朱砂符紙貼在琉璃外壁："子時三刻！血契......"
    寒光閃過。
    槐念安將梅枝插入自己空洞的心口。當青銅液從胸腔噴湧而出時，那些符紙突然燃起黑焰——每一簇火苗裏都有個紮雙丫髻的女童在折梅枝。
    銅漏表麵浮現蛛網裂紋。在琉璃炸裂的轟鳴中，槐念安聽見四百聲清越的鳳鳴。她破碎的骨骼自動拚合成劍形，沾著心口血的梅枝化作劍柄，曆代宿主的銅錢在劍身排列出二十八宿圖。
    當斬龍劍劈開銅漏時，槐念安在飛濺的時空中看見真相：沈墨不過是困鳳局孕育的器靈，真正需要血祭的，是那個躲在所有銅錢方孔後的......
    劍鋒觸到了硬物。
    槐念安定睛看去，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銅漏核心鎖著的，竟是七歲那年在梅樹洞中瑟瑟發抖的自己。女童腕上銀鐲泛著水銀光澤，後頸梅印正在滲出朱砂。
    "午時正。"兩個時空的沈墨同時開口，"血契閉環。"
    青銅劍身突然軟化。槐念安眼睜睜看著劍刃纏繞上小念安脖頸，梅枝劍柄在她掌心生根。就在這時，林小滿的銀鐲從太液池底射出，精準套住青銅劍鋒。
    "甲申年三月初七。"泛著銅綠的銀鐲突然開口，"該醒了。"
    槐念安猛然驚醒。
    她仍跪在焦黑的梅樹下，掌心的銅錢劍灼痕微微發燙。晨曦穿過青銅花瓣，在地麵投下"崇禎十七年"的水痕，隻是那些水紋不再扭曲變形。
    樹洞深處傳來梅子落地的輕響。槐念安伸手探去，摸到半塊泛著銅鏽的銀鐲，內側刻著"林小滿"三個小字。當她將銀鐲對著朝陽舉起時，銅鏽突然剝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銘文：
    "續命人 槐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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