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朝驚變,海棠春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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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花朝節,晨霧似輕綃漫卷蒼梧山巒,海棠社四合院的琉璃瓦上凝著珍珠般的露珠。掛滿彩箋的海棠樹下,慕洛筠踮起腳尖將紅繩係上枝頭,玉色織金馬麵裙的裙襴掃過青石板,帶起幾片沾著朱砂墨的彩箋。腕間小昱手環上綴著流蘇的鏤空香囊球逸出淡淡幽香——那是雲夢澤親手調配的“海棠春醒”,四年前隨著他的失蹤,這抹香氣便永遠停在了那年的驚蟄時節。
    “都說海棠無香,此生一憾,怎麽偏咱們院這株香氣馥鬱?”昔年她撫花輕問,那人指尖點著花苞輕笑:“有個地方的海棠皆香,等你有緣去看了,此憾也就......”餘音未散,穿林風忽起,驚得她腕間香囊球嚶嚀輕響,恰似故人未竟的承諾。
    思及此,她不由微微喟歎:“海棠依舊在,不見故人歸……”
    “社長失蹤後,你倒是把祭花神的傳統發揚光大了。”南流景翻牆落地時,限量版球鞋在泥坑裏劃出完美弧線,他站定拍拍手中帶泥封的酒壇,“瞧!本少爺不負眾望,終於挖到了這壇鏡花緣陳釀!”
    慕洛筠一臉嫌棄:“小少爺怎麽還是翻牆回來的?走垂花門它會成精咬你腳啊?你定位失誤去花牆那頭挖也就罷了,花牆這邊的坑倒是先給填上啊!害我差點絆倒。”
    南流景接過她手中紙巾擦試酒壇上殘留的泥土,慣性開啟鬥嘴模式:“誰知道長安那小子的工程測量儀這麽鈍感啊!他就告訴我酒埋在海棠樹南北十丈內,我有什麽法子?”
    “我覺得鈍感的應該是你吧?他那個探測儀是高精度誒!”慕洛筠唇角揚起迷之微笑,擺出柯南經典造型,“真相隻有一個!長安這人呐,外表學術派,內裏真腹黑……”    “該!不聽大師言,挖坑累成狗!”慕.毒舌.洛筠上線。
    南流景趕緊轉移話題:“童大師,拜托先收了玄學神通!西樓一直在奪命連環ca,我們再不進去看他捶墨,估計要發飆了!”
    “什麽捶墨?那叫墨拓技法!沒文化真可怕!”慕.毒舌.洛筠二連殺。
    “好毒好毒!”南流景誇張大叫,向含笑旁觀小學雞互啄的童芷語拱手求救,“請大師收了這隻小毒蜂,帶去蜂針堂好生診治拔除毒針!”
    正低頭擺弄手機的蜂針堂傳人淡定回絕:“治不了,因為洛筠可不是小蜜蜂哦~”
    “叮~”慕洛筠收到童芷語發的一張測試截圖,她打開一看,“啊!我的bti是infp反骨小蝴蝶!”
    “哈哈哈!反骨小蝴蝶!”南流景一把搶過她的手機,邊跑邊念,“我幫你看看哈……奔向大自然、共情力超強、漂泊的靈魂……深情的理想主義者,忠於自己的信念和道德準則……”
    “討厭鬼!南流景!把手機還我……”慕洛筠忙在後麵追。
    童芷語搖頭失笑,也跟了上去。
    三人進花廳後,看到西樓已經開始展示碑刻墨拓技法了。他旁邊擺了一排提前準備好的宣紙、墨汁、拓包、刷子等工具,他的“孟焦組合”武伯騁呈助理站位,一邊吐槽這很像仵作驗屍現場,一邊敬業地協助老鐵完成從浸濕宣紙、刷紙到捶打上墨等一係列複雜而精細的拓片製作流程。
    文幀秋捧著社長雲夢澤的墨拓手記,用專業的教師腔娓娓講述拓片的曆史淵源:
    “古代碑刻是民族文化的瑰寶,在保存、傳播傳統文化方麵起著重要作用,因其古老的曆史背景、豐富的民族史料價值和巨大的藝術成就而受到人們特別的青睞。作為承載地方風物、曆史進程的重要載體之一,各式各樣的古碑刻就像一張張散落在民間的”曆史存根”——當曾經的輝煌逐漸在歲月的長河中湮滅時,它們幸存下來,成為人們追溯往昔的珍貴物證。在中華民族數千年的文化傳承中,各式碑刻一直起著記錄曆史、傳承文明的重要作用……”
    圍觀者集體鼓掌,然後拿出手機模仿記者閃光拍照,給足西樓大匠高光排麵。
    慕洛筠清清嗓子,即興模仿社長雲夢澤每次活動的壓軸發言,升華主題:“紙壽千年,墨拓春秋。我們不僅要親身體驗古代流傳下來的傳統拓印技藝,感受金石之美,領略千年文化的厚重與細膩,更要激發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的責任感與使命感,進一步堅定文化自信。海棠社一直致力於非遺文化傳承創新發展研究,希望大家牢記初心,不忘使命,通過實際行動,努力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好了好了!進入下一趴。”南流景蠢蠢欲動地揮著手裏不知從哪裏順來的茶刀,擦到青瓷茶盞碰出清脆聲響,“我千辛萬苦挖出來的美酒可以開壇了吧?當年社長說這酒要等到十周年慶喝,現在妥妥是陳釀了......哎,我辣麽大一酒壇呢?陌長安!你你你,拿我酒壇墊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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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研究墨拓手記的眼鏡青年推了推鏡框,淡定分析:“根據流體力學,酒壇底部弧度與硯台接觸麵形成......”
    “熙記花糕盛大出爐啦!”玉曉熙端著烤盤衝出廚房,紫緗相間的裙擺掃過滿地狼藉,”姐妹們,這造型真的絕絕子!男同胞們,你們太有口福了!我在料理台櫃子裏發現了海棠花模具,正好慕慕提到花朝節有製作花糕的習俗,我們四仙女一大早就采摘了院中的海棠花瓣,經由本公主精心巧手製作……”
    慕洛筠立馬拱手作狗腿狀:“是是是,熙熙殿下造福於民。率我等效仿唐代宮女采集百花,與米搗碎蒸製花糕,賞賜群臣。臣深感皇恩浩蕩……”
    “去去去,又來調侃我。”玉曉熙嗔了她一眼,眼波流轉掃到工作台,失聲道:”誰把我量杯拿去裝墨汁了?咦~~,看樣子也不能要了,杯子旁這團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麽?”
    “那是西樓新拓的北宋碑文。”文幀秋捧著茶盞優雅落座,青瓷杯底有流蘇茶葉輕舞,“味醇韻馨、色秀液清,都說流蘇茶的手工製作非常講究,祖傳秘方全憑感悟,深藏許多奧妙難解之謎,洛筠的製茶技術越發精湛了,點讚!”
    童芷語總算慢條斯理地把蜂蜜舀好了,一抬頭,看到玉曉熙已經在裱抹花糕,痛心疾首地發出靈魂質問:“啊,曉熙你在做什麽?確定要用巧克力醬而不是我的蜂蜜裱花嗎?”
    “安啦!沒差啦!我不是等不及了嗎!這叫古今融合創意花糕!”玉曉熙把用完的裱花袋拍在桌上,驚起幾隻偷吃的蜜蜂。
    武伯騁條件反射地抽出腰間的導航儀驅趕,用力過猛不小心帶翻了花糕模具,一塊花糕撲簌簌滾到地上,一隻白貓竄過來叼起跳上茶台。玉曉熙大叫著“阿琥你不能吃!”抄起手邊茶盞潑它,茶湯濺到了她剛裱好的那盤花糕上。阿琥受驚之下撞倒了童芷語還沒來得及封蓋的蜂蜜罐,金黃的流蘇花蜜隨著罐體的圓周滾動流出來,蜿蜒成一個逷透的同心圓。
    “罪過!罪過!”寧滄瀾肉痛地掏出計算器開始核算被毀食材成本。武伯騁訕笑著收起導航儀,連連道歉:“這連環車禍,肇事首因在我,我全責,扣9分......”
    西樓抱著剛抓到的肇事者二號,舉起它的爪爪問:“那這位扣幾分?”另一邊忙著用茶刀開啟酒壇泥封的三人組也是目瞪口呆。
    文幀秋撫額歎息,然後順應教育局領導的慣性思維開始分配工作:“三小無猜去院子石桌上開酒壇;西武兄弟去衛生間洗貓;童童熙熙去廚房搶救花糕;我和滄瀾收拾茶桌殘局。好像少一個人啊,風旌揚呢?”
    慕洛筠揚揚手機,點開群聊中剛收到的一段語音:“山下搞花朝節活動,遇到交通管製,車開不上去!我隻能步行了。花糕美酒都先給我備好嘍!哦對了,我從家裏布藝作坊淘到寶了!是雲錦哦,漂亮的纏枝海棠圖案。四位小仙女,春天到了,可以做新的馬麵裙啦!”
    “兄弟姐妹們,我來啦!”
    風旌揚抱著雲錦跨進院門時,正好看見南流景端著個酒盅在追陌長安,兩人秦王繞柱似的圍著海棠樹打轉。
    南流景邊追邊碎碎念:“不要那麽小氣嗎!我都不跟你計較鈍感的事了!你就測一下成分嗎!搞不好有新發現呢?這酒裏說不定有社長留下的玄機......”
    “錯!酒裏沒有,這裏有!”不勝其煩的陌長安轉身往他嘴裏塞一塊海棠花糕手動閉麥,另一隻手舉起一支筆,“我在《墨拓手記》書脊內側發現了這個。”
    大家都被吸引過來圍觀新發現。慕洛筠接過筆仔細端詳:”哦,這是我送社長的錄音筆。”
    她嫻熟地按下隱藏開關,錄音筆先發出模糊的沙沙音,然後逐漸傳出清晰的新聞播報:“從雲州文廣旅局獲悉,近日,我市重點文物保護研究所在針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摩崖石刻實施保護及環境整治工程中,新發現一處水簾洞天。據悉,為了進一步完善文保單位檔案,文保所組織人員對水簾洞天中石刻進行拓片工作。在拓片製作過程中,得益於深入近距離觀察,工作人員陸續有新的發現。其中在水簾洞題刻左側,新發現一處古篆題刻,刻文中有【鏡花國海棠郡】字樣,由於後半部分文字漫漶,難以識別全文……”
    西樓摸著下巴琢磨:“社長後來隻身深入洞中探查,是不是就為了這後半部分文字?”
    “很有可能!”
    “他非得要單獨行動嗎?搞那麽神秘,把自己也整沒影兒了。”
    “各位!”慕洛筠突然出聲,指尖捏著片無風自動飄到她麵前的殘缺彩箋,“你們看這像不像當年社長帶回來的水簾洞天拓片上的紋路?”
    喧鬧聲戛然而止。十顆腦袋湊在一起辨認那抹朱砂色的印記,春日陽光穿過海棠花影,在彩箋上投下詭秘的圖騰。
    “根據《夢溪筆談》記載,北宋時期......”西樓剛要展開學術演講,玉曉熙突然驚呼一聲,指著海棠樹下的石桌慘叫:“完蛋了完蛋了!我剛放那邊晾著的花糕模具怎麽在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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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芷語的手機鏡頭忠實記錄下這魔幻場麵:石桌上,南流景的酒壇傾倒在燃燒的模具上,琥珀色酒液與火光交融的瞬間,整棵海棠樹突然迸發虹光,頃刻又化成漫天花雨。
    獨特的海棠花香彌漫開來,慕洛筠心有所感,環視四周,整個院落似乎都在隱隱的波紋中扭曲。
    腕間傳來異動,鏤空香囊球掙脫了小昱手環,淩空自動飛旋。鏤空球體懸停半空急劇膨脹,古篆銘文在球麵明滅遊走,宛如在解開某種古老封印。恰在此時,陌長安失手打開的激光儀迸射出一道紫色光芒,兩股能量相撞的刹那,半空中驟然綻開玄妙光紋,隱隱浮現出一麵青銅鏡的幻影。銅鏡邊緣的海棠印記與旋轉的星圖紋路依次點亮,泛起七彩霞光,牽引著空中花瓣形成颶風之眼,緩緩撕開空間褶皺,同時產生巨大的吸力。
    "抓住!"風旌揚不假思索地拋出手中雲錦,揚手間,錦緞獵獵綻開,在氣浪中翻卷如雲。如金蛟遊空的纏枝花紋驟然蘇醒,浮光掠過衣袂,試圖將被吸住的眾人拉回來。
    然而——來不及了,銅鏡深處傳來裂帛之聲,驟然迸發刺目白光,漫天朱砂紋彩箋落地如星雨——十道身影化作流螢,被那旋轉的鏡花漩渦盡數吞沒……
    慕洛筠在失重中聽見熟悉的輕笑,那個四年前消失在水簾洞天的溫潤嗓音,裹著海棠香縹緲傳來:
    “海棠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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