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琴弦破幻境,玉衡解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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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之夜,本該是"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的壯闊景象。
墨色天幕上,繁星如鑽,皎月似盤,將萬頃碧波映照得銀光粼粼。海浪輕撫船身,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本該是航海中最為寧靜祥和的時刻。
然而此刻,徐福的主艦"蓬萊號"卻被一片詭譎的幻境籠罩。月光突然變得扭曲,海天之間的界限開始模糊。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時——
海麵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支離破碎的奇幻圖景:無數島嶼懸浮在半空,有的倒立,有的傾斜,其上宮殿樓閣金碧輝煌,卻都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角度;星軌如同被頑童扯斷的珠鏈,七零八落地飄蕩在虛空中;遠處還有幾座倒懸的仙山,瀑布逆流而上,直衝雲霄。
"這..."玉曉熙手中的麵塑模具"啪嗒"掉在甲板上,她下意識抓住船舷,"我們這是到了哪裏?"
童芷語指尖劃過蒼璧星盤,星光在鏡麵上折射出混亂的軌跡。星盤中的星辰完全脫離了正常軌道,像無頭蒼蠅般亂竄。"蜃景..."她聲音發緊,"但不是自然形成的。自然海市蜃樓不會扭曲到這種程度。"
慕洛筠的冰玉手環突然泛起冷光,在甲板上投下詭異的藍影。她抬手凝視手環,發現內壁銘文正在飛速流轉。"陰陽家的手段。"她沉聲道,聲音裏帶著幾分寒意,"有人在用青銅鑒折射月光,製造幻象。這是人為的幻境。"
仿佛印證她的話,遠處一艘副艦突然調轉船頭。船上的水手們眼神呆滯,卻滿臉狂熱,高喊著"仙山!是仙山!",不顧一切地加速衝向那片虛影。船身撞上幻象的刹那,竟真的激起巨大的浪花,仿佛那裏確實存在實體。
"糟了!"南流景一把抓過航海圖,手指在圖上快速移動,"幻象正在影響船員的神誌。再這樣下去..."他猛地抬頭,臉色煞白,"整個船隊都會在幻境裏迷失,最後不是觸礁沉沒,就是永遠困在這片虛妄之海中!"
西樓突然指向遠處:"你們看!"隻見月光照射下的海麵,隱約可見數十麵青銅鏡懸浮在半空,正以某種規律緩緩旋轉,每轉動一度,幻象就變得更加真實一分。
文幀秋眸光一凝,衣袖翻飛間已盤膝而坐。青圭戒尺橫置膝前,在月色下泛著溫潤的碧光。隻見她指尖輕叩尺身三下,戒尺竟如活物般延展變形——檀木紋理舒展為琴身,青玉尺脊化作十三根冰弦,轉瞬便成了一張形製古拙的十三弦古琴。琴尾處"大音希聲"四個鳥篆隱約可見。
"《列子》載,黃帝以鍾鼓破蚩尤迷霧。"她指尖虛按琴弦,衣袖無風自動,"今日,我們以正音破幻。"
"錚——"
第一個泛音清越如寒泉擊石,在扭曲的時空中蕩開一圈肉眼可見的音紋。懸浮的倒影宮殿突然扭曲了一瞬,就像被石子擊破的水中月影。文幀秋閉目凝神,十指在冰弦上翻飛,《陽春白雪》的調式如流水般傾瀉而出。這不是隨性而奏——她刻意將宮音定在432hz,正是戰國時期青銅編鍾的標準音高。
"哢——"
黑暗深處傳來機括卡澀的異響。陌長安耳尖微動,循聲望向桅杆頂端:"有效!那些青銅鑒內部有精密的齒輪組,正音震動讓機關運轉失常!"但見幻象雖略微模糊,那些懸浮的仙山樓閣仍固執地漂浮在海天之間。文幀秋額角已沁出細密汗珠,冰弦在她指下微微發燙:"還不夠...需要找到每麵銅鏡的固有頻率..."
寧滄瀾突然解下腰間玄璜算盤。黑玉算框在他掌心一旋,八十一顆墨玉算珠竟淩空浮起。他左手掐九宮訣,右手劃陰陽爻:"《九章算術》"盈不足術",可解虛實之差。"算珠隨著他指尖牽引,在空中排列成八卦陣型,又突然重組為二進製代碼般的立體陣列。
"但這次..."寧滄瀾咬破食指,一滴血珠彈入陣中,"我要用量子概率雲建模!"算珠霎時化作漫天光點,每顆都代表一個時空坐標的概率波函數。海市蜃樓在算珠矩陣中折射出無數重影,突然東北角一顆算珠爆出刺目紅光。
"那裏!"寧滄瀾瞳孔驟縮,"海麵波動率0.618的黃金分割點——是真實世界的反射!"
南流景已展開航海圖,狼毫筆蘸朱砂急標方位:"坐標鎖定北緯32°41"!但幻境扭曲了空間曲率,需要精確的航路函數..."
"我來破譯空間密碼。"西樓反手抽出墨拓工具包,一個箭步躥到船舷邊。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麵青銅鏡,鏡緣纏繞著詭異的紅線。他迅速將宣紙覆上鏡麵,用煙墨拍打法顯出隱藏紋路。墨色暈染間,鏡背浮現出層層疊疊的蝌蚪篆文。
"菲涅爾透鏡!"西樓盯著拓片倒吸涼氣,"他們用凹凸鏡陣列構成複合透鏡,但每麵鏡子都刻著分形密碼..."他突然掏出半塊陰白琥按在拓片上,玉上陰刻的星圖與密碼紋竟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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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解碼!"白琥突然迸發刺目白光,鏡麵密碼如遇烈陽的薄冰般層層消融。眾人耳邊響起玻璃碎裂般的脆響,最近的三座懸浮仙山應聲崩塌。
童芷語突然按住劇烈震顫的星盤,指間掐出北鬥訣。蒼璧星盤上,七枚銅錢在龜甲紋路間瘋狂跳動。
"不對..."她聲音發緊,"青銅鏡的折射角度需要實時微調——間諜應該就在我們中間!"
星盤倏然迸發刺目銀光,星光如流水般傾瀉在甲板上,將每個船員的影子都鍍上一層冷輝。光影交錯間,一個站在舵輪旁的瘦高身影格外醒目——他腰間懸掛的蟠螭紋玉玨,在星光照耀下竟浮現出暗紅色的陰陽魚圖案。
"田晁!"童芷語厲喝出聲,星盤銅錢"叮"地組成箭矢形狀直指那人,"徐福最信任的副將,竟是陰陽家內應!"
那男子緩緩轉身,月光照亮他慘白如紙的麵容。嘴角扯出詭異弧度,他忽然從袖中抖出一麵巴掌大的青銅菱花鏡。"不愧是星君。"他聲音沙啞如鏽刀磨石,"可惜晚了——"
鏡麵迎著月光一翻!
"轟!"
整艘蓬萊號如遭雷擊,船身猛地傾斜三十度。甲板上未固定的木箱轟然滑落,桅杆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可怕的是,海麵突然浮現出無數艘正在沉沒的樓船幻象——分明是徐福船隊的模樣!燃燒的帆影裏,還能看見"自己"在水中掙紮呼救的慘狀。
"穩住!"慕洛筠冰玉手環炸開十二道冰棱,釘住搖晃的艙門。她躍上舵台,聲音穿透混亂:"三管齊下!文幀秋控音律!寧滄瀾定坐標!西樓破密碼!"
文幀秋十指驟然在琴弦上壓出輪指,冰弦震出肉眼可見的聲波漣漪。《陽春白雪》的調式轉為殺伐凜冽的《廣陵散》,432hz的正音化作無形利劍,將最近的三麵青銅鏡震出蛛網狀裂痕。
寧滄瀾的算珠矩陣已膨脹至丈餘方圓,八十一顆算珠瘋狂重組著黎曼幾何模型。他突然並指如劍,算陣爆發的金光在主帆上烙出蜿蜒的光路——那分明是真實海麵的拓撲投影!
"還差最後一麵主鏡!"西樓嘴角溢血,以指代筆在青銅鏡上畫出帶血的河圖洛書。半塊廉貞白琥被他狠狠拍在鏡心:"玉衡,破幻!"
哢嚓!
所有青銅鏡同時爆裂,鏡麵碎片如冰晶般四散飛濺。月光終於掙脫束縛,重新變得清澈透亮,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那些扭曲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間消散無蹤。
真實的東海重新展現在眾人眼前——而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船隊竟已不知不覺駛入一片暗礁區,尖銳的礁石如犬牙交錯,最近的暗礁距離主艦僅有不到十丈!若非及時破除幻境,整個船隊必將在此全軍覆沒。
田晁見陰謀敗露,臉色驟變,猛地轉身就要跳海逃生。
"想走?"
風旌揚眼神一厲,破軍箭已然搭上弓弦。箭矢破空而出,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精準無比地穿透田晁的發髻,"咚"的一聲將他釘在了主桅杆上。箭尾震顫,幾縷斷發飄落。
"說說吧,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風旌揚冷冷問道。
"說啥說,簡單粗暴點!"武伯騁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田晁的衣領,另一隻手直接在他身上摸索起來。田晁掙紮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武伯騁從他懷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簡。
玉簡展開的刹那,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蜃樓計劃第三階段:以百工匠人為祭,喚醒龍伯巨鼇。 ——琅琊閣主手諭"
"琅琊閣主?!"西樓失聲叫道,"他不是已經......"
陌長安最先反應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琅琊閣主隻是一個職位,徐館長消逝,還會有繼任者。"
慕洛筠握緊了冰玉手環,指節微微發白。手環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在警示著什麽。"所以陰陽家混入船隊,不僅是要破壞東渡......"
"是要用我們當祭品,釣出傳說中的巨鼇。" 南流景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遠處逐漸靠近的徐福旗艦上,"你們說,徐福知道嗎?"
遠處,徐福旗艦的號角聲越來越近,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悠長。
童芷語突然按住星盤,星光在她的指尖流轉。她的臉色驟然一變:"不對......田晁玉玨上的星圖,和雲夢澤留下的密碼......"
她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陰陽家和琅琊閣主,根本就是同一批人!他們跨越了兩千年的時空,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碎裂的青銅鏡殘片散落在甲板上,月光透過碎片,折射出詭異的光影。
若有人仔細觀察,會發現那些碎片中映出的並非船工們的倒影,而是一座幽暗的地下祭壇——正是現代非遺博物館中那座被封印的古老祭台。
祭壇中央,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緩緩抬起手臂,仿佛在隔空操縱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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