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沙漩現懸城,鹿影引沉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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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鳴沙山東麓的輪廓在最後一縷夕陽中漸漸模糊,沙粒泛著赤金色的微光,仿佛被點燃的星屑。
玉曉熙盤腿坐在沙丘上,指尖銀針翻飛,繡繃上的飛天仙子隨著她不滿的嘟囔漸漸成形——隻是那張臉被她繡得氣鼓鼓的,杏眼圓睜,活像在跟誰賭氣。
"哎呀呀!表哥,咱們真要在這看月亮數星星等到天亮?再不動手,大部隊那邊都要收工了!"她撇撇嘴,銀針在指間轉了個圈,針尾的金線在暮色中劃過一道細碎流光。
雲夢澤倚著一塊風蝕岩,月光在他銀白的衣袂上流淌,襯得他整個人如同從古畫中走出的謫仙。他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壇底"鏡花緣"三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急什麽?好戲總要壓軸。"
阿蕤蹲在一旁,正用草莖逗弄碧玉籠中的蟈蟈。忽然,籠子"叮"地裂開一道細縫,蟈蟈振翅的聲波穿透玉璧,在沙地上凝出一幅鳴沙山的全息圖。圖中,莫高窟第257窟的位置,一枚鹿角狀的光標正隨著阿蕤腕間胎記的脈動忽明忽暗。
"信號來了。"雲夢澤唇角微揚,指尖輕點酒壇。壇身偽裝褪去,露出青銅鑰匙的真容。鑰匙尖端射出的光束與阿蕤腕間胎記交疊,沙地深處傳來沉悶的機括聲,仿佛有什麽古老的存在正被喚醒。
玉曉熙收起繡繃,銀針在指間轉了個圈:"總算要幹活了。"
子夜的沙漠像一塊冷卻的青銅,寂靜中透著幾分詭譎。
阿蕤提著蟈蟈籠重新拚成的碧玉燈籠走在最前,燈光所照之處,沙地上浮現出細密的金線——那是玉曉熙提前埋下的"綴星繡線",浸過星鐵熔液的金線此刻正組成《飛天》譜的殘缺音符,在沙粒間微微發光。
"這些線……"阿蕤蹲下身,指尖輕觸金線。繡線突然繃直,如同被什麽力量牽引,指向沙漠深處。
雲夢澤眸光一凝:"小心流沙!"他猛地拽住二人後領。幾乎同時,他袖中飛出的十二枚璿璣玉片在空中組成回文詩陣,每一枚玉片都映出不同文明的星圖。當最後一片玉墜入沙漩中心,整個流沙漩渦突然定格,形成一個完整的休止符圖案。
玉曉熙的繡線"錚"地繃直,銀針在她掌心顫動:"下麵有東西在拽我的針!"
話音未落,沙漩轟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甬道。倒灌的風中夾雜著變調的《破陣樂》——那分明是青銅風鈴的聲響,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幾分蒼涼與詭異。
下墜的瞬間,阿蕤的燈籠突然暴漲,碧玉光暈照亮了四周。三人落在一片青銅平台上,抬頭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整座城池倒懸於地底!飛簷下懸掛的星鐵風鈴刻著神秘符號,街道地磚的凹槽裏流淌著液態辰砂,而他們正站在本該是天空的青銅穹頂上。遠處,鍾樓的尖頂向下延伸,如同一柄利劍刺向地心。
"這……"玉曉熙的銀針脫手而出,懸浮在半空,針尖直指最高處的鍾樓,"看那裏!"
鍾樓尖頂懸著一麵青銅鏡,鏡框花紋與阿蕤腕間胎記分毫不差。阿蕤不由自主地伸出指尖,遙觸鏡麵。鏡中漣漪蕩開,浮現出一段陌生的記憶——
千年前,一場沙暴席卷敦煌。一株紅柳在狂風中凋零,花瓣化作血珠,被青銅鏡一點點吸收……
"這是……我的前世記憶?"阿蕤怔然。
雲夢澤突然揮袖,一道勁風擊碎銅鏡。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星鬥陣列,露出藏在鏡後的陶俑樂師。它懷中抱著半卷樂譜,譜上的音符正隨著阿蕤胎記的光芒跳動重組,仿佛在呼喚什麽。
"我來人間降吉祥,我回仙山去遠蕩。縹緲彩雲間,蓬萊是家鄉。"
陶俑喉間突然發出低沉的吟唱,整座城池開始翻轉。莫高窟第257窟的《鹿王本生圖》在虛空中旋轉展開,九色鹿的虛影自壁畫中踏出,鹿角如琉璃般剔透,每一道分叉都閃爍著不同的星輝。天璿星位被鹿角輕輕一頂,壁畫上的山水褪去色彩,化作流動的星河。
阿蕤的胎記灼熱發燙,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觸及壁畫。刹那間,鹿王回首,琉璃般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黃沙漫天,敦煌城外。一位星官女子跪坐在沙丘上,指尖蘸血,在青銅鏡上刻下最後一道符文。她的身後,九色鹿靜靜佇立,鹿角低垂,似在哀悼。星官低聲吟誦:"天璿移位,星槎墜塵……以血為引,以魂為舟……"
壁畫上的九色鹿突然昂首長鳴,鹿角上的星輝如雨灑落,在窟內凝成無數細小的光點。每一粒光點都是一段記憶的碎片——波斯商隊駝鈴叮當、畫工們執筆描繪飛天的身影、戰火中僧人封存經卷的倉皇……而這些碎片最終匯聚成一條星路,指向壁畫深處某個被刻意遮掩的角落。
雲夢澤眸光一凝,指尖輕點腰間酒壇。壇身"鏡花緣"三字亮起,十二枚璿璣玉片再度飛出,在空中排列成古老的星圖。玉片折射出的光芒與九色鹿的星輝交織,竟在壁畫上照出一扇隱藏的青銅門——門上浮雕著鹿首人身的星神,而門縫間,隱約有辰砂緩緩滲出,宛如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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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玉曉熙的銀針驀然脫手,釘在青銅門中央。針尾的金線"錚"地繃直,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緩緩拉開一條縫隙。
門後,並非想象中的洞窟,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星輝流淌成河,九色鹿的虛影踏光而行,而鹿蹄之下,竟懸浮著一艘殘破的青銅舟虛影,舟身上刻滿符文。
"星槎……"雲夢澤低聲道,"傳說中可渡人往返文明星海的仙舟。"
阿蕤怔然,腕間胎記的光芒與青銅舟虛影上的符文遙相呼應。她恍惚聽見了鮫人族的歌謠:"月潮引,星槎沉,滄海淚,渡亡魂……"
三人從青銅門那邊退回時,陶俑的吟唱還在懸城中回蕩,九色鹿的虛影又從樂譜中躍出,鹿角上的星輝與阿蕤腕間的胎記交相輝映。整座倒懸的城池開始震顫,液態辰砂從地磚凹槽中倒流,在空中凝成一條赤色星河。
"是《鹿王本生》的祭祀樂!"雲夢澤突然拉住正欲上前的阿蕤,"別碰那些辰砂——"
“我試試!”玉曉熙揮出銀針穿透赤色星河,針尖沾染的辰砂瞬間化作火鳳,帶著刺目的光焰撲向倒懸的鍾樓。陶俑樂師突然暴起,懷中樂譜展開成遮天蔽日的星圖,將火鳳困在二十八宿的經緯之間。
阿蕤腕間胎記灼痛,碧玉燈籠"啪"地炸裂。碎片落進辰砂星河,竟開出朵朵紅柳花。她恍惚看見記憶裏的星官女子站在花間,唇邊溢出的血珠墜入星河……
"當心!"雲夢澤的酒壇突然橫飛過來,接住滴落的血珠。壇身"鏡花緣"三字迸發出青光,將倒灌的辰砂定在半空。九色鹿的虛影長鳴一聲,鹿角頂破星圖,露出鍾樓尖頂隱藏的琉璃龕——龕中供著的不是佛像,而是一尊鹿首人身的青銅像,眉心鑲嵌著海棠花形狀的赤玉。
陶俑樂師突然跪拜在地,樂譜上的音符流水般注入青銅像。整座城池開始急速下墜,青銅穹頂裂開無數縫隙,沙粒如同金色暴雨傾瀉而下。
"抓住繡線!"玉曉熙揚手拋出銀針,針尾綴著的金線在辰砂中織成網兜。雲夢澤咬破指尖,血珠彈在酒壇上,十二枚璿璣玉片再度飛出,在三人腳下結成浮空的星橋。
阿蕤卻魔怔般走向青銅像。當她觸及赤玉的刹那,海棠花胎記化出七彩流光沒入神像眉心。倒墜的城池驟然靜止,所有辰砂凝成紅柳枝條,將三人溫柔托起。
九色鹿的虛影低頭輕觸阿蕤額頭,一段古老歌謠在她腦海響起:"蓬萊鹿女踏沙行,血染紅柳鑄星槎……"青銅像的鹿首緩緩轉動,赤玉投射出浩瀚星圖,其中一條由紅柳花標記的星路直指鳴沙山巔。
"原來九色鹿要渡的不是亡魂……"雲夢澤望著星圖中閃爍的莫高窟光影,突然輕笑,"是這些被封印的星槎殘片。"
沙暴不知何時已停,東方泛起魚肚白。
三人站在257窟前,阿蕤腕間的海棠花胎記悄然抽出一枝纖細的紅柳枝條。
窟頂的鹿王本生壁畫上,九色鹿的眼珠突然轉動,一滴辰砂從壁畫彈出,落在玉曉熙袖中的繡繃上——那幅氣鼓鼓的飛天仙子旁,多了個乘鹿飛天的身影。
遠處傳來喧嘩聲,雲夢澤撣了撣衣袂並不存在的沙粒:"走吧,該去會會大部隊了。"晨光中,他腰間的青銅鑰匙閃過一道微光,隱約露出"星槎"二字。
阿蕤望向鳴沙山巔,紅柳星路在朝陽中漸漸淡去,但她知道——星槎的傳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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