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算珠辨名實,窮奇照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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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時分,西北乾宮的青銅算台發出齒輪咬合的哢嗒聲。八十一顆星曜石沿著台麵溝槽遊走,每顆石頭都亮起幽藍光芒,在台麵上投射出《九章算術》的篇章。
    寧滄瀾的青衫無風自動,手中玄璜算盤懸浮而起,檀木邊框上《公孫龍子》的銘文正泛著血紅色的微光。
    霏霏單膝跪地,窮奇光之弓在她手中震顫不已。弓身上千百隻細小的眼睛次第睜開,每隻瞳孔中都閃爍著不同的數字符號:有甲骨文的"一二三",有籌算的縱橫紋,甚至還有印度阿拉伯數字的雛形。最詭異的是,這些眼睛眨動的頻率竟與星曜石的光芒明暗同步。
    "請諸辯士考校。"寧滄瀾右手五指化作殘影,算珠碰撞的脆響在空中凝成"白馬非馬"四個立體篆字。每個字的筆畫都由細小的算珠組成,正在不斷重組變幻:"白"字時而化作羽毛,"馬"字時而變成骸骨,"非"字則在是與不是之間閃爍。
    算台四周的地麵突然裂開,九根青銅柱破土而出。每根銅柱表麵都纏繞著名家先賢的虛影:
    公孫龍虛影高踞中央銅柱,手中"離堅白"玉璧不斷剝落石屑,露出內裏流動的水銀;惠施虛影盤坐在東側柱頂,掌心懸浮的"大一小一"雙環正在相互吞噬;尹文子虛影則立於西柱,捧著的"名實對照鏡"裏映出的竟是倒寫的《墨經》......最令人悚然的是鄧析虛影,他腳下的銅柱竟是由無數"兩可之說"的辯詞熔鑄而成。
    九道虛影同時開口,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名可名,非常名!"聲浪震得星曜石紛紛跳起,在空中組成《道德經》的河上公注本。寧滄瀾的算盤開始自動演算,珠子飛速碰撞間,將那些文字重新排列成名家"二十一事"的命題集。
    "第一問:指物之辨。"
    公孫龍虛影捏碎玉璧,飛濺的碎片化作千萬個"馬"字與"白"字,"你說這算盤是算具還是刑具?"
    寧滄瀾輕笑,將算盤擲向空中。算盤解體,所有算珠排列成楊輝三角:"您看——"他指尖輕點最底層的"一",整個三角突然倒轉,"用於算是算具,用於量是量具,用於打......"頂端的珠子突然暴長,化作一根水火棍砸向銅柱,卻在接觸瞬間變回算珠,"這便是名家"物莫非指"的真諦!"
    霏霏的窮奇弓發出尖嘯,弓身上的眼睛全部轉向銅柱。每隻眼睛射出的光柱都在柱麵燒灼出不同的數字符號,最終匯聚成《指物論》的全文。最奇妙的是,這些文字在銅柱表麵的投影,竟與星曜石在地上投出的《九章算術》互為注解。
    "第二問:名實之辨。"
    公孫龍虛影振袖一揮,手中玉璧破空而出。那玉璧在空中旋轉時,"堅白"二字突然剝離,化作青白兩道流光。青光凝成青銅砧板,白光聚為素絹,二者相互纏繞卻永不相融,恰如其"離堅白"之論。
    "你說三加五得八——"虛影的聲音帶著金石相擊之音,"這"八"是名還是實?"話音未落,青銅砧板上突然浮現三柄短劍,素絹上則現出五枚箭簇,兵器碰撞間火星四濺。
    寧滄瀾嘴角微揚,指尖在算盤上連彈七下。奇怪的是,八十一顆算珠並未按數位排列,反而組成"牛馬非"三個象形符號。算珠碰撞聲竟在空中凝成《公孫龍子》的名句:"夫名,實謂也。"
    "您看——"他將算盤淩空翻轉。背麵的黃銅鏡麵映照出三組麥穗:左側三株麥穗上各停著一隻牛虻,右側五株麥穗上棲息著紡織娘,中間八株麥穗則被紅繩牢牢捆紮。最奇妙的是,鏡中影像與現實相反——牛虻變成了耕牛,昆蟲化作了駿馬。
    "名是符號,實是所指。"
    霏霏的窮奇弓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音。她右手三指扣弦,一支光箭離弦而出。箭尖在空中劃出完美的等號弧線,將三組麥穗連接起來。箭尾拖曳的光痕竟自動排列成《墨經》條文:"舉,擬實也。言,出舉也。"每個篆字都在麥穗的金光映照下投下深深的影子。
    光箭最終釘入銅鏡,鏡麵頓時浮現《九章算術》的粟米篇。那些古老的算式與麥穗的影子交織,證明著"三加五得八"的永恒真實。突然,所有麥穗的麥芒齊齊脫落,在空中組成"名實相耦"四個大字,又轉瞬化為算珠落回盤中。
    公孫龍虛影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抓向銅鏡。就在他指尖觸及鏡麵的刹那,鏡中的牛馬影像是活了過來——耕牛變成了白馬,而駿馬化作了青牛。虛影猛地縮手,袖口已被鏡中噴出的算珠擊穿三個孔洞,每個孔洞邊緣都刻著"名實相生"的微雕小字。
    醜時三刻,算台上的星曜石發出蜂鳴般的震顫。八十一顆星石沿著莫比烏斯環的軌跡遊走,最終在台心組成一個閃爍的無限符號∞。惠施虛影廣袖翻飛,掌中"大一小一"雙環騰空而起——大環如鬥拱懸天,小環似芥子浮塵,兩環相套卻永不相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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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尺之棰"取其半,"虛影的聲音忽遠忽近,仿佛從數學的無窮遠處傳來,"萬世不竭,可能盡否?"小環突然分裂成無數同心圓,每個環上都刻著《莊子·天下》的辯題。
    寧滄瀾的玄璜算盤應聲解體。八十一顆算珠懸空而立,組成一條雙向無限延伸的數軸。他左手撥動正向算珠,珠串如銀河傾瀉,每顆珠子都映出一個遞增的整數;右手則撥動負向算珠,珠子竟越來越小,最後幾顆已微若塵埃。
    "請看分形算。"他指尖輕彈,最小的那顆算珠突然爆開,內裏竟嵌套著完整的《九章算術》割圓術模型——劉徽的割圓九十六邊形在珠內旋轉,圓周率的小數點後第七位還在不斷延伸。
    霏霏的窮奇弓突然自行開合。弓身上千隻眼睛同時鎖定那顆微觀算珠,瞳孔中射出虹光。她拉滿弓弦時,箭矢竟化作微積分的積分符號∫,箭羽則是無限小的微分dx。
    "名家的"不盡","她鬆弦的刹那,箭矢拖曳出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光痕,"正是數學的極限!"
    箭落處,算台上展開一幅全息的《周髀算經》方圓圖。圓周與方邊的每個切點都跳動著"小一"二字,而趙爽的注文則化作光帶纏繞在圖形邊緣。最奇妙的是,圖中"勾廣三,股修四,徑隅五"的注解,正隨著極限箭的震顫不斷細分——三變成3....,四化作4.00000...,五則延伸為無窮不循環小數。
    惠施虛影突然將大環壓下,環中浮現阿基米德窮竭法的幾何圖示。兩套算法在虛空相撞,迸發出的不是火花,而是黎曼積分的eδ定義式。那些符號落在星曜石上,竟使石頭表麵浮現出分形幾何的曼德勃羅集圖案。
    寅時將至,尹文子的對照鏡突然映出悖論:""雞三足"可算否?"
    寧滄瀾大笑,算盤突然拆解重組。三根算柱立為群論模型,五根算梁化作真值表:"此為集合論解。"模型上方浮現現代數學公式:a,a,bna,b=2。
    霏霏的光箭同時分裂,一支箭射向"名"字,一支箭指向"實"字,第三支箭則在半空炸開,化作無數數理邏輯符號:"我們還可以探索非常規解法。比如羅素說,類型論可解此辯!"
    晨光初現時,算台上的算珠已組成哥德爾不完備定理。名家諸賢的虛影同時將辯題投入中央銅鼎,鼎中升起一道金光——竟是《周易》未傳的"數理卦"。窮奇獸緩緩展開雙翼,每片羽毛都刻著數學公式,將整個乾宮映照得如同白晝。
    霏霏一邊梳理窮奇的羽毛,一邊喃喃道:“原來,名家思想雖未直接介入數學運算,但其對符號邏輯、概念精確性、瞬時推理的探索,為心算提供了深層思維範式。”
    寧滄瀾拍拍手中的玄璜算盤,語重心長地說:“是啊!正如《公孫龍子·跡府》所言:‘審其名實,慎其所謂,至矣。’名家的邏輯遺產,恰似古代算學家手中的算籌——看似無關,實為數字世界不可或缺的認知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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