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甲板上，十人圍坐成圓環。碧心鑒懸浮中央，投射出的光影在晨霧中流轉——
    六歲的夏天，蟬鳴聒噪。小洛筠蹲在雲夢澤家後院，氣鼓鼓地瞪著手裏的花露水瓶。"雲竹本這個大騙子！說什麽喝花露水能口角噙香出好詩..."她突然眼睛一亮，抓起草叢裏的蟈蟈，躡手躡腳靠近樹下假寐的少年。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落在他清俊的側臉，小洛筠猶豫了一瞬，還是把蟈蟈塞進了他的衣領。
    畫麵一轉，七歲的春日。四合院的海棠花開得正盛，小曉熙踮腳去夠最高處那朵，不慎跌入池塘。水花四濺間，一個穿著奧特曼連體衣的小男孩縱身躍入。"笨蛋熙熙！"小南流景渾身濕透地把她拖上岸，自己頭頂卻粘著片海棠花瓣，耳垂被曉熙手中的花枝劃破一道血痕。
    八歲的深秋，武伯騁和西樓在放學路上發現一隻受傷的小白貓。兩個小男孩為誰帶回家養吵得麵紅耳赤，最後用猜拳決定。小貓趴在武伯騁頭頂，尾巴掃過西樓寫滿不服氣的小臉。
    十歲的冬夜，少年宮天台上，小風旌揚硬拽著寧滄瀾練飛鏢。"神算仔，手要穩！這樣才能做神箭手。"他握著寧滄瀾的手腕示範，飛鏢紮破的靶紙上隱約可見"期末必勝"的字樣。
    十二歲的畢業季，四小花穿著同款藍裙子在照相館擠作一團。"童童你別動我頭花！"小洛筠抗議著，卻被文幀秋突然的鬼臉逗笑。快門按下時，玉曉熙正往每個人頭上別偷摘的海棠花。
    十四歲的初中教室，轉學生陌長安站在門口不明所以。忽然燈光全滅，慕洛筠捧著插滿蠟燭的蛋糕走來，身後是齊聲歌唱的同學們。"終於可以一起過生日啦，歡迎長安歸故裏！"燭光映亮少年微紅的眼眶。
    "原來社長早就......"童芷語指尖輕觸蒼璧星盤，盤麵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星軌——每一道代表相遇的弧線，都精確交匯在象征雲夢澤的主星周圍。
    阿蕤腕間海棠印突然發燙。碧心鑒畫麵切換至花季遠足那年的煙墩山：
    暮色四合，迷路的少年們圍坐在鬆樹下。彤月升起時，雲夢澤的白襯衫被山風掀起下擺。他折了根鬆枝指向星空："看，北鬥七星勺柄延伸五倍距離，就是北極星..."
    下山路上，慕洛筠忽然駐足。銀河傾瀉如練，她輕聲說："太陽是孤獨的，月亮是孤獨的，星星卻是難以計數。"
    走在前方的雲夢澤轉身，伸手拂去她發間鬆針："等下山後，結個海棠社吧。"月光在他睫毛投下細碎的光影，"在這裏，你們永遠不會孤獨，也不怕迷路。"
    玉曉熙的星璽突然迸發紫光。她將璽印高舉過頂，淚珠滾落："請諸星，助紫微還朝！"
    十道身影同時站起——
    慕洛筠的冰玉手環凝結霜橋，文幀秋的青圭琴奏響《歸墟引》，陌長安的黑曜珠拚出星路，南流景的赤璋刀劈開雲霧...十種法器光華交織，在歸墟上空繪出巨大的海棠圖騰。
    "九曜照紫微！"西樓與武伯騁的陰陽虎符合二為一。
    "北鬥歸故裏！"十隻手如兒時般交疊，掌心溫度灼熱了阿蕤腕間海棠印。
    陰陽虎符在空中拚合，赤金與玄黑的光芒如遊龍交織，展開一幅殘破的《方壺圖軸》。那絹本上墨跡斑駁，邊緣焦黑卷曲，依稀可見鏡花國昔日的山河輪廓——青鸞山脈斷裂，碧落江幹涸，璿璣閣隻剩幾根殘柱。
    風旌揚手腕一抖，星紋綃"唰"地展開。銀絲織就的畫卷懸浮半空，在晨光中泛著流水般的光澤。"需要五行相生靈物重繪！"
    他話音未落，寧滄瀾已掐訣念咒。
    "金生水！"玄璜算珠在寧滄瀾掌心熔成一團金芒，流星般射向慕洛筠。
    冰玉手環"叮"地接住金芒，慕洛筠指尖凝結的寒露頓時泛起金屬光澤。"水生木！"她屈指一彈，那滴融合了金靈之氣的露珠飛向文幀秋。
    青圭琴"嗡"地一震，露珠在弦上碎成萬千晶芒。文幀秋輪指撥弦，《春江花月夜》的曲調裏，琴身震落百年梧桐木屑。"木生火！"她衣袖翻飛，木屑如蝶群撲向南流景。
    赤璋刀佩中飛出一隻火鳳，長鳴著銜住梧桐木屑。"轟"的一聲，火星在甲板上燃起青焰。"火生土！"南流景劍指一點，火焰焚過的星塵被童芷語用蒼璧星盤穩穩接住。
    "該我了。"陌長安的黑曜珠碾過星盤，將星塵與泥土糅合成金燦燦的顏料。"土生金——五行輪轉，周而複始！"
    五色顏料在星紋綃上流淌，卻遲遲不化形。
    阿蕤驀然按住狂跳的心口——腕間海棠印燙得驚人。
    "還缺一味藥引。"她咬破指尖，一滴泛著青光的血珠墜入顏料。
    "嗤——"
    畫卷突然騰空而起，墨線化作阡陌交通的青石板街，靛青暈染成連綿的黛瓦白牆，朱砂點亮的燈籠次第亮起。
    十二道青銅巨柱破海而出，柱身鐫刻的《山海經》異獸紋接連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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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青龍柱上結滿著新生的青梅果實
    南方朱雀柱的火焰紋中飛出成群星火
    西方白虎柱下堆滿兵器化作的棠梨花
    北方玄武柱的蛇龜竟在互相梳理鱗甲
    "你們看中央！"童芷語驚呼。一株海棠已長成參天巨木，頂端花苞晶瑩剔透，隱約可見雲霧花在其中舒展枝葉。每片花瓣都映著一個人的笑臉——正是海棠社全員。
    南流景拍開隨身攜帶的鏡花緣酒壇，十二把青銅鑰匙在酒香中浮空。"叮叮叮"的脆響裏，鑰匙組合成渾天儀。三垣二十八宿的星圖在齒輪間流轉，一道銀河從歸墟深處奔湧而來。
    星槎駛入光河的刹那，無數鏡花國亡魂化作流螢。有個梳雙髻的小女孩魂魄輕輕碰了碰玉曉熙的發簪，又有個書生模樣的魂魄對陌長安的長揖還禮。
    西樓摩挲著陰虎符上母親刻的璿璣星紋，不由淚如雨下："他們一直在等...等我們記起這片土地..."
    碧心鑒突然迸發七彩虹光，在甲板上投映星圖：九曜星辰環繞海棠，花心裏的雲夢澤虛影正在斟茶。茶湯倒映出的竟是星槎甲板上的眾人，形成無限循環的鏡淵。
    "這是...茶壺悖論？"陌長安的黑曜珠瘋狂旋轉，"他在用夢境維度..."
    "好氣哦！雲竹本從來就笨不了一點！"慕洛筠的冰玉手環和玉曉熙的星璽與黑曜珠串共鳴，在船舷凝出纏枝海棠花紋。那花紋與雲夢澤手中茶盞的紋路一模一樣。"他早就把"回家"的坐標藏在了三星伴月茶裏！"
    星槎沒入光河盡頭時，新海棠郡的那株巨樹轟然綻放。花心裏的雲霧花舒展花瓣，一滴露珠滾落，恰好接住了從天而降的星槎倒影。
    露珠墜地的刹那，整座城池響起此起彼伏的：
    "歡迎回家——"
    鏡花奇譚第四卷.方壺修五行 完）
    【後記.彩蛋.終幕】
    “一滴淚 流落水中宮閣
    驚起層層月澤 星轉成河
    歲月在你掌心 宿命成脈絡
    誰見證滄海沉沒......”
    晨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入，小妤從夢中醒來。她指尖輕觸臉頰，那裏還殘留著未幹的淚痕，冰涼濕潤的觸感異常真實。
    "怎麽會哭成這樣......"她喃喃自語，腦海中回蕩著那首旋律哀婉的歌——慕老師昨晚分享的《渡南柯》。歌詞裏那些"水中宮閣"、"層層月澤"的意象，竟與她夢中景象詭異地重合。
    “好奇怪，慕老師為什麽分享這麽傷感的一首歌？”她嘴裏嘀咕著。
    "不管了，今天可是大日子！"她甩甩頭，起床洗漱，準備上班。
    是的，今天她實習生小妤就轉正啦，成為雲州非遺創新中心一名正式員工！
    穿衣鏡前，她拿出一枚嶄新的社徽端詳——銅質底托上，九顆星辰環繞著一朵盛開的海棠，花心處鑲嵌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種"——據說是非遺中心特製的合成晶體，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新人新社徽，奔赴新天地！小妤同學，fighting！”她把海棠社新徽別在襟前，對著鏡子做一個加油的手勢。
    “叮咚——”手機提示音響起。
    小妤看到慕洛筠的朋友圈更新了一首新詞——《拜星月慢.南柯夢》：
    “淚墮天河，晶宮星落，碎作蟾光月澤。歲鏤紋生，璿璣回文絡。渺青冥，誰舍、滄淵鮫素珠露，碧落謫君雲鶴。暮暮朝朝，奈何生生錯。
    笑蒼穹，縱把參商隔。靈台鏡、照破三千惑。緣生緣滅離合，世情多曲折。歎人間、寫盡相思墨，終難抵、竹硯鬆煙涸。塵芥裏、無渡南柯，總蘭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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