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郡的吏部大堂內，檀香嫋嫋，青紗帳幔隨風輕拂。
    慕洛筠端坐案前，冰玉手環泛著清冷的光，映得她眉目如畫，卻又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她麵前跪著三名待考的官員，每人手捧一盞流蘇茶。茶湯澄澈如琥珀，茶麵上浮著幾片冰晶花瓣，在晨光下折射出細碎的虹彩。
    "此茶名"七轉冰萃"，采自蒼梧山巔的雪芽，經七次冰火淬煉而成。"慕洛筠指尖輕點茶盞，茶麵頓時泛起漣漪，一圈圈波紋中隱約浮現出飲茶者的倒影，"飲下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第一位官員仰頭飲盡，茶湯入喉，化作一縷清氣縈繞周身，整個人如沐晨光，泛起淡淡白光——此人清廉如水。
    第二位官員剛沾唇，茶湯突然劇烈翻湧，由澄澈轉為渾濁，最終化作濃墨般的黑汁，咕嘟咕嘟冒著詭異的氣泡。他臉色驟變，袖中"啪嗒"一聲掉出一疊賬冊，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貪腐明細。
    "拿下！"慕洛筠冷聲令下，冰玉手環藍光大盛，三道冰弧矢破空而出，瞬間將那人凍成冰雕。冰晶中，他驚恐的表情凝固如畫。
    第三位官員見狀，早已抖如篩糠，茶盞"咣當"落地，茶湯濺濕了官袍下擺。"下官願招！是無腸國的商人"珊瑚翁"賄賂下官，要我……我在工部圖紙上做手腳……"
    消息傳到工部時，陌長安正在校驗新建藏書閣的榫卯結構。聽聞吏部變故，他立即趕赴大堂。
    "讓我看看他的記憶。"陌長安蹲下身，黑曜手串貼在那癱軟官員的額頭。手串上的黑曜石逐一亮起，如星辰流轉，映照出記憶碎片——
    陰暗的賭坊內，一個腹部透明、內髒蠕動的無腸國商人"珊瑚翁"，正將一袋金珠推給官員。商人額間閃爍著詭異的珊瑚狀符文，低語道："爾等所見梁柱尺寸，皆非真實……"
    "是"傀儡咒"！"陌長安猛然睜眼，"速去工部！"
    工部匠坊內，數十名工匠正機械地雕刻梁柱。他們眼神空洞，手中墨線明明標注著"三尺"，刻刀卻齊齊落在"二尺七寸"處。更可怕的是，所有匠人都對這三寸的誤差視若無睹！
    陌長安淩空展開《魯班書》，書冊嘩啦啦自動翻卷，浮現金色咒文："木德昭昭，破妄顯真！"
    金光如雨灑落，匠人們渾身一震，眼中迷霧散去。老匠首王三叔低頭一看，駭然驚呼："這、這梁柱怎會短了三寸？！若是裝上屋頂，半年內必塌！"
    "好個無腸國！"陌長安撫過梁柱上的刀痕，"先腐蝕官吏，再催眠匠人，想讓我海棠郡的樓閣自塌而亡？雨珊！"
    隨行的親傳弟子雨珊立即會意："我這就去請童國師！她的"天蜂針"最擅破這等魍魎伎倆！"
    此時，沒人注意到工部屋簷上，一隻腹部透明的壁虎正悄然爬走——它的眼睛，和那"珊瑚翁"額間的符文一模一樣……
    國子監明倫堂前，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一地碎金。
    監生譯萱一襲月白素袍立於堂前，文幀秋留下的神農尺橫陳案上，尺尾端新綴的青圭文脈玉簡在晨光下流轉著青碧色光華。堂下七十二名學子分立兩列，左列藍衣學子手持"性本善"羊脂玉牌，右列紅衣學子腰懸"性本惡"玄鐵令，涇渭分明如同陰陽兩儀。
    "《孟子·公孫醜》言"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荀子·性惡》謂"饑而欲食，寒而欲暖"。"譯萱指尖輕叩戒尺，清越的玉石聲蕩開層層漣漪，"今日之辯，勝者可得文祭酒歸航後親傳《雲門》殘譜——此乃黃帝以祭天神的六代樂舞之首。"
    藍衣陣營中，束著青玉冠的學子率先出列："《尚書·泰誓》雲"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若人性本惡，何以三皇五帝時路不拾遺？"他袖中滑出一卷竹簡，展開竟是摹刻的甲骨文，"殷墟卜辭記載，商王武丁曾因見蟻群渡水，特命人築橋相助。此非天性之善乎？"
    紅衣陣營立即有人拍案而起："《商君書·算地》有言"民之性，饑而求食，勞而求佚"！"他猛地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猙獰傷疤，他悲憤道："我是流落在黑齒國的鏡花遺民。三年前遭黑齒國屠村時，那些暴民為半袋粟米就能出賣親族——這難道就是爾等說的善性？"
    辯論愈烈，忽然堂角一名瘦小學子渾身抽搐。他眼球暴突，喉間發出"咯咯"怪響，竟抄起硯台砸向身旁同窗！譯萱仙鶴書簽淩空一劃，《碧落琴》的破魔音驟然炸響。那學子慘叫跪地，耳孔裏鑽出一條三寸長的蜈蚣狀蠱蟲，甲殼上密布著珊瑚紋路。
    "無腸國的"百足控心蠱"！"譯萱劍指碾碎毒蟲，蟲屍爆出的黏液竟腐蝕了青磚，"好得很，這倒印證了荀子"性惡需化性起偽"之說！仙鶴，傳信給麒麟子：速派金吾衛！封院徹查！"
    暮色沉沉，刑部地牢的鮫人燈將人影拉得鬼魅般搖曳。慕洛筠指尖凝著冰晶，在牆麵名單上勾畫："吏部三人，工部九人，國子監五人——無腸國細作共十七人。"冰晶劃過之處，一個個名字滲出猩紅血珠。
    陌長安把玩著從工部搜出的珊瑚符，符上細密的孔洞竟組成一幅微縮海圖："催眠匠人短那三寸梁柱，為的是讓新建的觀星台偏移天樞位——"他黑曜手串投射出立體虛影，展示出扭曲後的星軌，"這樣歸墟封印柱的"山河鎖"就會出現缺口。"
    “兩位相國！”譯萱破門而入，發間玉簪都已歪斜："剛收到君子國傳來的海鷗密信！"她展開的桑皮紙上，南流景飄逸的字跡間夾雜著點點朱砂印跡："...黑齒國以珊瑚為酬，誘無腸國作亂...七日後朔月，兩族欲共破歸墟..."
    慕洛筠的冰玉手環"哢"地裂開一道細紋："果然是一出連環計！先讓無腸國從內部蛀空海棠郡，待歸墟封印鬆動——"
    話未說完，整座刑部突然劇烈搖晃！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遠處觀星台方向迸發出衝天血光。
    陌長安的黑曜手串自動組成羅盤狀，指針直指歸墟："不好！他們提前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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