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村委辦公室的彩鋼瓦頂上，像有無數人在跳踢踏舞。林冬生把濕透的解放鞋抵住鐵皮文件櫃，聽著抽屜裏那台老式收音機發出沙沙聲。三天前泥石流衝垮後山時，他親眼看見支書的棺材從裂縫裏豎著彈出來，露出半截刻滿德文字母的銅製箱角。
    "這天氣邪門得很。"文書小李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手電筒光束掃過牆麵的偉人畫像，"你說支書都死二十年了，怎麽他辦公室的保險絲還在跳閘？"
    林冬生沒接話。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張紅木辦公桌上——每次閃電亮起的瞬間，桌腿與地麵的縫隙裏都會閃過金屬冷光。當第九次跳閘發生時，他借口找蠟燭鑽進桌底，摸到了那個帶著體溫的青銅轉輪。
    "小林別亂碰！"
    小李的驚呼晚了一步。林冬生已經拽出個布滿黴斑的皮質箱子，蓋子上褪色的卐字符號正在滲出血珠。他的手剛碰到黃銅搭扣，整棟樓突然響起嬰兒啼哭般的電波聲。
    老文書突然撲上來按住箱子："這是當年批鬥時收繳的敵特電台！"
    但林冬生分明看見，對方的手掌在接觸箱體時，皮膚下凸起蚯蚓狀的金屬絲。
    暴雨聲中混雜著某種密碼節奏。林冬生借口查看電路溜出辦公室，卻在走廊盡頭的工具間發現更可怕的東西——成捆的漆包線沿著牆縫延伸，所有線路最終都匯集到支書的宿舍床底。
    當他在雨幕掩護下撬開宿舍門鎖時，濃烈的屍臭混著機油味撲麵而來。二十年前就該下葬的支書，此刻正端坐在鋼絲床上，腐爛的手指還在敲擊發報鍵。床板下方不是想象中的電台，而是個由胎兒標本與真空管組成的生物儀器，那些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嬰兒，臍帶全部連接著德製發報機。
    "滴滴答——滴——"
    發報機突然自動工作，林冬生看到真空管裏湧動著淡綠色液體。最近的那個胎兒標本突然睜開眼睛，尚未發育完全的聲帶發出尖銳啼哭。隨著摩爾斯電碼的節奏，嬰兒的顱骨逐漸透明，露出裏麵微型電子管組成的大腦結構。
    "這是第三代人體發報機。"
    本該死去的支書突然開口，蛆蟲從下頜骨簌簌掉落，"四二年柏林大學的研究成果，用嬰兒神經突觸做信號放大器......"
    林冬生抄起門後的鐵鍬猛砸過去，支書的顱腔裏迸出成團的金箔線圈。當鍬頭碰到發報機時，所有胎兒標本突然集體啼哭，整棟建築的燈光開始以摩爾斯密碼的節奏閃爍。
    暴雨中傳來吉普車急刹的聲響。林冬生跌跌撞撞跑到窗前，看見小李正帶著考古隊的人往後山去。手電光束掃過處，那些被泥石流衝出的棺材內壁，全刻著與胎兒標本相同的電子回路圖。
    當他想湊近查看支書床下的接線盒時，發報機上的胎兒突然爆裂。綠色液體噴濺在牆麵，顯影出幅東歐地圖，某個用嬰兒哭聲標注的坐標正在西伯利亞凍土帶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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