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河用止血鉗夾住第十三條神經束時，春花的喉骨突然發出高頻蜂鳴。手術燈管在頭頂炸裂，飛濺的玻璃碴懸浮在半空，像被凍在琥珀裏的毒蟲。
    "關掉量子監測儀！"
    蘇明哲的吼聲被某種力場扭曲成潛艇深潛時的悶響。陳北河看著自己剛摘下的手術手套緩緩升到天花板，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停電——手術刀正沿著四十五度角勻速上升，而春花的血珠在空氣中凝結成完美的球體。
    少女的聲帶晶格刺破頸部皮膚，藍綠色磷光將手術室照得如同海底墓穴。陳北河口袋裏的防水懷表突然彈開表蓋，父親的聲音夾雜著電報雜音傳出："...北緯32°14"...潛艇墳場..."
    "抓住她的腳踝！"
    蘇明哲扯開白大褂，露出左胸閃著紅光的機械心髒。陳北河撲到手術台時，看見春花的口腔正在坍縮成黑洞，無數細小的金屬零件從虛空中湧出。當第一枚鏽蝕的潛艇徽章掉在手術單上時，他終於認出這是綠光艦隊1987年失蹤的"深淵號"標誌。
    整棟大樓開始傾斜。蘇明哲將兩枚電極刺入自己機械心髒的接口，高壓電流讓他的瞳孔變成數據流的旋渦："這是量子同頻共振，她正在召喚艦隊殘骸！"
    春花的喉嚨深處突然迸發汽笛長鳴。陳北河被聲浪掀翻在地，後背撞上正在量子化的牆壁。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掌穿過牆體，觸到了冰冷的海水——二十米外，鏽跡斑斑的潛艇殘骸正在深海中緩緩立起，舷窗裏漂浮著穿舊式製服的屍體。
    "抓住實體錨點！"
    蘇明哲甩來根纏著絕緣膠帶的電纜，末端連著把納粹時期的信號槍。陳北河對著春花喉嚨裏的黑洞扣動扳機，熒光彈穿透量子泡沫的刹那，他看見父親年輕時的身影站在"深淵號"指揮艙裏，正在用摩爾斯電碼發送求救信號。
    手術室地板突然變成透明材質。陳北河低頭看見腳下三百米處，成千上萬的潛艇殘骸組成巨大的機械章魚，每條觸須都是不同年代的艦艇。春花的聲帶晶格正在與這些金屬巨獸共振，最靠近海麵的那艘蘇聯k19核潛艇，鏽蝕的導彈發射管突然開始轉動。
    "用這個凍結晶格！"
    蘇明哲拋來支裝有液氮的注射器，他的機械心髒因過載冒出青煙。陳北河翻身壓住春花量子化的左臂，針頭刺入聲帶晶格的瞬間，整片海域的潛艇同時鳴笛。
    時空裂隙在尖嘯中擴張。陳北河看見五歲的自己出現在手術室角落，正用蠟筆在牆上畫潛艇；而未來的蘇明哲渾身長滿晶簇，從裂隙彼端伸出手臂搶奪信號槍。當液氮注入完成時，春花喉嚨噴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散發著輻射熒光的海水。
    所有幻象突然消失。陳北河跪在積水的地板上，看著懷中昏迷的春花——她的頸部皮膚下，聲帶晶格已凝結成微型潛艇的輪廓。蘇明哲癱坐在牆角，機械心髒的防護罩裂開，露出裏麵刻著納粹鷹徽的處理器。
    "這不是治療，"醫療主任擦去嘴角的機油，"是喚醒儀式。"
    走廊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陳北河透過門縫看見七名複活者列隊走過，他們脖頸的棺材烙印正發出與春花相同的磷光。最後方的複活者突然轉頭，腐壞的眼球裏映出父親的身影——那位本該葬身海底的工程師，此刻正站在"深淵號"的了望塔上，對著2023年的手術室揮手致意。
    暴雨砸在窗玻璃上的聲響，突然變成了潛艇聲呐的脈衝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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