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方言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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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川在死亡。
    不是崩解的物理死亡,而是某種更本質的、規則的消亡。巨大的冰裂縫如同大地被撕開的咽喉,在無聲地痙攣、擴張。每一次冰川深處傳來的恐怖嗡鳴,都伴隨著冰壁深處那塊巨大音素化石爆發出的、更加刺目的幽藍光芒。光芒中,那些代表著人類語言基石的純淨音素——“p”、“t”、“k”、“a”、“i”……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金屬,在光束的汙染下扭曲、溶解、哀嚎!
    “p”化作噴濺的膿血!
    “t”斷裂成染毒的獠牙!
    “a”撕裂成無聲的尖叫!
    每一次音素的扭曲湮滅,都伴隨著冰川結構更深層次的崩潰。巨大的冰塔攔腰折斷,砸入深不見底的黑暗裂縫,濺起無聲的冰晶雪霧。光滑如鏡的冰壁上,蛛網般的裂痕瘋狂蔓延,發出令人心悸的“哢嚓”聲,又被更狂暴的嗡鳴淹沒。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思維遲滯的汙染——那是被篡改、被褻瀆的語言規則本身在逸散!
    春花跪在冰裂縫邊緣的絕壁上,身體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她撕裂的喉嚨深處,那道混合著幽藍星芒與暗紅血光的毀滅光束,如同連接地獄的臍帶,源源不斷地將胚胎的貪婪意誌和萬人塚的詛咒,狠狠灌注入正在溶解的音素化石!她的頭被迫後仰到極限,頸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左眼瞳孔深處,那個冰冷的甲骨文“默”字徽記瘋狂閃爍、明滅,幽藍的光芒如同垂死的螢火,拚命壓製著右眼中那徹底占據、充滿毀滅狂熱的吞噬之光!
    “能量過載!結構崩解臨界!”刀疤劉嘶啞的吼聲在冰川的哀鳴中顯得如此微弱。他那隻受損的機械眼虹膜如同風中殘燭,藍光瘋狂跳躍,鏡片邊緣細密的電火花不斷竄出。“音素化石……是支撐點!它崩潰……整個冰川……連帶我們……全得……陪葬!”他那隻血肉之眼布滿血絲,眼角再次崩裂,死死盯著冰壁上那塊光芒越來越不穩定、裂紋越來越多的巨大岩板。
    逃!必須立刻逃離這片即將成為語言墳場和物理墳墓的絕地!
    陳北河的目光如同鷹隼,在崩塌的冰川和肆虐的能量風暴中瘋狂掃視!冰裂縫對麵,距離他們數十米外,有一片相對平緩、尚未被巨大裂縫和崩塌冰塔完全覆蓋的冰舌邊緣!那是唯一的生路!
    但橫亙在眼前的,是咆哮著墜下冰瀑、彌漫著致命冰晶雪霧的巨大裂縫!深不見底!寒氣刺骨!別說人,飛鳥也難以逾越!
    “橋!”陳北河嘶吼,聲音瞬間被冰川的咆哮吞噬,他指向對麵,“需要橋!”可是這絕境之中,連根木頭都沒有,何來橋?!
    刀疤劉的機械眼虹膜猛地收縮!他的目光沒有看向對麵,而是死死鎖定了冰裂縫下方——那片在崩塌冰晶和幽藍汙染光芒映照下、翻滾著濃稠冰霧的深淵!在混亂的能量場和墜落的冰塊之間,他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異常的……空間褶皺!
    如同平靜水麵下的湍急暗流,肉眼難辨,但在他能解析空間曲率的機械視覺中,清晰無比!那是被汙染的音素能量和冰川崩解的巨大應力撕扯、扭曲了局部空間結構形成的——空間湍流!混亂、致命,但……如果能找到其中相對“平緩”的褶皺,利用其扭曲的空間曲率進行短距跳躍……
    “空間褶皺!抓住……時機!”刀疤劉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刺耳感,他指向深淵中那片無形的混亂,“隻有……一次機會!跟著我!”
    一次機會!在空間湍流中跳躍?這和自殺有什麽區別?!
    陳北河的心髒幾乎跳出胸腔!他看著刀疤劉決絕的眼神,又看向跪在絕壁邊緣、喉嚨噴射著毀滅光束、身體在劇痛和失控中顫抖的春花。不能丟下她!絕對不能!
    “帶上她!”陳北河指向春花,聲音斬釘截鐵!
    刀疤劉那隻血肉之眼瞳孔猛地收縮!帶上一個能量連接著汙染源、隨時可能引爆的不穩定體進行空間跳躍?這幾乎等於把炸彈綁在身上跳進火海!
    但陳北河的眼神不容置疑。他不再等待刀疤劉的回答,用盡全身力氣,忍著後背撕裂的劇痛,朝著跪地的春花猛撲過去!
    “呃啊——!!!”
    就在陳北河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春花肩膀的瞬間,春花喉嚨深處猛地爆發出一聲無聲的、卻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尖嘯!那道連接著她與音素化石的毀滅光束驟然變得更加粗壯、狂暴!巨大的反衝力讓她本就繃緊的身體如同失控的陀螺般猛地旋轉!陳北河抓了個空,反而被旋轉的力量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栽進旁邊的冰裂縫!
    與此同時,冰壁深處那塊巨大的音素化石,在承受了最後一波狂暴的能量灌注後,終於……徹底崩潰!
    轟——!!!無聲的湮滅)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片純粹到極致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以化石所在的位置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黑暗所過之處,崩塌的冰塊、彌漫的冰晶、甚至那刺目的幽藍汙染光芒,都被瞬間吞噬、抹除!仿佛那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通往虛無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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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的吸力隨之而來!裂縫邊緣的碎冰、積雪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拉扯,瘋狂地湧向那片擴散的絕對黑暗!
    “就是現在!跳!”刀疤劉的吼聲如同炸雷!他那隻機械手臂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抓住剛剛穩住身形的陳北河的後衣領,同時金屬腳掌狠狠蹬在劇烈震顫的冰麵上,整個人如同炮彈般朝著那片翻滾著空間湍流的冰霧深淵——縱身躍下!
    陳北河被巨大的力量拖拽著,身不由己地墜向深淵!在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瞥見——那道從春花喉嚨噴射出的、連接著湮滅黑暗的光束,如同被斬斷的毒蛇,猛地回縮!光束消失的刹那,春花那被反衝力甩向冰裂縫邊緣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如同斷線的風箏,朝著他們躍下的方向——墜落!
    三人,一前兩後,如同被冰川巨口吞噬的塵埃,墜入翻滾著致命冰晶和空間亂流的深淵!
    冰冷!窒息!混亂!
    下墜的瞬間,陳北河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高速旋轉的洗衣機!四麵八方都是尖銳的冰晶,如同刀片般切割著裸露的皮膚!更恐怖的是空間的扭曲感!上下左右的概念瞬間模糊、顛倒!他感到自己的內髒被無形的力量拉扯、擠壓,眼前光影瘋狂閃爍、旋轉,無數破碎的、被汙染的、扭曲的音素幻象如同鬼魅般在意識中尖嘯!
    “抓住她!”刀疤劉的金屬手臂如同鐵錨,死死箍住陳北河的胳膊,將他固定在相對穩定的軌跡上。同時,他那隻完好的血肉之眼瞪得滾圓,布滿血絲,瞳孔深處映照出下方深淵中那片如同沸騰開水般的空間褶皺!他的機械眼虹膜以超越極限的速度瘋狂計算、閃爍,尋找著那條唯一的、稍縱即逝的“生路褶皺”!
    陳北河在劇烈的旋轉和窒息中,艱難地扭頭,搜尋春花的身影!
    找到了!
    就在他們斜下方!春花的身影在翻滾的冰霧和混亂的空間湍流中時隱時現!她似乎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意識,在致命的墜落中本能地掙紮著,那隻未被“默”字徹底占據的右眼瞳孔裏,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她的嘴巴徒勞地大張著,似乎在無聲地呼喊!
    喊什麽?!
    陳北河的心髒猛地一抽!他看到了春花的口型!那不是無意義的尖叫!而是……兩個極其熟悉、帶著濃重黃土坡腔調的音節!
    “門……們兒……!”
    陝北方言!把“門”讀作“們兒”的獨特腔調!這是春花小時候,在黃土坡的窯洞前,老支書教她認字時,她總也改不過來的口音!是根植於她生命最底層的、屬於“春花”這個人的、最本真的聲音烙印!
    就在這“門……們兒……”的口型無聲成型的瞬間!
    異變陡生!
    在春花下方那片翻滾混亂的空間湍流中,毫無征兆地——凹陷了下去!
    不是物理的凹陷!而是空間的塌陷!
    一個直徑不足兩米、邊緣閃爍著不穩定幽藍電弧的、深不見底的——微型黑洞——瞬間生成!黑洞產生的恐怖引力瞬間捕捉到了正在墜落的春花!
    “不——!”陳北河目眥欲裂!
    但下一刻,讓他和刀疤劉都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在捕捉到春花、感應到她口中無聲的“門……們兒……”方言口型的瞬間,其邊緣瘋狂閃爍的幽藍電弧,驟然……穩定了下來!狂暴的引力瞬間變得……溫順?如同被馴服的猛獸!
    更詭異的是,黑洞內部那純粹的黑暗,開始如同水波般蕩漾,隱隱約約呈現出……一幅景象!
    不是冰冷的宇宙深空,也不是扭曲的維度碎片!
    是……一扇門!
    一扇用粗糙黃土夯築而成的、低矮的、熟悉的……窯洞木門!門框上還貼著褪色的、殘缺的剪紙窗花!那是春花在黃土坡的家!是她生命開始的地方!
    這扇由純粹方言腔調“召喚”出來的、懸浮於黑洞視界上的“門”,在空間湍流中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土黃色光芒,如同風浪中的燈塔!
    “方言……錨點!”刀疤劉的機械眼虹膜爆發出最後的光芒,嘶啞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陝北方言……扭曲空間……形成的……穩定坐標!跳過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生路!就在眼前!
    刀疤劉用盡最後的力量,金屬手臂猛地將陳北河朝著那個懸浮著“窯洞門”的黑洞視界——狠狠甩了過去!同時,他自己也借助反推力,調整方向,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黑洞!
    陳北河在空中翻滾著,視線死死鎖定那扇散發著土黃色微光的“門”。越來越近!他甚至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黃土和柴火味道的氣息!
    就在他的身體即將穿過那扇虛幻的“門”的瞬間!
    身後,一聲絕望的、非人的尖嘯撕裂了混亂的空間湍流!
    是春花!
    她被黑洞的引力溫柔地包裹著,身體已經一半沒入了那懸浮的“窯洞門”光影之中!但就在這最後關頭,她那隻被“默”字占據的左眼瞳孔,幽藍的光芒驟然暴漲!冰冷的“默”字徽記瘋狂閃爍!一股強大的、源自胚胎意誌的排斥力猛地從她體內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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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春花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哀鳴!她的身體在黑洞視界上劇烈地掙紮、扭曲!那隻未被汙染的右眼,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不甘,死死地望向即將穿過“門”的陳北河,瞳孔深處映照出他驚駭欲絕的臉!
    排斥!那個占據她身體的胚胎,在最後關頭,抗拒著回歸“家”的方言錨點!它要留在混亂和汙染中!
    就在這排斥力爆發的瞬間,那個由陝北方言召喚出的、懸浮著“窯洞門”的微型黑洞,邊緣穩定的幽藍電弧驟然變得狂暴!整個視界劇烈地扭曲、波動!那扇土黃色的“門”光影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瘋狂閃爍,幾近消散!
    “抓住她——!”刀疤劉的狂吼在陳北河耳邊炸響!
    沒有思考的時間!陳北河在穿過“門”光影的最後一瞬,猛地伸出鮮血淋漓的手,不顧一切地抓向春花那隻伸向虛空、充滿了痛苦掙紮的手!
    指尖……相觸!
    冰冷!滑膩!帶著絕望的顫抖!
    抓住了!
    就在陳北河抓住春花手指的刹那,一股無法抗拒的、混合著空間跳躍的眩暈感和那胚胎最後爆發的排斥力的狂暴亂流,狠狠撞上了他!
    天旋地轉!光影破碎!
    陳北河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撕扯、拋擲!他死死抓住春花的手,如同抓住狂風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砰!
    沉重的撞擊感傳來!
    冰冷的、帶著泥土腥氣的空氣湧入鼻腔!
    陳北河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地麵上,眼前金星亂冒,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他顧不上劇痛,猛地抬頭!
    月光慘白。
    眼前,是一扇低矮的、用黃土夯築的、熟悉的窯洞木門。門框上貼著褪色的、殘缺的窗花剪紙。
    黃土坡。春花家的窯洞門口。
    他回來了!通過那個方言召喚的黑洞,他回到了起點!
    “春花!”陳北河嘶聲呼喚,猛地看向自己依舊死死攥著的手!
    他抓住的……隻有一隻手。
    一隻冰冷、纖細、沾滿泥汙和凝固血痂的……斷手。
    手腕處是參差不齊的撕裂傷口,仿佛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扯斷。斷口處沒有鮮血流出,隻有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微弱幽藍光芒的冰晶覆蓋著。
    那隻斷手的手指,還保持著最後掙紮、試圖抓住什麽的姿勢。
    陳北河的目光順著斷手向上……空無一物。
    春花……沒有回來。
    隻有她的一隻手,被他從那個崩潰的方言黑洞裏……扯了出來。
    冰冷的月光灑在黃土坡死寂的窯洞前,照著陳北河手中那隻冰冷的斷手,和他臉上徹底凝固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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