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光放下了飯碗，倒是拍拍身上的塵土，扯了一抹笑，站了起來：“大哥？你怎麽能來？”
    江子白都被防得嚴嚴實實的，來看望他也隻有那麽一會，還有守衛跟著。
    但此時此刻，韓沉暮卻獨自一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當然是來救你。”他微微笑著，突然抬頭看了眼監控：“監控我也派人黑掉了，到時候就說是出故障了。”
    韓沐光聞言卻緊緊蹙起了眉：“大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韓沉暮在他眼裏一直都隻是個遵紀守法的研究人員，怎麽可能會頂風作案？
    但對方隻是笑眯眯道：“我什麽時候跟你開過玩笑？”
    韓沐光心下怪異感更甚，一時無言。
    韓沉暮的半張臉隱在暗處，光影切割他俊朗的五官，更顯得表情莫測。
    他不急不緩地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管針劑，隨意地扔進牢房。
    韓沐光立即抬手接住，這是一管淺紅色的藥劑。
    他低聲問：“這是？”
    韓沉暮輕輕用手扶了扶鏡框：“還記得之前d區的實驗室吧，培養異能者，反倒培育出了高級喪屍。”
    他斂下了眉，聲音平淡：“這個項目，是我提出來的。”
    “他們也不負我所托，真搞出了我想要的東西。”
    韓沐光反應了一會，才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什麽？”
    韓沉暮不可抑製地笑了一聲：“無論是人還是喪屍，我其實都無所謂。”
    “隻要夠強，變成喪屍我覺得反而更有利。”
    “研究四號和五號，也不是為了別的，單純隻是想知道怎麽成為有意識的喪屍而已。”
    “你手上的藥劑我改良過了，可能可以提高異能吧。當然，也可能成為喪屍，有無意識我也不知道。”
    “怎麽？失望嗎？”
    韓沐光攥緊了手中的藥劑，但他隻是緩緩搖了搖頭：“大哥……我不信，我不信你會這麽……”
    韓沉暮接上了他的話：“喪心病狂？”
    “你又有多了解我啊。”
    韓沐光聞言隻是愣愣地低頭看著地麵，而後聲音艱澀道：“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
    韓沉暮隻是輕輕一挑眉，尚未回答，就聽韓沐光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想拿我當試驗品，完全可以直接注射。”
    “哈哈。”韓沉暮扶著額頭，不屑嗤笑：“你不會是還以為，大哥不會真的傷害你吧，弟弟？”
    “還是說，我該叫你，堂弟？”
    韓沐光猝然抬頭，直直看向對方，卻隻看見他眼中的平靜，如同死水一般，寂靜且冷酷。
    韓沉暮其實是韓沐光大伯的孩子。
    但在韓沉暮六歲那年，他的父母不幸車禍雙雙離世，便過繼給了叔叔，即韓沐光的父親。
    而在過繼後，韓母便發現自己懷了孕。
    其實韓父和韓母期盼這個孩子已久，但礙於韓沉暮幼年失去雙親，他們顧及他的脆弱與難過，本不欲生下這個孩子。
    卻被告知如果不要這個孩子，韓母今生可能再難孕育。
    他們猶豫糾結，最後得到韓沉暮懂事的勸慰後，還是生了下來。
    韓沉暮悵然道：“我怎能不同意？”
    寄人籬下，仰仗別人的鼻息，這種日子，他真是過夠了。
    原本是他的父親繼承韓氏集團，此刻卻落到了他叔叔身上。
    韓沉暮不甘心。
    韓沐光也是無意中知曉這件事，但他一直視韓沉暮為親哥哥，即使本身是堂哥，那也是親的，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你如果想要韓氏，完全可以跟爸說，他本身並不在意這些。”韓沐光艱難道。
    韓沉暮卻冷笑連連：“韓氏本該就是我的，何須他同意？”
    韓沐光從小被慣著長大，不曾理解韓沉暮的處境，多說多錯，此時便隻能沉默。
    韓沉暮卻向前走了一步，堪堪停在柵欄前，他溫柔道：“我真討厭你啊，韓沐光。”
    “憑什麽在我小心翼翼努力討好你的父母時，你卻在那邊肆無忌憚地闖禍。”
    “闖了禍，我又因為是哥哥，不得不處處維護你，袒護你，包容你？”
    “你叫沐光，而我卻隻能是沉暮。”
    也許早在他被冠上這個名字時，就已經隱隱昭示了他的命運，無巧不成書罷了。
    韓沐光卻無法理解對方的腦回路，在他眼裏，他的父母對韓沉暮並無任何虧欠，怎麽就會到如此地步？
    他也沒想到自己在韓沉暮眼裏，竟是如此。
    韓沉暮看著不說話的韓沐光，冷嗤一聲，他的眼神逐漸變得瘋狂，染上點點猩紅，掩蓋了一切冷靜，如同爆發的火山：“你知道叔叔和嬸嬸是怎麽死的嗎？”
    韓沐光終於有所反應，他下意識向前一步，驀然攥住了柵欄，咬牙道：“你不是跟我說是喪屍害死的？”
    卻隻見韓沉暮輕輕點頭：“對啊。”
    “但是我先用刀，砍了他們幾刀，這才引來了喪屍呀。”
    “他們還想去學校找你，死前眼睛都閉不上呢。”
    “不斷在嘴裏念叨著，沐光啊，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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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頭來，碰上一群餓死鬼，連變成喪屍的機會都沒有，丁點不剩。”
    韓沐光仿佛被一道雷劈中，霎那間覺得腦子都在嗡鳴，世界在天旋地轉。
    “還有五號，怎麽突然就失控了呢？”
    “我也隻是用了點小迷香啊，真是不禁激。”
    “在實驗室也是挺能撐的，怎麽折磨都不吭聲，嘖。”
    韓沐光用雙手緊緊握著欄杆，頭下垂著，長長的發遮住他的表情，他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為、什、麽。”
    韓沉暮終於又笑了，聲音如同冬日的飛雪，冰涼而刺骨：“當然是因為你啊，我真的，太想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了。”
    悲傷而痛苦著，從高高在上的韓少爺，變成發狂的野獸。
    所有人都背棄他，才是韓沉暮想看到的。
    韓沐光隻覺得有火在自己的心裏不斷燃燒，他的頭已經疼痛欲裂，甚至撕扯著胸腔，帶起一片火燎原。
    他分不清時間與地點，跪倒在地，痛苦地捂著頭，喉嚨裏啞聲嘶吼。
    他不斷在心裏重複，殺了他！
    殺了他！
    韓沉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現在這樣，可殺不了我。”
    對啊，這樣殺不了他啊。
    韓沐光的眼睛徹底失去光彩，空洞無神，就如同——之前的千回一樣。
    韓沉暮拍了拍毫無灰塵的衣領，歎氣：“這招還真好用。”
    加強版的迷香，甚至可以針對人類，稍微刺激，就會發狂失控。
    “啪嗒。”
    是鑰匙開鎖的聲音。
    韓沉暮意料之中地看著他解開了手環與項圈，微微眯起了眼，之後便看見韓沐光毫不猶豫地將針紮在了手臂上，迅速將藥劑注射了進去。
    一股寒風迎麵而來，無數冰刺在他麵前顯現。
    韓沐光垂著頭，緩慢地站了起來。
    不過片刻，整個牢房的牆麵就已全部結成了冰。
    韓沉暮笑著鼓起了掌：“就是這樣。”
    欄杆被徹底凍結，下一刻應聲破碎！
    緊接著，一道冰錐狠狠地刺進韓沉暮的胸膛，灑下一片鮮紅的血，如冬日紅梅般灼目。
    韓沉暮隻是單膝跪地，低低地笑出了聲。
    他按下了警報，抬眼時，瞳眸裏盡是興奮、瘋狂在交替閃爍。
    獨獨沒有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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