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忱早知外界有埋伏，以蓬萊長老那人精的程度，肯定通風報信了。
    所以他在進入天之縫隙時，便已經著手準備。
    果然一落地，就落入了他們設下的禁錮大陣中。
    未墮入邪道前，他一心都在鑽研劍法與劍道，對陣法確實隻會暴力拆解。
    但現在，因為不再用劍，反而修符，他對符咒和陣法可謂是了如指掌，這種陣法，正巧，他會解。
    鬱忱的血迅速凝結成為複繁的陣法，直直覆蓋在腳下的白色陣法之上，一時間白光與纏繞著黑氣的紅光相撞，連蓬萊島周圍的海水都震蕩洶湧。
    有人在加固法陣，但鬱忱早已準備好了瞬移陣法，融合在解陣之中。
    紅白光大盛，在昏暗的霞光之中，灼眼刺目，短暫地遮掩了眾人的視線。
    待他們掙紮著投回視線之時，陣中二人已徹底不見。
    “通知各個門派，鬱忱再度現世作亂，當誅！”
    “以及，速速追回珺璟劍。”
    “如有必要，把劍靈徹底格殺！”
    這把劍明顯靈性太盛，已經超出了人為控製，現在更是與邪道混在一起，將劍靈絞死徹底掌控珺璟劍才是上上之策。
    ……
    千回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破敗的廟中，牆角已經結滿了蛛絲。
    屋內僅有的幾處擺設破破爛爛，卻也能看出是廟中陳設，而她的側邊，正是一尊缺損的人像。
    鬱忱原本是抱著千回的，此時已退開幾步。
    他扶著胸口，唇色淺淡。
    屋外已經徹底陷入黑夜之中，僅有些許的月光。
    千回雖然擔心鬱忱，卻也隻是後退了幾步，他們互相保持距離對鬱忱可能更好。
    她拿出了一張聚火符，用火光充當燈，四處環繞一圈，發現這裏沒有板凳，隻有破舊的桌子。
    千回喚他來坐：“沉玉？這裏有桌子，你湊合湊合坐著。”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這張桌子上竟無一絲灰塵，很是幹淨。
    鬱忱確實有些疲憊，便遂她的意，坐了下來。
    千回又稍稍離開他幾步，卻發現這張桌子上不但有果盤，還有未燃燒的蠟燭。
    她猛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供奉的案桌？
    “啊這，希望這裏供奉的土地仙，或者是別的神佛，不要介意才好。”千回幹巴巴地挽回形象。
    她雖然不信神佛，但這樣堂而皇之地冒犯別人的信仰，到底有些尷尬。
    鬱忱微微彎了眉：“他應當不會介意的。”
    千回歎氣：“要麽還是坐地上吧。”她莫名心裏毛毛的。
    她借著火光，抬眼打量麵前的雕像。
    好像就是石像雕刻而成，所用的石頭也很普通，整個石像各處都有許多磨損。
    這是一座站立的人像，以右手持劍，衣袂翩然。
    所著服飾除了衣袖邊一抹看不清的圖案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修飾。
    而這座石像的頭部，像是被人故意切割了一半，隻餘下半張臉。
    千回總覺得有些許熟悉，眯了眯眼，還想聚焦視線努力去看，卻被鬱忱用袖子蒙了眼。
    “別看了，不知道是什麽邪門的東西。”
    千回慌忙往後又退了幾步，再抬眼時，鬱忱還坐在案桌上。
    “你怎麽能這麽說？這裏明顯還是有人祭拜的，還不下來。”
    她的話音剛落，就有一道清脆的聲音隨之落了下來。夾雜著憤怒：“你是什麽人，不許坐在案桌上！”
    “這對君珩仙君是大不敬！”
    是一個半大的少年，手裏提著新鮮的瓜果，眼尾上挑，肉眼可見的不爽。
    鬱忱老實地跳了下來。
    阿豐仍未鬆開眉：“跟君珩仙君道歉。”
    千回迅速給鬱忱使眼色，還不照做？
    鬱忱眨了眨眼，便順從地作揖：“抱歉……君珩仙君。”
    阿豐冷哼一聲，上前點了蠟燭，把不新鮮的瓜果換了下來，拜了幾拜。
    而後才轉身問：“你們是何人？來這作甚？”
    除了他們村子裏的人，不會再有外人來祭拜，這兩人十分可疑。
    千回摸了摸鼻子：“路過。”
    眼見著阿豐顯然不信，她迅速轉移話題：“請問君珩仙君是誰啊，為何仙像竟損了一部分？”
    到底年紀尚輕，他成功被帶跑偏了，眉眼驕傲道：“是護佑世間的仙人！”
    “我們村的祖先就蒙他庇佑，就連現在因為在他的照看下，我們村子收成可好了。”
    “絲毫不見邪祟侵擾。”
    而後他又突然沉了麵色：“一群有眼無珠的，非說君珩仙君如今已成禍患，把其他地方的仙像都被扒了。”
    “我們村的這一半還是那群什麽亂七八糟的修仙者砍的！”
    千回輕輕挑眉，不知怎的看了鬱忱一眼，對方麵色平淡。
    阿豐還在碎碎念：“本來我們是想修繕的，但是第二天仙君顯靈了！在案桌上用水寫下了：不必。我們才作罷。“
    千回眨眨眼：“這麽靈啊，那我也拜拜？”
    阿豐聞言眼睛亮了亮：“當真？但必須要誠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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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回微微笑了：“絕對誠心。”
    她認真地合起手掌，跪在石像麵前，閉上了眼。
    誠心地許了願望，她又俯身以手掌貼地，結結實實地磕下了頭。
    千回起身，回眸看向了鬱忱。
    鬱忱怔了怔，欲言又止，神色莫名。
    阿豐倒是高興：“你的願望仙君一定會實現的。”
    他卻突然想起父母還在等他回家，隻能匆匆道：“你們快快回去吧，夜路不好走。我先走了啊。”
    看著阿豐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千回輕輕道：“沉玉，我的願望可以實現嗎？”
    “聽說誠心拜神明，對方會聽見禱告。”
    “所以，你聽見了嗎？”
    鬱忱抬眸看她，無奈一笑：“這麽快就猜出來了？”
    千回驕傲地抬起下巴：“那是必然。因為身高的問題，我看的最多的就是你的下巴！”
    語言中些許憤憤不平。
    顯然這座石像，刻的就是鬱忱。
    月懸劍，袖邊雲紋，璧昀仙子，君珩仙君，石像。
    千回已經猜出他曾經是萬劍宗修仙弟子中的一員，並且從與他相處的時日以及此次君珩仙君名號的佐證，鬱忱絕非心思毒辣之人。
    他這種人，也許曾受萬人景仰。
    但終究世事無常，成為了如今被人喊打喊殺的鬱忱。
    鬱忱斂下了笑，未曾看向千回，卻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對不起，你的願望，我可能……”
    他的話未盡，千回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虔誠許下的願望，不過是希望鬱忱——春祺夏安，秋綏冬禧。
    左右不過一句平安順遂。
    千回閉上了眼，內視識海中的珺璟劍，恍然間，明白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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